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红英小声报了个数字。 这个数字于一般商贾而言不小,是那种去掉半数家产的金额,更别说是寻常布衣了。不过于裴莺来说,这点银钱并不算什么。 裴氏每个月的进账,光是其中一小类香皂的收益,就足矣全部覆盖吕红英的借款。 “明日红英来取款便是。”裴莺笑道。 吕红英霎时面露感激,对裴莺深深一拜,“谢过将军夫人,我们夫妻俩永远铭记您的大恩。” 裴莺将之扶起。 * 晚上时,裴莺和霍霆山说了吕红英想借银钱的事,并非要征得他同意,只是当闲聊来说。 “皇帝尚且有两门穷亲戚,既然只是借些银钱,那就拿钱打发了吧。”霍霆山不以为意。 “什么打发,瞧你这话说的。”裴莺略微无语。又想到女儿一直未恢复的课堂,她疑惑问,“霍霆山,另外两处险关是不是开战了?” 男人说,“东门关打起来了,怀古关尚未。” 东门关居于三关最东侧,地势最为平缓,当初分给了豫州军负责攻陷。 相对于负责怀古关的益州和雍州联军,豫州这边是独行,听雷成双一人指挥,说干就能干,效率高许多。 “怀古关的情况有些复杂,荆州军和代表朝廷的雍州军矛盾难以调解,而益州只想和稀泥。再过些时日,待时局安稳些,我带夫人去登山。”霍霆山坐在裴莺身旁,百无聊赖地挑起她垂下的发带绕在指间。 裴莺怔了下,在记忆里翻出他之前说过的话,他那时说待他拿下沉猿道,带她去踏春来着。 时间有偏差,等他破了关,已是夏季了。 “不了吧,无论是踏春还是登山,我都没什兴趣。”夏日炎炎,裴莺只想在冰盆子旁边待着,哪儿也不想去。 “懒骨头。”霍霆山笑骂。 裴莺不理会他,说就说吧,她承认确实没他这般好的精力。 如今钱庄尚未出世,还没有银票一说,用银钱只能是沉甸甸的现钱。 如果她是在行军路上遇到孟从南夫妻,对方来借钱,她哪怕答应,也没办法立马变出大额钱财来。但如今恰好在假节府,也不晓得是之前府中主人贪财,还是想借钱财疏通脉络,府中有不少金银。 假节府易主后,这批钱财便宜了幽州,恰好可以借给吕红英。 吕红英第二日如约而至。 裴莺早命人将银钱收在匣子里,足足装了三大匣,她问吕红英:“红英如今宿在何处,是厩置内吗?这匣子沉重,我命人给你送过去。” 吕红英再次谢过,而后才说:“并非宿在厩置,厩置条件虽好,但人多口杂,且日钱昂贵,一连住多日划不来,因此郎君他去寻了个小宅子短租一月。” 裴莺了然,遂改口说:“那我派人将匣子送到宅子去。” 对方再次千恩万谢,随即又拿出新绣的绣品要赠给裴莺,她的绣品确实出众得很,裴莺笑纳了。 这日吕红英携着金银和卫兵一同离开时,问孟灵儿:“灵儿明日早上可要来我住处?我给你做豚皮饼。” 听到豚皮饼,孟灵儿回想起从前,顿时食指大动。那时小婶婶也爱做豚皮饼,完事后再浇上肉汁,实在不要太香。 小姑娘点头应下,“好。” 吕红英笑道,“此去卫兵知晓我住处,明日早上灵儿直接来便是。” 孟灵儿弯起眸子:“英小婶明日见。” 辞别吕红英后,小姑娘挽着母亲的手一同入府,边走边说着从前。 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八珍玉食吃过不少,连以往不敢想的鹿肉和牛肉也食过,但再听闻婶婶做的豚皮饼,竟觉怀念非常。 “娘亲明日要和我同往吗?”孟灵儿问。 裴莺依旧不想动,“不了,囡囡自行去吧。早上前去,你婶婶多半会留你用午膳,午膳可在那边叨扰人家,但晚膳得回府。” 孟灵儿应声。 一夜转眼过去,第二日小姑娘早早起了床,高高兴兴的带着卫兵出门了。 裴莺送完女儿回来,回屋继续看账本。 第一批白砂糖先送到了洛阳,一到洛阳迅速脱销,供不应求毫不夸张。 第二批白砂糖后至长安。虽说如今割据局面已成,天子名存实亡,但长安还是个甭用质疑的销金窟,权贵多如沙砾,完全不缺金银。 白砂糖在长安被哄抢,听闻其疯狂程度甚至到了奴仆从盛京阁出来后,有人偷偷劫糖。 裴莺目光在账本上,抬手去拿茶盏,却没注意碰到了茶杯。 茶盏里的水瞬间打湿了案几一块,那歪倒的杯盏咕噜噜的滚到案边,最后竟掉下了桌,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裴莺稍怔,反应过来后懊悔拿帕子擦拭。 账本湿了一角。 “夫人?”外面的辛锦听到动静进来,看到一地的碎片,忙道:“夫人莫动,奴来收拾。” 今日吕红英未登门,夫妻俩不再分开用膳,私底下两人都未分餐,在小圆桌上用膳。 霍霆山夹了虾丸放置裴莺碗中,“试试这虾丸,今日方捕的小河虾。” 裴莺有些苦夏,最近吃不下多少炒肉,虾丸子倒是正好。她执着玉箸将之夹起,但到一半时,虾丸忽然掉落,先掉在碗上,因着碗中呈了麦饭,微微弹起,最后落在案几上。 “夫人莫不是三岁稚儿,连玉箸都使不利索。”霍霆山正欲给她夹颗新的虾丸子。 “霍霆山,我、我有点不舒服。” 对面的男人猛地抬眸,只见方才还面色红润的美妇人如今白了脸,拿着玉箸的素手竟也微微发着颤。 “夫人何处不适?”霍霆山变了面色,问完扬声让奴仆喊冯玉竹过来。 裴莺张嘴想回答,但一颗心痉挛得厉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掌拽住收紧又猛地松开,如此反复。 霍霆山见她说不出话,当即舍了碗筷,过去将裴莺拦腰抱起,两三步走到侧厅的软榻上将人放下,他握住她的手,只觉那只素手一片冰凉。 假节府不大,冯玉竹很快带着药箱来了。霍霆山见他欲要行礼,直接止住,“文丞无需多礼,快来看看夫人如何。” 裴莺这时已经缓过来了,她从霍霆山怀里直起身,“好像不如方才难受了。” 但当事人的话没人在意。 冯玉竹给裴莺号了脉,片刻后道:“主母脉搏不浮不沉,节律匀称,并无大碍。” 这话说完,冯玉竹已经看到主公面露怀疑。 “她方才面无血色,手脚冰凉,筛糠都没她抖得厉害,怎的是并无大碍?”霍霆山怀疑道。 冯玉竹犯难,脉像如此,确实并无大碍。 裴莺见霍霆山有医闹征兆,忙说:“我多半是苦夏,冯医官开些食膳法子便可。” 霍霆山低眸看了眼怀中人,这会儿她倒是脸颊慢慢恢复血色了,瞧着和寻常无二。 “再号一次脉。”霍霆山说。 冯玉竹不敢不从,给裴莺再次号脉,但他确信结果无错,“入夏无病三分虚,某给主母开两个食膳的方子,平日可多炖些汤茶来饮。” 裴莺:“有劳冯医官。” 经这一闹,这顿午膳不如方才热乎了,不过夏日没那么讲究,凑合用也尚可。待膳罢,辛锦端上去暑汤,汤中加了橘皮,喝起来倒是不难喝。 汤尽,裴莺去花园消食了一圈,而后回主院午憩。 时间缓缓流过。 一匹快马踏过城中石板,在闹市中穿梭,不时令街头巷角拐出的布衣惊诧着连连避让。 “集市里纵马,这是赶着投胎啊?” “嘘,小声点,这话能说的嘛?小心惹火上身。” “怕什么,他都走远了。” …… 那卫兵一路疾驰至假节府,翻身下马快步入内,径直到书房。 倘若是两年前,他一定先禀报等候得令再进,但今日卫兵推门直入,跪下便道:“大将军,那孟家不知怎的进了贼人,吕氏被贼人所伤,小娘子不知所踪,弟兄们已先行封了四方城门……”
第145章 书房里。 听到卫兵队的禀报, 霍霆山和屋内一众谋士面色剧变。 男人猛地从座上起身,阔步出去,“怎的会不见, 他们屋里进了贼人, 你们的耳朵听不到动静?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大将军, 那贼人颇为诡异, 如有妖法加身,来去无影, 待弟兄们进了屋, 对方已翻窗离开。”卫兵忙回答道。 转眼霍霆山已到了书房门口, 当他要踏出书房时, 他似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目光迅速掠过房中一众先生,“今日商议到此为止, 小丫头失踪之事还请先生们暂时保密, 切勿让夫人知晓。” “唯。”房中众人拱手。 霍霆山边往马厩方向走, 边道:“现城门已封, 让熊茂、陈威陈杨兄弟、沙英、兰子穆几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始搜索, 可疑人等一律拘之。再让过大江去将户籍宗卷拿来,挨家挨户核查,可疑者拘之。” 在霍霆山来到马厩、刚将乌夜牵出时,一道身影也匆忙赶来。 “大将军。” 霍霆山瞥了陈渊一眼, 没说其他, “跟上。” 马蹄重重踏过石阶,从假节府侧门出来。之前的卫兵在前方领路, 而策马前行这一路,霍霆山目光扫过街巷来往的布衣。 他拿下沉猿道未及十日, 关内只经过一次初筛,不可能还有大批兵马埋伏,但零星的斥候却说不准。 他能在司州洛阳那等地方埋暗桩,旁人自然也能在沉猿道安放斥候。 然而零星的斥候绝非护卫队的对手,且惊动人后,对方竟然能在劫持一人的情况下,甩掉追兵逃个无影无踪。 此事甚是怪异。 乘的皆是好马,加之沉猿道并不大,很快,霍霆山来到了—— 巷子口。 是的,仅是巷子口,并非事发地。 “大将军,吕氏的屋宅在巷内,马匹过不去,还请下马。”那卫兵说。 霍霆山翻身下马,随卫兵入内,“他们住这地方?” 卫兵:“是的,多半囊中羞涩。” 霍霆山敛眸,不置一词。 囊中羞涩? 之前确实囊中羞涩,昨日都问夫人借银钱了。借了银钱却未搬离这等地方,是来不及收拾,还是银钱刚好够填资金缺口,不足矣支撑其他开销,亦或者…… 巷子很窄,内里的路两侧长满青苔,有堆了些杂物,既脏乱又拥挤。卫兵在前,霍霆山在后,陈渊跟着,只能呈蛇形入内。 拐过两拐后,路况变宽不少,此地倒是可以走马了。行至此地,霍霆山无需卫兵再带路,因着不远处的一处宅舍门前站了熟悉的幽州卫兵。 在霍霆山看来,这间宅子小得过分,一个落脚地方都不剩多少的前院,院后连着三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主卧,还有一个狭窄的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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