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伏兵都是冲霍霆山来的,与他相比,不是重点目标,且熟悉水性的李穷奇伤得倒不如他重。 “估计不多了。”李穷奇惆怅道。 他们那艘楼船是大型船只,共三层,当时船上士卒有五百人。 夜黑风高,江水汹涌,水下又有伏兵,兼之幽州士卒的水性真的不如何,李穷奇猜想能寻到十分之一都是好的。 不过嘴上说着不多,但李穷奇还是在沿岸小心的查看起来。 还别说,这一找,陆续找到了些。 不多,暂时只发现十一个。 沉船是后半夜将近寅时的事,这一通下来天快要亮了,天亮后搜寻工作确实好做,但同时也增加了他们被发现的风险。 “大将军,我们回去吧。”李穷奇提议道。 霍霆山:“回去何处?” 李穷奇愤恨道:“自然是大本营,豫州军不再可信。” 当初在沉猿道他被霍霆山放了两回,算起来他欠对方两条命,更罔论他后面投了幽州军,奉对方为主。 哪怕搭上性命去救霍霆山,李穷奇也毫无怨言,然而倘若对方想重回豫州的船队,他是坚决反对的。 楼船会沉,船底被凿穿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是后面那一次撞击。豫州的一艘大船从后方撞来,直接将他们船舟的后半段撞出一个大窟窿来,这才让他们的船沉得飞快。 如今回豫州船队,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不回豫州军中。”霍霆山沉声道。 李穷奇刚要松一口气,又听对方继续说:“也不回大本营,全当我死了,且再看看。” 在水下遭遇围剿时,霍霆山有想过这一切都是雷成双设的局。对方其实早就和兖州那边暗中结盟了,所谓与幽州联姻,不过是迷惑他,请他入局罢了。 一个亡妻的嫡女,于大局而言,要说重,还真不重。 狠下心的,舍了也就舍了。 但这公然背弃盟友之事,传出去实在有碍名声,必遭天下人唾弃。雷家可不是普通家族,他们祖上有过四世三公,特别重名声。 他雷成双敢干这种事,岂非把祖宗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若不是雷成双本意,那就是有小人作祟。来这一出既是为了杀他,也是想在他死后、让幽州和豫州彻底反目。 情况不明,不宜轻举妄动。 李穷奇也想明白了,他眸光微亮:“倒也好,如今咱们算是从明转暗了,如若真是雷豫州所为,他后面必定速速与兖州汇合,再一同进攻司州。” 霍霆山嗯了声,黑夜里,男人转头看向幽州军大本营的方向,神色莫测。 也不知晓听闻他的死讯,她是否会伤心。 * “确定霍霆山已死?”元修大喜。 “还尚未寻到他的尸首。”来禀报的士卒说,见上峰皱了眉,士卒连忙继续说:“当时他所乘的战舟很快沉了,水下都是我们的人,幽州兵下来多少,我们就了结了多少。且有士卒说,霍霆山下水后他与对方交上手,和另一人前后夹击,砍了他两刀。江水滔滔,加之周围昏黑,后面对方好像被暗流卷了去……” 元修眉头渐松。 身中起码两刀,碰上暗流,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幽州人而言足已致命了。 但是万一呢? 赵立群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且不管这万一,就算那霍霆山侥幸不死,必然已重伤,后面能成什么事。如今该抓紧时间扰乱他们军心,孔先生说速速让人放消息出去,说豫州暗中和我们联盟,昨夜的夜袭是豫州军一手策划的,霍霆山已死,他的尸首在我们手上。” 元修大笑道:“如此甚好。沉猿道有十万幽州军,望长坝前方还有几万士卒,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回有好戏看了。” * “娘亲,今日的日光也很好,我们去周边逛逛如何?”用过早膳后,孟灵儿提议。 裴莺颔首,“也好。” 这一片都是幽州的军营,在附近转转并无大碍。 也不知晓是秋夜寒凉、昨夜身旁少了个大火炉的原因,还是旁的缘故,她有些难以启齿的没睡踏实。 今日出去转转也挺好。 秋来百花杀,一片的枯黄倒也有别样的美感,裴莺和女儿逛了一圈,中途她还摘了些漂亮的草藤,心血来潮跟着女儿编了一个小草篓。 待时间差不多,母女俩返回营地。 一匹快马从营外如尖刀般直入营中,裴莺见那士卒一脸煞白,下马时甚至还踉跄了下,眉心跳了跳。 “主母,大事不好!豫州战舟夜袭大将军所乘船只,直接将船撞沉了,大将军与同船之人皆落水,下落不明。兖、兖州那边的人说,他们寻到了大将军的尸首。”卫兵道。 “啪嗒。”小草篓掉在了地上。 孟灵儿惊骇不已,她下意识转头看身旁人,想寻个主心骨,却不由怔住,又忙拿出帕子,“娘亲,您莫哭……” 裴莺后知后觉她已泪流满面。
第182章 有一瞬间, 裴莺听不到其他的声响,只有那一句“他们寻到了大将军的尸首”宛若惊雷般不住在耳边回响。 霍霆山,死了? 那个让她在大本营等他回来的男人, 再也不会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话了? 他们的开始并不美好, 不是常规的婚恋路子, 最初她也曾怨过他, 怨他霸道,也怨他我行我素。 但她从未想过这人会死, 而且还死在他一向得意的战场上。 明晃晃的天幕似乎一层层的黑了下来, 柔软的白云和连片枯草地都不再别具美感。 孟灵儿连忙扶着踉跄的母亲, “娘亲, 我们先回营里。” * 主帅营帐里。 裴莺坐在上首主位,看着闻风而来的几人。 当初霍霆山离开沉猿道,除了将十万兵马留给霍知章, 还给他留了不少核心班子, 秦洋、兰子穆、陈威陈杨两兄弟、公孙良等人都在沉猿道。 随他离开的武将皆是负伤状态, 伤愈后如今全部上了前线。现在留守大本营中的, 唯有二人裴莺比较熟悉, 一个是陈世昌,另一个是柯左。 二人皆已听闻前线传来的消息,此刻面色异常凝重。 “主母,传信之人在何处?”柯左问。 裴莺让候在营帐外的卫兵进来。 柯左看向那面色煞白的士卒, “前线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将军阵亡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你速速道来。” 士卒开始讲那一夜, 讲霍霆山的船只被豫州的战舟撞出一个大窟窿;讲霍霆山落水后他们一边和豫州军对抗,一边奋力打捞, 但直至第二天的午时依旧未寻到人;后面又说他们得到了来自兖州的消息,对方声称在下游寻到了大将军的尸首,而他们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将消息送回大本营。 距离最初听到消息,已有一刻多钟了,裴莺比一开始冷静了许多。 哪怕她眼眶还是红的,手中的锦帕也被捏得皱巴巴,但士卒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有认真听。 “豫州欺人太甚!” “主母,豫州军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此等背信弃义之辈不配与我们为盟,属下请命率军攻打豫州军。” “主母……” 武将们怒气冲天,纷纷请命。 若非豫州军从中作梗,大将军又怎么会命丧望长坝? 豫州,他们会无豫州不死不休! 武将嗓门都大,吼着嗓子说话时营帐里宛如炸开了锅,沸沸扬扬,争论不休,裴莺自知此时开口也只能是被盖过声音的份儿。 她目光落在案几上,那里有两根用来压书信的镇纸。 “呯——” 上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营中霎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上首。 他们记忆里向来温和的主母此时手持镇纸,眼里还带着未退的红意,但神情肃冷,无什表情地看着他们。 “如今不是吵闹之时,此事有蹊跷,还需多加商量。”裴莺道。 话刚落,就有人道:“蹊跷?主母觉得何处不妥?如今不是摆明了雷豫州已和兖州他们结盟了吗?” 裴莺看向说话之人。 此人名为吉远帆,任提调官,掌管军中后勤总事务。 裴莺不答反问:“吉提调,当初随将军出征的战舟有百艘,你可知豫州的战船有几何?” 吉远帆迟疑了下:“具体数量不知,但听闻至少有六百之数。” 裴莺颔首,“豫州的船队起码有六百,且这六百数战舟所乘载的士卒皆精通水性,我方一边与他们对峙,一边打捞人,如此双管齐下的行动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的午时,可见豫州军并无用尽全力围剿我方的船队。” 营中一静。 有人不住生出疑惑。 为何豫州不竭力围剿他们呢?六百战舟对上一百,肯定能打赢。 “你回来的那一路,可是突破层层包围圈方归?”吉远帆问传讯的士兵。 士兵低头:“……并无,一路都很顺利。” 吉远帆皱了眉头,确实有些困惑。 柯左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若有所思。 士兵又说:“当时撞沉大将军的那艘豫州船只,驾船的是姜鸿斌,此人是雷豫州特地派来给大将军当协助的,若非他,大将军所乘船只又怎会沉?” “姜鸿斌如何?斩否?”柯左忽然问。 士卒摇头:“此人在那夜后便失踪了,那艘撞过来的豫州战舟后面也沉了,有人说姜鸿斌被木板砸断了腿,而后被暗流卷走。” 裴莺拧起细眉。 失踪了? “呵,依我看失踪是假的,被雷豫州藏起来才是真的。”吉远帆冷笑道:“雷家有头有脸,可不就是得扯一张遮羞布,遮一遮自己的恶行吗?”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附和。 “正是,反正姜鸿斌不在,全当他死了也成,这死无对证,他们大可将一切推在这个死人身上,转而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主母,属下请命领军为大将军报仇。” “主母……” 有人起了头,请愿之声卷土重来。 “众位,请听我一言。”柯左扬声道,但他的声音也有限,很快被盖了过去。 “呯。”上首又是一声惊响。 营中重新静了。 裴莺看向柯左,后者了然开口:“众位,请听我一言。前线的情况尚有许多不明之处,不如且先让卫兵将事情事无巨细的一一道来,待将事情的始末弄清楚,咱们再做决策。” 这话倒也有理,于是众人将目光重新放回卫兵身上。 士卒说:“当时大将军的船沉后,陈使君发现水中有伏兵,而后有的豫州士兵朝水里放箭,有的和咱们一样乘小船下去寻人。当时陈使君等人已不信任豫州军,我们与豫州军对上了,后来似乎是雷豫州下了令,豫州那边撤了军,居于江的东侧,我们幽州居于西侧,以一江之隔分开。第二个清晨,雷豫州亲自乘船来江西侧见沙都统和陈使君,并扬言昨晚的种种他并不知情,他也在寻驾船的姜鸿斌,但那人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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