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长安的陛下驾崩了。” 声音不算非常洪亮,但也不算小,两人周围那一圈人都听到了。 霎时间,周围之人停下,纷纷转头看向说话的两人。 “你刚才说什么?” “这位老兄,东西可以乱吃,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刘兄道:“这可不是乱说的,我从长安来,顺着河流先来到下方的并州,速度可比普通的行马快多了,且此事并非我一人知晓,你若不信的话,可以问我的同伴,你们都……” “尔等说的是谣言吧!” 突然有一声横空插来,“我亦是从长安来的,也是不久前才到,可没听说过什么山陵崩之事。” 此时有另一人搭话,“进城时我是领了红鸡卵的,知晓霍幽州后日大婚,你进城时肯定也领了,毕竟一人一个呢,你既知道此事,为何还要在集市里造谣陛下山陵崩?” 这人声音也不算洪亮,刚好够附近一圈人听清。 本来还有些惊疑的布衣恍然。 对啊,进出城都有派红鸡卵,卫兵肯定也会说为何而派,他们不可能不知晓霍幽州大婚。 那为何在此时造谣,且还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中说此事,这人莫不是别有居心? 最初说刘兄造谣的布衣这时高声喊,“卫兵,有卫兵在附近吗?这人可能是其他州的斥候,速速将其带走吧。” 这一嗓子之后,竟还真有卫兵适时出现。 “何人在此喧哗?” “布衣”说:“此人造谣陛下山陵崩,旁边这个是他好友,请一并带走。” 刘兄和高兄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只不过是一盏茶时间,两句话都没说到,居然就引来了卫兵。 “冤枉,我不是斥候!” “放开,我只在集市里聊几句天而已,凭什么抓我?莫不是当了卫兵就自觉有权有势,能欺负寻常布衣不成?幽州卫兵这般霸道,迫害百姓如此,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本以为这话会激起周围百姓的认同,却见众人皆是一脸厌恶的看着他。 “此人心怀不轨,居然想破坏霍幽州的大婚,可恶至极。” “霍公一口气拿下冀州和并州,估计是令旁的州牧又急又怒,这才派斥候过来给他寻不痛快。” “赶紧将此人带走吧,好好审审。” 两个卫兵擒住刘高二人后,还不忘往他们口中塞一块破布,堵住两人的嗓子。 做完这一切后,卫兵扬声四周问:“尔等可有看到他们还有其他同伴?” 有百姓指认。 于是很快,那支商队被一个不漏的全部带走。 * 州牧府。 卫兵长驱直入,最后走到霍霆山的案前,“大将军,方才在东市抓到一支南方来的商队,有二人公然在集市谈论陛下。商队共有二十二人,为首的孙姓商贾称当众谈论陛下的刘高二人是中途蒙难才加入他们的,只是路上搭伙的关系,他和他们不相熟,亦无利益往来,商队中其余十九人亦是如此说。” 至于谈论陛下何事,此事已成为了禁忌。 霍霆山目光冷下来,还真有不知死活跑到幽州来给他添堵的,“审讯否?” “还未曾。”卫兵答。 霍霆山从案上起身,“既然如此,我亲自审。” 快行至书房门口时,男人似想到了什么,脚步稍顿,他看向守书房的卫兵,“让过大江去裴府走一遭,就说最近郡中有别州斥候出没,让夫人和小娘子这两日莫要出门。” 卫兵领命。 霍霆山去了牢房。 牢房按罪名轻重分了几个区,霍霆山一直走到里面,甚至后面还下了一条石阶。 这一片没有窗,只有必要时刻才会点起烛火,走过漆黑的长道,霍霆山抵达了有光亮的地方。 陈渊已在此处。 看到霍霆山来,他先喊了声大将军,而后说,“甲牢的囚犯已暂且挪到其他地方,如今此处只有那支商队。” 地牢四周点了烛,但最为光亮的还是那处燃着光的炭火盆,盆中除了赤红带火星的炭以外,还有两柄烙铁。 一行二十二人,分开几处关押。 刘高二人戴着三木,独自在一间。 霍霆山进来的那一刻,商贾队伍齐齐喊冤。 “霍幽州,冤枉啊,鄙人是真不知晓那两个是斥候,都怪犬儿贪图他们的银钱,才允了他们同行。” “鄙人在玄菟郡有稳定的合作伙伴,合作已有十余年。大将军,您可以传他们来询问,他们能证明鄙人句句属实,绝非斥候。” “大将军……” 商队等人七嘴八舌的喊。 “安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落下,令地牢瞬间静了。 “是否冤枉,我自会去查。” 霍霆山给了陈渊一个眼神,后者打开缠着铁链的牢门,朝领头的孙姓商贾走去,“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撒谎,他们的下场便是你们的。” 几个商贾最初不明白“他们的下场”具体是指什么,直到几个卫兵打开隔壁的牢房,像拖拽死狗般,将刘高二人拽出去,并绑在刑架上。 绳子捆上,嘴上的布扯掉,然后再迅速塞一个带绳子的木咖进嘴巴里,防止他们咬舌自尽的同时,也能听到一些含糊话语。 霍霆山拿起一条铁鞭,铁鞭上暗红遍布,已分不清是铁锈还是凝结的人血,“长安来的,纪羡白的人?” 刑架上的两人含糊喊着冤枉,直到沾了盐水的铁鞭风驰电掣的挥过,横着抽过,一鞭同时甩在两人身上。 铁鞭收尾时,鞭上的倒刺轻松刮下一大片皮肉。 两人一张脸痛苦扭曲,左侧那个竟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血中带了些细碎的肉,似内脏破裂。 “你们此番派出几人?”霍霆山面无表情道。 两人只是痛呼,并不语。 “敬酒不喝喝罚酒。”霍霆山冷笑,再次抬手挥鞭,只不过这回只抽右侧那个人。 鞭尾偶尔扫过左侧刘兄的刑架,距离他的手不足一寸,鞭尾带起的劲风刮到他的手,令他的指尖下意识抽搐。 耳边是同伴的惨叫,手上是劲风扫过,仿佛每一回挥鞭都将会抽在他身上,让他再次感受第一回被抽到五脏六腑都移位的剧痛。 “既是纪羡白派人为我贺喜,不添些喜庆之色,似乎说不过去。”霍霆山将铁鞭随意一扔,转而取了架子上的短刃。 …… 霍霆山从地牢里出来,阳光落在他身上,似无声净化着那层污浊的血腥味。 “还有三批斥候后至,他说的特征你且记好,这两日盯紧了,不可让其影响后日。”霍霆山淡淡道。 陈渊应声。 霍霆山垂眸看了眼,目光落在袍角某处,男人神色冷漠的拂了下衣袍,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鲜红小块随之掉在地上。 不久后,其他卫兵从地牢里出来,恰好一脚踩在鲜红小块之上。 待那卫兵远去,地上徒剩一点被碾碎而晕开的暗红污色。 * 裴莺如今住的那座宅子挂了裴府的牌匾,成了她在外的私人宅院。 “玄菟郡来了其他州的斥候?”裴莺惊讶地看着过大江。 过大江颔首,“确实如此。所以还请夫人和小娘子这两日待在府中,静待郡内斥候肃清。” 裴莺想起了还在肖江郡和燕门郡那时,如今一听“斥候”,很自然想到一片刀光剑影。 “我不出去。”裴莺担忧道,“不过囡囡方才出去了。” 婚期一日日临近,也代表着小姑娘的假期快要结束了。抓着假期的尾巴,今日孟灵儿出门游肆了。 过大江眉心跳了跳,“裴夫人,小娘子可有说去何处?” 裴莺摇头:“并无。” “裴夫人安心,我现在便去将小娘子带回来。”过大江和裴莺告辞。 裴莺看着他略微匆忙的背影,红唇抿了抿。 难不成来的别州斥候数量很多,不然为何过大江的神情看着颇为凝重。待会儿他回来,她得好好问问才行。 一个时辰后,过大江回来了,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孟灵儿。 “过伍长,此番斥候来得可多?”裴莺问。 过大江一板一眼地说:“目前发现的不多,不过难免有些藏在暗处未被发现,因此为了安全起见,这两日只能暂且委屈裴夫人。” 裴莺点头。 过大江很快离开。 孟灵儿是拎着果子回府的,待水苏洗了果子后,她拿过来给裴莺吃,“娘亲,您尝尝这杏子,又大又甜。” 裴莺接了过来,随便问了一句,“囡囡今日出去游肆,郡中气氛如何?” 孟灵儿想了想,“和平常没两样。” “无多派卫兵巡逻吗?”裴莺问。 孟灵儿:“似乎没有,不过也有可能是派了,但我未看见。噢,倒是有一事,我回来时听闻城门口加派了红鸡卵,本来一日二十筐,今日至后日加至一日四十筐,老多人去领了。” 平日二十筐,大概派至午时就能全部派完,现在加至四十筐,几乎能派一个白日。 裴莺后面没多问,只是若有所思。 夜幕降临,黑夜笼罩大地,在数个时辰过去后,金乌重新升起,时间来到了六月初七。 明日就是大婚,大婚前夕还有一些流程需要再次核对,今天一日,裴莺都待在府里,孟灵儿也没有出去。 在两人都未注意到时,裴府处于一种封闭状态,用度之物由卫兵送来,府中的女婢无需外出。 初七的申时,负责明日给裴莺梳妆的妆媪如约出现在裴府门口。 按计划,今晚四个妆媪会在府中歇息一晚,翌日天不亮就起来为裴莺梳妆。 裴莺知晓明日有的忙,今夜早早便上榻歇息。但被子盖上了,却不是说想睡就睡得着,以至于第二日她寅时被喊醒时,人还是迷糊的。 浑浑噩噩洗漱完,裴莺才稍精神些。 接下来是更衣,穿上凤冠霞帔。 上回从远山郡裴家里出嫁,裴莺穿得已是非常隆重,后来光是拆妆就花了两刻钟,今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依旧是玄、赤二色的襦裙,不过圆领换成了交领。衣身刺绣繁复,衣襟和袖口上还笼了一层盈盈如水的纱,只要有少许光芒落于信期绣上,那燕似的纹路仿佛顷刻间活了过来。 裙摆层层叠叠,玄赤二色交织,一直垂至缝嵌了明珠的翘头履上。 嫁衣一上身,屋中无人不惊叹。 “夫人世无双。” 裴莺的注意力在首饰盒上。 偌大的雕花木匣子里面分了六层,每层又分了大小不同的小格,一处小格内置一样饰品。而像这样的雕花木匣子,足有三个之多。 裴莺觉得她就是再长多两个脑袋,也用不完这三个妆匣的全部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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