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那般久还没养熟, 白养了。 霍霆山轻啧了声:“行,夫人说了算。” 周以十一月为正,色尚赤,以夜半为朔。① 嗯, 她自己说过的话, 那就今日她说了算,往后如何听他的。 裴莺打量着他的脸色:“将军, 可签字画押否?” 霍霆山面无表情:“不可。” …… 一刻钟后。 小案几上藤纸铺开,墨研也磨好了。 霍霆山手执狼毫, 落笔前稍顿,然后洋洋洒洒的下笔。 裴莺站在他旁边看着,面色慢慢变得古怪,然后是着急,最后绷不住了:“将军,您是不是写错了?” 霍霆山:“并无,我这写的分明是‘和’、‘离’、‘书’。” 他后面将狼毫反过来,每说一个字,便用笔顶在纸上的字上挨个点一下。 裴莺看着“燕门郡”那三个大字,怀疑他们俩中一定有一个人瞎了眼。 裴莺从旁边拿了新的纸:“将军,要不明日您去寻冯医官,让他帮您看看眼睛。” “夫人不是不识字吗?”霍霆山笑道。 裴莺动作一僵,当初不想这人看见她的简笔字,随便找了个借口,如今她倒是忘了这茬。 “其实认识一些,但会看不会写。”裴莺把旧的纸撤了,铺新的上去:“所以将军莫要在这里浑水摸鱼。” 霍霆山轻呵了声,“夫人在我面前还真是谎话一筐接着一筐,若是一钧能卖十钱,夫人怕是早早富可敌国了。” 裴莺移开眼:“将军言重,并无那般夸张。” 霍霆山都懒得一样样和她数,她在他面前扯了多少谎。 霍霆山重新落笔,这回裴莺说一句,他就写一句,待重新写完,男人在下面大笔一挥,签了自己的名字。 “按我说夫人这一出就是多余,这字一瞧就是我写的,签不签字无什不同。”霍霆山将笔递给裴莺。 裴莺:“将军别欺我不懂,若签名无用,为何许多文件上都要签名呢,还有些盖私章的。” 说到私章,裴莺轻咳了声:“将军,既然都签了,要不您再多盖个章。” 霍霆山睨了她一眼:“夫人这得寸进尺的本事,旁人是望尘莫及。” 这私章还没盖,裴莺不便和他抬杠,只是笑笑:“将军对我误会甚多。” 霍霆山:“私章在书房,明日夫人来书房寻我。” 他签好名字了,轮到裴莺。 裴莺执着笔,慢慢写下一个“裴”字,待到后面的“莺”,她忽然有些不确定。 现代的“裴”是古代的“裴”。 但“莺”字好像不是,她记得古代的“鸟”字和现代的就不一样,所以上面那一部分又该转换什么。 裴莺不由头疼,她转头看向身旁,却见霍霆山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字。 “夫人这字……”霍霆山摸了摸络腮胡子:“丑得颇有特色。” 裴莺脸颊微微涨红。 她没有学过毛笔,用狼毫写出来的字软绵绵,还有些歪扭,确实和他那手铁画银钩的字没法比。 “夫人怎的不继续了?”霍霆山佯装惊讶。 裴莺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这协议明日才盖私章,那我明日再一并写好拿到将军的书房去。” 等这人走后,她找找后面的“莺”字该如何写,或者明日去问女儿也成。 霍霆山见她要放笔,嘴角弧度深了些:“夫人这般,该不会是后面那个字不会写吧,若真不会,我有一个办法。” 裴莺下意识接了句“什么”,以为他要给她写个示范的,正想将笔递给他。 “莺,鸟雀也。夫人可以在后面画一只小鸟儿,我记得夫人画工不俗,这鸟雀想来也能画得栩栩如生,全当签名了。”霍霆山笑道。 裴莺:“……” 裴莺一言难尽:“将军您今年贵庚?” 霍霆山不以为耻:“三十有六,春秋鼎盛之年。且还身强体壮,无病无痛,往后一定和夫人一起长命百岁。” 霍霆山往旁边走了一步,站到裴莺的侧后方,长臂一伸先是将人揽过,右手再握住她执笔的手:“教你写一回。” 裴莺呼吸微紧,被他握住的手有一瞬火燎似的难耐,偏偏这人一如既往的霸道,箍着她不放。 裴莺正欲说话,但这时他已经带着她开始落笔了。 蘸了墨的狼毫尖尖碰到了藤纸。落笔,横竖撇捺,每一下都很利落,一气呵成。 一个“鶯”字很快出现在裴莺眼前。 他的字是真的好看,如人一般狂放不羁,棱角都是尖锐的,锋芒毕露。 待写完,霍霆山很快松了手,裴莺想指责都没办法指责。 霍霆山退开一步:“夫人照着写吧。” 裴莺垂下眸子,看着纸上力透纸背的“鶯”,手背上他方才覆盖过的余温犹在,令人不自在。 裴莺定了定心神,开始照着这个“鶯”字签名。 很快,又一个软绵绵的、略微歪扭的字出现在藤纸上。 裴莺看看方才霍霆山带着她写的那个“鶯”,又看看自己写的,细眉皱了皱。 旁边这时有人不厚道的笑了下。 虽然只是笑,他并未说其他,但裴莺耳尖还是全红了。 她发现这人骨子里其实是藏了些恶劣的,稍不经意就会冒出来…… 一盏茶后,霍霆山被裴莺以她要休息为由请了出去。 他从她的房间里出来,转过身来。裴莺对上那双黑沉的眼,在他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炙热。 他这是想了。 这短暂的对视让裴莺心惊肉跳,记忆里燎原的烈焰仿佛随着一阵看不见的狂风呼啸而来,巨兽般张开大口将她一口吞没。 像是被野兽盯上般,裴莺后颈不住冒起一小片鸡皮疙瘩,她匆忙移开眼:“将军您也早些安寝吧,养精锐蓄,说不准并州军过些日子就有动作了。” 霍霆山意有所指的笑了笑:“夫人倒是敏锐。” “将军明日见。”裴莺退一步,关门。 或许是眼前的危机暂时解决了,今夜裴莺睡了个好觉。 翌日醒来,裴莺特地派辛锦去外面打听,看那个惠康王走了没有。 结果还没走。 若算上今日,惠康王已一连在郡守府里待了三日,大有将此处当成厩置的架势。 “居然还未走。”裴莺惊讶,左思右想,她最后对辛锦说:“辛锦,帮我捎句话给将军,就说待那位王爷离开,我再去书房寻他,或者他晚上回来顺带将私章带回小院。” 辛锦领命去了,待回来后,也捎回霍霆山的一句话。 辛锦:“夫人,大将军说让您往后去书房。” 裴莺了然,于是她又等了一日。 第四日午时,裴莺又让辛锦去打听,看那个惠康王是否离开。 然而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惠康王仍在府里,对方似乎真打算在这里长住。 裴莺眉头紧皱,“这人怎一直不走?” 就在裴莺郁闷时,一个卫兵来报,“裴夫人,大将军请您去一趟正厅。” 裴莺错愕道:“现在吗?” 卫兵颔首。 裴莺想了想,到底动身过去了,虽然她有预感走的这一趟可能会遇见那个惠康王,但也想知道霍霆山葫芦里想卖的是什么药。 待裴莺去到正厅,果不其然,她看见惠康王也在,两人坐在一张案几的两侧,案几上摆着一副围棋的棋盘,他们正在对弈。 眼角余光瞥见裴莺来了,霍霆山转头笑道:“夫人来了,过来吧。” 惠康王立马抬头,看着裴莺的目光还是灼热的,但比之那日收敛了许多。 裴莺走到霍霆山身旁,他旁侧有个软座。他们都坐着下棋,她站着不合适,遂入了座。 霍霆山执黑子,惠康王执白子,就局势而言现在两者旗鼓相当。 “裴夫人会下棋否?”对面的惠康王这时问。 裴莺:“略懂。” 惠康王翘起嘴角,待手中棋子再落下,攻势猛了许多。 霍霆山神情不变,慢悠悠地放下一子。 没有下棋不语一说,霍霆山和惠康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话题会带一带裴莺。 裴莺初始没明白霍霆山想做什么,直到他们又聊起了另一个话题。 “如今天寒地冻,待天气暖和些,我带夫人回你娘家走一遭。”霍霆山说:“你那大兄是个好酒量的,听说你胞妹也不多让,到时带多几坛美酒回去,省得犹嫌不足。” 裴莺愣住。 几乎是同时,裴莺察觉到对面之人的目光热切了许多。 “不知裴夫人祖籍何处?”惠康王忙问。 裴莺:“冀州。” 至于更具体的位置,裴莺没有说。 惠康王也不介意她的笼统,又说起旁的:“本王听闻许多一母同胞的姊妹都长得非常相似,不知裴夫人与你胞妹相似否?” 到这里,裴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忽觉自己身侧的手被握住,身旁男人捏了捏她的指尖。 裴莺没有转头看霍霆山,依旧看着对面的惠康王,缓缓露出一抹笑:“王爷见多识广,我和我胞妹确实非常相似,无论是幼时还是长大后,我双亲都时常将我们弄混。” 惠康王双眼放光,正要追问,又觉这般过于直白,不妥。 于是他将话题拉到旁的上面,说起自己的侄子侄女,甚至还聊起侄孙,裴莺因此听了不少皇室秘闻。 花了一刻钟抛砖引玉,惠康王见铺垫得差不多了,问裴莺:“裴夫人,不知令妹嫁到了何处?” 本来捏着她指尖的粗粝手指往下,似要滑进她掌心,裴莺攥紧拳头,不让他继续作妖。 她已经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王爷,家妹嫁到了并州。”裴莺说。 话落的同时,底下那只作乱的大掌停住了。 见惠康王有洗耳恭听之态,裴莺回想了下前些日子偶尔听霍霆山提过的一个地名:“她嫁到肖江郡去了。” 肖江郡,并州的州牧府就坐落在那处。 裴莺的话到此为止,惠康王思绪却不住发散。 自古美人配英豪,裴夫人之妹嫁到肖江郡,想来嫁的也不会是一般人家。 他听闻石并州有三子,算算石并州的年纪,他那三子和裴夫人勉强能算同一辈人。 有可能就是石家! “裴夫人,令妹嫁的可是石家?”惠康王问。 裴莺感觉到霍霆山的手指在她手背上点了一下。 “是。”裴莺说。 得到裴莺的肯定,惠康王彻底亢奋起来,甚至激动得有些发抖。 霍霆山是幽州牧,但石并州那几个儿子不是啊,且以现在的局势,并州肯定不如以前硬气。 他没听说冀州有裴氏的大族,估计裴夫人出身于小门户。小门小户,当不得元配,裴夫人胞妹多半是给人当宠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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