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长安那位纪大司马能杀出重围,独揽大权,甚至后面将益州也占为己有,其中绝对少不了这位孔先生的出谋划策。 若说孔策是纪大司马麾下的第二幕僚,那便无人敢应魁首了。 “你如何请得动孔策?”元修好奇道。 徐州和长安相隔甚远,这路途迢迢,对方怎的肯过来,纪大司马又怎的肯放人? 赵立群淡淡道:“元兖州,你别忘了我也姓赵,说起来我还是当今陛下的堂兄。纪大司马对皇室忠心耿耿,竭力匡扶楚皇室,派人来助我对付逆贼有何出奇之处?” 元修恍然大悟。 赵立群勾唇笑道:“荆州西侧被朝廷联军打通,联军到时会直奔沉猿道,牵制霍霆山囤积在那处的十万兵马。此番为水战,据说霍霆山的船只不过百艘,主力是豫州。水上的幽州军,那和拔了牙、去了爪的虎有何区别?数年前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霍霆山胆敢行船作战,还怕他不入阵?到时定让他有去无回!待他死后,雍州方、荆州方以及我们三面一同夹击洛阳,在幽州军军心大乱的情况下,还担心不能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好好好,此番定叫那霍霆山魂断兖州!”元修开怀道。 * 战火已燃起。 雷豫州以亲族被谋杀的理由,向兖州发了檄文。檄文发出的第二日,幽、豫二州的联军将动身。 恰好这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姻翁,姜鸿斌和梅溪二人随我多年,皆是驾船好手,我让他们跟着你,你若有需要,尽管使唤他们便是。”雷成双调了两个武将过来。 这两人都是他麾下的干将,此番讨伐兖州,以豫州水师为主、幽州为辅。 雷成双自知双方船舟数量有些悬殊,又恐霍霆山觉得他招待不周,故而派出自己的干将保驾护航。 霍霆山笑纳了。 裴莺送他们登船,看着已披甲的霍霆山,她为他拂了拂护腰上细小的污渍:“愿将军凯旋。” “夫人且在大本营待我归。”霍霆山握住她的手,将她白皙指尖上的那抹像血渍一样的暗污抹去。 船队出发了。 百舸争流,黄色和黑色的军纛交错着迎风招展,桅杆上船帆被风鼓成一轮弦月,江水汹涌,拍在船侧如同惊涛击石,将崭新的船舟润得更亮了几分。 旁侧有高山,倘若从高山上俯瞰,可见江上船只多如细蚁,密密麻麻的爬满整条大江。 一日后,幽、豫联军的船队来到了望长坝。 望长坝这个地名是前朝一位被贬官的名士取的。 当时名士被从洛阳贬官至此,闲来无事登高望远,忽然想起以前一位字“长坝”的守疆将军因功高震主被帝王猜疑,他被十六道急令从边疆召回,最后被帝王计杀。 名士想起自身经历,悲从中来,为前方这个如同双轮弯月反向嵌合行成“S”的大江拐道取名为望长坝。 望长坝两侧高山耸立,有山峰阻隔,视野并不开阔。 在过第一轮“弯月”时,雷成双谨慎地让船队减速,再派出侦查专用的梭舟前去查看。 结果这一看,还真发现后面有埋伏,且停靠的船只不少。 梭舟迅速返回,将情况告知雷成双。这位水上作战经验颇为丰富的雷豫州目光扫过己方的船只,迅速下了强攻的命令。 首战就避让不合适,且他们船只众多,还怕对付不来区区小舟? 战鼓擂响,隆隆之声响彻这方天地。 对方船舟数量不少,他们这边更多,上来就硬干,箭矢如雨一阵阵的飞。 有人惨叫着掉入水中,落水的兵卒水性上佳,只要没被击中要害的,便使劲往己方阵营游去。 不过这里可不是小溪小河,江水汹涌,运气不好的,巨浪掀过来能将人打得头晕眼花,晕过去都有可能。 霍霆山是第一回辅助旁人打水战,看他们先放箭,后面箭矢升级成火箭,场面异常激烈,不断有人落水,小片江面都映出火烧的红。 他们来到望长坝时已经申时了,冬日的天黑得早,等第一个弯月口拿下,天已经黑了。 总的来说,首战告捷,幽、豫二州联军士气大涨。 “虽说探查到前方弯口敌军不多,但此地地势险要,天黑不宜继续往前,先在此过一宿吧。”两船并行时,雷成双说。 霍霆山:“行。” 天上乌云转移,将圆月遮得结结实实,今夜繁星和明月都尽数隐于云层之后。 雷成双安排了人守夜,盯着远方江面的动静。 夜深了,相比起白日安静了不少。战鼓声消失,呐喊声隐匿,只剩下偶尔几声虫鸣和鱼儿甩尾搅动的水波声。 夜晚祥和,正是惬意安寝时。 时间一刻钟一刻钟的过去,在后半夜时,江岸出现了许多不易被察觉的黑影,这些人一身黑衣,撇开手中的刀和一根空心的芦苇杆之外,完全无负重。 他们动作快且轻的入了水中,潜伏下去,除了江面上支陵起一根根细杆,一切与方才无异。 霍霆山睡到后半夜,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 “咚咚”的几声,不轻不重的,有点像巨型的鱼儿撞到船舱底。 幽州少江河,霍霆山行舟次数甚少,在这种大江大河中长时期航行的经验更是,故而他也不清楚那“咚咚”的声音到底是否由鱼群撞击而来。 不过行军在外,尤其走的还是水路,霍霆山比平日谨慎了许多。 男人利落从床上起身,迅速穿戴好出去查看情况,结果前脚才踏出房间,那阵“咚咚”的声音忽然变得密集而凶猛,仿佛有无数的鱼群在下方疯狂攻击船的底板。 频繁得过分,也太过响亮了,哪怕不常行舟,霍霆山也知晓这绝非正常情况。 “夜袭,有夜袭!”守夜的幽州兵扬声道。 霍霆山眉眼肃冷无波动,并不意外。但下一刻,巨响爆发,整艘船狠狠震了一下。 霍霆山所乘的这艘船并非小舟,甚至规模之大,能与当初那艘伊人画舫相提并论,然而即便如此,楼船竟发出如此动静。 船体开始倾斜,霍霆山听见有人高呼:“天啊,那边怎么撞上来了?” “莫不是夜黑没看清楚,误伤了我们友军?” “不好,船要沉了!” 霍霆山稳住身形,快步出去,在船侧走道遇到了同样闻声而来的李穷奇。 “大将军,后方不知怎的忽然撞上来了,我怀疑豫州居心叵测……”李穷奇神情凝重。 他们是在豫州军的队伍里,周围一圈里有大半圈都是豫州的船,归属当初雷豫州派来的姜鸿斌和梅溪二人管理。 这深更半夜忽然有船直愣愣的撞上来,说这其中毫无猫腻,哪怕将他的脑袋拧下来他都不信。 然而来不及多说了,船底被凿开,船体被撞,整艘楼船在迅速倾斜,要不了一盏茶时间船就该沉了。 今夜既无繁星也无明月,围在周围的战船亮起火簇,有的人是举着火把照明,也有的是引燃火团浑水摸鱼地放箭。 光影重重,仿佛都化成了魑魅魍魉。 “有敌袭击。” “兖州军登船了,快放箭,快放箭。” “哗啦。”船体倾斜的厉害,有站不稳的士卒不断掉进水里。 “快把连接桥架起来,大将军还在船上。”陈渊在隔壁船,刚催促完救援,借着火光的映照,他看到水面似有异动。 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登船的幽州士兵都不再是旱鸭子,掉进水里能自己扑腾。 虽说大江凶悍,江水涛涛,但士卒掉下去后,绝不可能只扑腾一两下就没了踪影。尤其出现这种情况的不是一个两个,陈渊放眼看去,竟发现许多幽州兵都没冒头了。 “火把给我。”他从旁侧的士兵手上拿了火把,而后将之投到江面上。 那里方才有一个消失的幽州士卒。 火把落下,将入水时映亮了一小片江面,陈渊看到了水上晕开的鲜红。 火把熄灭了。 陈渊面色难看至极,“水下有埋伏,快将连接桥架起来。” “陈使君,来、来不及了,大将军那艘船倾斜得厉害,要沉了……” 仿佛应验了那士卒的话,他们面前的战舟发出了一声宛若鲸落时的悲鸣,船尾入水,船首高高翘起,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往下沉。 夜太黑,那艘船上的士卒来不及、也没有心思点燃火把,陈渊看了一圈都没寻到霍霆山。 “水下有埋伏,快朝水里放箭。”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句。 陈渊猛地抬眸,看向声音来源处,那是豫州的战舟:“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往水里放箭。过大江,应对豫州船只的事交给你,我去寻大将军。” 大将军多半落水了,水中原先就有伏兵,若是从上方再来一波箭雨,腹背受敌相当不妙。 和他同船的过大江领命。 陈渊先卸了身上一部分重甲,只留下上身易解开的胸甲,而后让人从船上放下小舟。 不仅陈渊如此,周围的幽州战船通通放小船寻人。 以沉船为中心,四周乱成一片,有人中箭惨叫,有人落水,有人被悄无声息的抹了脖子,也有人拼命往沉船位置划船。 “大将军死了!”忽然有人高声喊。 喊话的那人声音洪亮,竟有一瞬盖过了周围的喧闹。有一刹那四周都静了,仿佛只剩下哗哗的江浪声。 “竖子休得胡言!”另外一艘船上的熊茂目眦欲裂。 火烧了起来,又很快被汹涌的江水浸灭。 夜色如泼墨般浓郁,除了江中事发之地,四周皆是一片浓黑。 * 在下游一里水草丛生的岸边,一只长满厚茧的宽大手掌从水下伸出,仿佛猛虎张开了利爪,五指成爪一把抓住水草,再以臂力将自己从水中拉起来。 男人从水中上了岸,身上的水淅淅沥沥的往下淌,晕开一小片血红。 霍霆山上了岸后侧头去看旁边,旁边在水中救了他一命的人也上来了。 李穷奇抹了把脸,骂骂咧咧,“该死的雷豫州竟然出尔反尔,在背后捅刀子,害得老子险些阴沟里翻船。” 荆州地处江汉平原腹地,江河纵横,有“水乡之国”的美称。 李穷奇祖籍荆州,原先就是为丛荆州效命,不过后来改投霍霆山罢了。他幼时顽皮,尤爱在水中玩闹,水性比旁人好许多。 当初楼船沉下,他们落水,水下伏兵朝着霍霆山一拥而上。 铠甲的厚重拖着人往下沉,卸甲挨刀,不卸甲等着被拽进江中淹死。若非李穷奇在水中支援,单凭霍霆山一人,还真应付不来那般多的人。 “先看看还有多少人能跟上来。”霍霆山脱了外袍,用仅存的环首刀割了布条,将手臂、肩胛与腰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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