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耳房里的裴莺此时也准备起了,江王府内没有热汤泉,虽说徐州比幽州暖和多了,但初春仍有些凉意。 裴莺应了声。 “咯吱。”耳房的门忽然打开。 刚披上衣裳的裴莺回首,只见门口站了一道高大的身影。那处的光线稍弱些,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自高挺鼻梁和眉骨投出的暗影微微拉出少许,半落在他的另一侧狭长眼眸上,映得他眸光愈发幽深。 深潭下似有烈焰燃起,经久不息。 裴莺全当没看到,在经过霍霆山时、见他伸手过来捞她,还把他的手拍开:“你要在这里洗?水有些凉,且我都用过了。” “无妨。”他毫不在意。 于是裴莺由他去了。 她通过小门从耳房回到主房里,刚进房中便觉一股融融的暖意扑到身上,赫然是屋里数角被分放了炭盆。 房中光芒明亮,所有的夜明珠都被霍霆山倒了出来,不仅如此,灯盏火烛也通通点上了。 裴莺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个木盒上。方才没仔细看,如今趁霍霆山不在,她好奇地将这大盒子一层层打开。 从最底层开始,底层做了均分的两格,她先开了左边,只见铺着红布的小格内放着两个金镯子,裴莺拿出来瞅了瞅。 两个金镯子皆是开口镯,尺寸比寻常的手镯要大些,面上花纹不一,一个镶了一圈的绿宝石,另一个倒无嵌宝石,但镯下缀了一小圈金铃铛。 裴莺将镯子穿进手里,发现太大了,有些空空荡荡的晃感,她又取出来,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裴莺:“……” 一言不发地将两个开口镯放回去,裴莺拉开底层右侧的小格子。 这格里装着是两条蕾丝款的长链,每条有两寸宽,一个巴掌有余的长度,两端带有细小的宝石玄扣。 这两条长链不仅款式精巧,工艺更是绝伦,也不晓得工匠用时几何才打造出如何精细之物。 她把蕾丝长链放回去,又拉开了上一层的格子。里面依旧是红布做底,上头金灿灿的,瞧着好像也是链子,又似全不然如此。 然而还未等裴莺拿出来看,一条长臂从后方环过,揽住她腰身的同时,她的肩胛处多了一道沉甸甸的触感,他的鼻息从侧方出现,洒落在她脸颊上。 “看来夫人甚是喜欢。”他低声笑道。 裴莺被他压得险些一踉跄,“你起来,沉。” 霍霆山闻言说了声行,但却不是立马直起身。他环着她腰的手往下,手臂从裴莺的大腿下抄过,在她的惊呼声中,只凭臂力单手将她托了起来。 裴莺忙用手圈住霍霆山的颈脖,刚喊了他一声,便见他用另一只手提了木盒,而后往床榻那边走去。 她被仰面放在榻上,稍转头就见榻的四根床柱上皆悬了夜明珠,柔和的珠光将榻内映得宛若白日。 “霍霆山……”裴莺拢了拢外衣,哪怕里面还有一件帕腹,依旧不太自在。 周围太亮了,亮到什么都瞧得见,也亮到金饰闪耀、熠熠生辉。 男人应了声,但同时掌中有“哒”的轻响响起。 裴莺后知后觉脚腕处贴上了一抹细密的冰凉,她想看去,但此时她仰面躺在榻上,一条腿曲起,脚腕被霍霆山握着,榻上的锦被堆叠成云,第一眼望去没看见什么。 另一只脚腕也被他拿住,同样的微凉触感贴上,玄扣轻合后,裴莺动了动脚,而后听到了细碎的铃铛声。 “叮铃铃”的,甚是清脆,介于铃铛造得很小,声音很小,只有二人能听清。 裴莺再次挪了挪腿,这回她看真切了。 之前在木盒见过的开口镯和金蕾丝,如今都到了她脚腕上。金脚镯的大小正好,丈量过的蕾丝链不松不紧地贴着她的肌肤,分外合适。 “霍霆山,过几日要回荆州了,明日得早起收拾行囊。”裴莺暗示他。 他嗯了声,就在裴莺以为这人听进去时,他后面还有一句:“夫人房中的女婢已跟在身侧伺候多年,想来能当些事,盯着奴仆收拾行囊之事交给她便可。” 裴莺哑然。 而后她觉得自己成了一棵任人装饰的圣诞树,那木盒里的所有金饰都被霍霆山依次取了出来,从下到上开始装点她。 有些东西裴莺认得,比如连着戒指的金手链,也比如之前被她以旁人戴过为借口拒绝的臂钏,这回又看到了它了。 金臂钏依旧是多圈的款式,被设计成了弯曲藤枝的形状,两端以金叶子裹贴的形状收尾。 臂钏穿过皓腕,被粗糙的手指一路往上推,最后卡在了她的上臂处。丰美的肌肤被臂钏收拢,边缘溢出少许泛着粉调的皮肉。 也有些东西裴莺不认识,但这完全没关系,她不识得,自有人知晓。 霍霆山兴致盎然地一样样给她穿上,每穿上一件,他眸底的小火簇就拔高一层。 裴莺披着的外裳彻底铺开,帕腹的细带也逐渐松散。 在亮堂堂的珠光下,他与她交颈,将那坠有包边圆宝石的金链绕过她纤细的颈脖。 于是绚烂的金线如藤蔓铺展,先攀上那拥雪成峰的白,连着细链的珠宝藏入丰美中,被彻底遮挡起来。 那抹金折射着宛若流动的璀璨,好似变成了河流,由主干引出许多旁支,成扇形般落在她的两边腰侧。 盈香满榻,白与金二色相互衬托,华美如画,化成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入霍霆山眼中。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番,真切的遗憾道:“夫人如今很像一只金蝶,可惜我不会作画,否则定然将此时此景画下来。” “别想了,就算你会作画我也不给你画。”裴莺整个人像被蒸熟般晕开桃色。 霍霆山哼笑了声,扯过一条金织长带,跟蜘蛛织网似的,悄悄穿过榻前的镂空雕花孔。 周围亮堂极了,一切纤毫毕现。裴莺不太习惯,于是偷偷把帕腹拢过来,当细带绕过后颈时,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太安静了。 这不像霍霆山的作风。 裴莺转眸看他,恰好见他也转头。那人手持两缕金织长带,笑得像只准备开餐的野狐狸:“网已织好,还请夫人附身过来。” …… 春季万物复苏,幽幽的花香吸引了扑腾着翅膀的白蝶。在靠近花儿的前一瞬,白蝶猝不及防落入早已编织好的蛛网中。 蝶翼被缠住,再努力扑腾也无济于事。 雪白的双腕被金织长带束在身后,裴莺背靠着雕花榻栏,面前是男人敞开着外裳的结实身躯。 她被困于犄角处,通身的莹白在珠光下莹润生泽。若非肌肤带着温热,真叫人怀疑探到的是滑手的绸缎又或是无瑕的白璧。 吻终于自红唇移开,沿着她颈脖上垂落的金色细链一路往下。 藏于丰美中的宝石被衔出,裹得温热后,又被放回原处。 宝石连着细链往下牵动,裴莺不住弓腰躲避,她腰侧有金铃轻摇,叮铃铃的声声入耳。 “霍霆山,你退后一点,那个挤到里面去了。”裴莺面红耳赤。 男人扬眉,低头往下一看顿时便笑了,他用手指勾起那条细链,恶劣的轻轻一拽。 裴莺眼瞳猛地收紧,连带着人也抖了抖。见他还想去拉那条细链,她一口咬在他结实的肩胛上,而后含糊不清地骂他,“霍霆山你这个大混蛋……” 他低声笑道:“时候尚早,我劝夫人还是留些力气。”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今晚,他抓住了一只金色的蝴蝶。 * 翌日。 辛锦估摸着时辰,一如既往地进屋伺候主子起榻,结果发现裴莺不见了。 屋子里空无一人。 有过云绣楼和孟灵儿失踪之事在前,辛锦当即有了不好的料想,当即惊得面色剧变。 “在府中不该出事才对。”辛锦喃喃道。府中若是都能出事,那就没安生的地方了。 随即想到什么,辛锦快步上来,果真见里面的床榻凌乱得很,被子在床尾堆积成团,用于垫睡的锦被颜色深浅不一,像是某种颜料不慎打翻。 伺候主子已有数载,辛锦并非不知事,瞬间明白昨夜定然有一场激烈的云雨。 不过许多地方与以往不同,帐内夜明珠高悬,竟未被收入黑纱袋中。光芒施施然落下间,榻上一抹金色闪着亮光。 辛锦伸手拾起,那原是一条细长的金链。此物并非完整,瞧着像不堪某种重负、又似被蛮力扯断。 辛锦沉思片刻,没想明白东西如何来。据她了解,夫人身上除了一只黄玉镯和一条水晶手串,旁的饰物皆是歇息时就除。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辛锦转身去了侧边的厢房。而毫不意外,她在那里寻到了睡得正香的主母。 辛锦呼出一口气,心头大石落下。 裴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时,睡醒后骨头都好像要酥掉了,她抬手想将鬓发捋到耳后,结果被手腕处的金手链晃了下眼睛。 昨夜的记忆涨潮似的涌现,裴莺将手背搭在眼上,挡住自己的眼睛:“赌狗果然没有好下场。” “夫人?”听见声音的辛锦忙上前。 裴莺拢了拢被子,将身上有些还未摘下的金灿灿遮住,“无事,不用伺候,我自己能起。” * 日转星移,筹备行囊的几日转眼便过去了。当初来徐州等地时,裴莺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船上度过的,如今回去亦然。 乘船西行,再改坐马车行陆路,经过大一个月的舟车劳顿,裴莺终于看到了远方巍峨的关卡。 高山雄伟,陡峭的山脉如龙蜿蜒,似有几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出彩风姿。 沉猿道,他们回来了。 在这一路,裴莺也知晓了不少关于荆州的新消息。 比如,纪羡白的朝廷军之所以能如此快占据荆州,皆因丛六奇底下的一个已封丞相的核心幕僚带着两个武将倒戈,打了丛六奇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和朝廷军里应外合,这才一举令荆州易主。 也比如,她和霍霆山离开沉猿道的这半年时间内,霍知章一共发动了六次战役。 但可惜,六次中唯有两次占了点小便宜,拿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小城,而后再未有如霍霆山那般拿下像沉猿道这般大的突破。 荆州这块地的人口,对比雍州徐州或司州等地,是万万比不过的。 对方的兵马其实没有霍知章的多,后来幽州这边炼出百炼钢,武器方面更是占优势,但荆州也有一个其他州拍马难及的长处。 荆州地势好啊! 内阻山陵,有金城之固。 若非如此,当初朝廷军也不必用釜底抽薪之计,直接把丛六奇的班子掀了,才拿到这块地。 裴莺听了战报倒不觉失望,胜负乃兵家常事,地形难打耗时自然会久些。知章暂且拿不下,交给霍霆山处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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