可若段文珺有心入京为官,便是在权势与乐雁之中作出了抉择。 大丈夫何患无妻,同样的,郡主之尊何患无夫? 这些,不必赵浔掰碎了细说,虞茉也能想到。且她的芯子来自后世,压根儿不将情窦初开时的朦胧感情当作大事。 合则聚不合则散,总不至于寻死觅活。 她懒得再远观哑剧,勾住赵浔的手,仰头道:“走吧,去买小马。” 待二人离开舟艇登上摇橹船,听闻赵凌扬声呼唤,看神情,很是气急败坏。 虞茉心虚地摸了摸鼻头,讪讪道:“糟糕,又重色轻友了。” -- 与此同时,京郊。 三十余位锦衣卫换上寻常劲装,并二十又一七皇子宫中的侍从,护着正中纯金华盖的马车驶出城门。 舆内,七皇子赵恪展开信件,耐着性子逐字逐句读完,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随侍的貌美宫婢及时接过,用烛火焚烧干净,恭敬道:“殿下可要给孟姑娘捎个口信?” “嗯。”赵恪嗓音淡淡,如古井般毫无波澜,“你告诉兮儿,九弟非但无事,还折损了母妃大半的势力。但我的承诺仍旧奏效,等九弟回京,会想法子为她牵线。” 宫婢领命离去。 另一人衣襟微微敞开,身量丰腴,媚眼含春,趁势倚了过去,打抱不平道:“殿下,您既属意孟姑娘,何不直接收用了,做什么还替旁人织嫁衣。” 赵恪并不计较她的僭越,甚至,眸光在听见“孟姑娘”三字时流露出难得的温情。 “只要兮儿喜欢,我便双手呈上。” 也的确许久不曾见过九弟,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意味深长道,“从小到大,还是第一回分别半载之久。不知尊贵的太子殿下见了我,会是何种表情。” 宫婢打量过赵恪的神色,奉承道:“太子殿下定然会欢喜,兄弟之间终究流淌着相同的血液,还能当真记恨您不成?” 赵恪肉眼可见地被取悦,“嗯”一声:“我拭目以待。”
第44章 送别 雨过天晴,蝉鸣较以往响得热烈,鼻间弥漫着泥土混合芳草的清新气息。 安岳王一家亲自将人送至城外。 乐雁眼眶泛红,依依不舍道:“等过年关了,我去京城寻你。” “一言为定。”虞茉也喉头哽咽,再三叮嘱道,“若是遇上烦心事,记得给我写信,万不可闷着谁也不提,容易郁结成疾。” “知道了,知道了。” 另一厢,王爷与王妃备了十来车赠礼,正同赵浔交代。 赵凌飞快打量一眼,确信堂兄分身乏术,这才壮着胆子走过来,清清嗓:“送你。” “这是什么?”虞茉接过,见是枚纯金打造的长形扁牌,其上刻有云状的王府徽识。 乐雁朝兄长揶揄地挤挤眼,代为解释:“见令如见王府上宾,有了它,你往后再来苍州,城门巡守的将士会亲自护送。” 当然,这话断不能让太子殿下听见,否则,像是盼着他二人早生间隙似的。 虞茉内心微微触动,郑重地用丝帕包裹好,朝赵凌福身:“多谢世子殿下,待我的桌游铺开张,定会托人将最好的最新的棋盘通通送来苍州。” 赵凌不免失笑,还欲多说几句,可余光见堂兄已经牵过通体雪白的小马驹,最终简略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她强压下泪意,挥了挥手。 赵浔托着虞茉上马,令庆言牵着先行,继而偏过脸,带了几分温和朝兄妹二人道:“保重。” 乐雁低低唤一声“皇兄”,又看向满面春风的虞茉,用极轻的音量说:“祝您得偿所愿。” 闻言,赵浔神色变得愈发柔和,唇角噙笑:“借你吉言。” 赵凌也张臂抱了抱:“皇兄,你若走不开,让小雨姑娘来看看我和乐雁,也不是不行。” “……”赵浔重重拍拍他的背,“走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安岳王唤回儿女,道了声“一路顺风”,而后,厚重城门缓缓闭合。 赵浔骑着追风跟上虞茉,垂眸问:“你确定要一路骑去客栈?” “确定。”虞茉兴致勃勃道,“我骑术已有很大进益,你快别啰嗦了,趁日头不热赶紧出发罢。” 话音窜入一旁赶着马车的内侍耳中,险些惊得摔落。 他诚惶诚恐地望向太子殿下,却见对方面色平静。遂又惊疑不定地打量半臂之距的庆炀,亦是一脸淡然。 甚至,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认真发问:“有事?” 内侍擦了擦虚汗,垂首:“无事。” 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式启程,估摸过个四五日便能抵达京城。 诚如虞茉所言,她骑术已有很大进益,不快不慢地行在前头。赵浔则配合地放缓速度,目光时不时扫一眼,确认她稳稳攥着缰绳,复又移开。 听着“笃笃”马蹄声,虞茉忽而想,她与乐雁、赵凌相识不过几日,可分别时竟很是感伤。 倘若当真选择留在苍州,今日便该为赵浔送行,自己岂非要哭成泪人? 一旁的赵浔心中亦不平静。 他看向自得其乐的虞茉,目光渐渐掺上悔意。暗道不该过早送她小马,如今已然不需要他了…… -- 不过,虞茉骑了小半个时辰,一会儿嫌累,一会儿嫌热得慌,最终还是舍了心爱的小马驹,改为乘车。 赵浔依她所言取几块碎冰,置于浸了龙睛的六方壶中,搅匀后舀上半碗,浅尝一口,确认酸甜适中方递与她。 虞茉满足地眯起眼,鼓了鼓腮帮,含糊不清地道:“好吃。” 见状,他唇角也微微弯翘,不忘将余下的冰镇龙晴收好,免得某人不知节制。 “尝尝看?”虞茉舀了最大的一颗。 谁知赵浔竟如临大敌般后撤,眉心蹙起明显的“川”字。 她惋惜地收回汤匙,忍不住嘀咕:“既不喜甜口,怎么每次都要抢我的喝。” “……” 赵浔被她生生气笑,按了按额角,冷声道,“你觉得呢?” 虞茉脊背一凉,忙开动小脑筋,无甚底气地问:“是在为我试毒?” “呵。” “呃……有话直说,别卖关子了。” 念在她愿意随自己入京,赵浔不舍得计较,语含无奈道:“不是你成日念叨太酸、过甜、寡淡,央我替你先尝?” “可、可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话毕,虞茉后知后觉地忆起,赵浔此举却也非心血来潮,而是已然持续了一段时日。 原来背后竟有这层原因。 她登时既心虚又感动,捧着脸凝望赵浔,斟酌道谢的措辞。 却见他忽而倾身,指腹在虞茉眼下擦过,带了淡淡疑惑:“变深了。” 见她茫然,遂补充一句:“你从前并无泪痣,如今色泽似是在逐渐变深。” 虞茉条件反射地捂住,错开探究目光,干巴巴地道:“你看错了。” 她下意识的反应显然过于强烈,令赵浔不由得歪了歪头。但意外的是,他很快收回眼,无事发生般抿一口茶。 不必费心杜撰理由,虞茉自然乐得清闲。 她轻轻吁气,用平缓的语调扯开话题:“入京后,你方便托太子殿下疏通关系,带我去一趟大佛寺么?” 大佛寺乃赵氏先祖所建,平日里,唯有皇室中人能自由出入。再不然,便需得等后妃生辰等喜庆日子,宫中会张罗素斋宴,邀臣子眷属一同前去祈福。 江家纵然圣眷正浓,终究非皇室血脉。 可虞茉观他与安岳王一家关系匪浅,又听闻江小公子与太子殿下乃是同窗,情谊深厚,想来有捷径可走。 但等了几息,赵浔面色微妙,不似为难,也不抵往常爽快。 总归带了慧能大师的经书,此路行不通,她再寻新路便是。虞茉启唇,正欲宽慰两句,发顶却遭他轻轻揉了揉。 赵浔语含笑意,答说:“可以。” 得了准信,她肉眼可见地放松些许,兀自琢磨起慧能此举背后的含义。 身为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慧能若是愿意,有的是人供他差遣。 偏选择绕来绕去,用经书引得虞茉和远在大佛寺的师兄见面,想必是偿还恩情的“售后服务”? 虞茉猜测,兴许慧能善观星、通占卜,其师兄无念大师则善一些旁的,正能为她或是原身指点迷津。 她更倾向于后者。 只因近两日,虞茉明显发觉,她愈来愈接近从前的自己。仿佛是某种置换,将生于现代的她,渐渐置换至了大周朝。 要知道,纵然她与原身容貌相近,可性情却是千差万别。 古人云,相由心生。这也决定了二人即便站在一处,所展现出来的神态亦不尽相同。 以至于以往对镜梳妆时,眉宇间的愁容、惯于自下往上挑起的眼帘,皆令虞茉感到陌生。 可如今,原身残留的痕迹似在剥离。 再细想慧能大师所言——“你本是已死之人”。佛门之中讲求机缘,莫非是原身做了什么,使得自己在现代死去后获得了复生的机缘? 她转头扑进赵浔怀中,哭丧着脸道:“糟糕,要长脑子了。” 赵浔:“……” 顿了顿,见虞茉不再眉头紧蹙,似是结束了思索,他温声问:“你恢复记忆了?” 虞茉微仰起脸,支支吾吾道:“是记得零星碎片,但也仅此而已。” 她不愿亦不擅长诓骗赵浔,忧心他追问下去,自己会吐露出骇人听闻的真相,忙抬手捂住他的唇,语气生硬:“不许再问了。” “……” 赵浔面色淡淡,她却从漆黑眸子中品出了些许委屈之意。 但虞茉很快将此归为错觉。 否则,一个身量高挑且武功不俗的十七岁少年,轮得到穿越至陌生时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她来可怜? 如此想着,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撤回手。 赵浔得了自由,只沉默着投来一眼,半晌,沉默地移开。 虞茉:“……” 演哑剧是吧。 他既明示到这份儿上,虞茉不好再装瞎,竭力忍笑,将人揽至怀中,胡乱哄道:“不委屈不委屈,我只是还有许多事情未弄清楚,日后会寻时机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赵浔被迫枕着她,在难以忽视的起伏间艰难喘息,很快回神,满面通红地挣扎着坐起。 若择一词来形容,他想,该是波涛汹涌。 不行。 他慌忙将唐突念想驱逐,刻意坐得离虞茉远了些,摊开手边书册,迫使自己冷静。 见状,虞茉无声地笑了笑,并不提醒某人实则将书拿反了。 趁着原身的影响力尚存,她也挑拣了几本堪称是晦涩难懂的书,一反常态地端坐着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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