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道:“东边来的。” 石向松眉心一跳,忙拿了信撕开。那当触及信上所书,一股巨大的庆幸感从心口炸开,竟轰得他有一瞬头晕目眩,坐都坐不稳。 “石贤兄!”身旁人大惊,连忙撑住他:“这是发生了何事?” 石太守拿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霍、霍霆山没死,他阵亡的消息是假的。” 一语惊四座,众人哗然不已。 方才提议让孩子练手的那人面色煞白,喃喃道:“坏事了,差点坏事了。” 廖平威廖督邮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地位只在石向松之下,那时他多风光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结果一朝站错队,别说他廖平威,整个廖家都从洛阳消失了。 幸好,幸好石贤兄之前连番拒绝了他们。 * 大败兖徐联军后,幽州军与豫州军继续一路往东。 豫州东临徐州、北面与兖州接壤,想要将兖、徐这一块彻底吃入腹中,自然少不了打到对方大本营中,再将己方的势力植入该地,从上往下清洗本土势力。 元修和小江王共占三州,这场于望长坝打响的战役大局已定。 既是胜利在望,有些事也该说清楚。 巨大的羊皮地图铺开,霍霆山站在地图前,对旁边的雷成双说:“兖州给你,青州、徐州归我,姻翁你觉得如何?” 雷成双看着地图,陷入沉思。 兖州和徐州都与他的豫州接壤,选领地,自然是选相邻的,一来方便管理,二来隔壁出事,营救也便捷。 兖州水源丰富,地势平坦又兼土地肥沃,此地非常适合发展农业,可成粮仓。 徐州周边属于黄淮丘陵地区,从地域上而言,这边是海拔比较低的、视野较为开阔的丘陵。 但视野开阔,也意味着防守较为艰难。 再者便是,徐州的地理位置较为巧妙。它东临黄海,南接江淮,西靠中原,交通可谓四通八达,而在这异常便利的交通中,豫州孕育出丰盛的物产。 雷成双想要徐州。 兖州在豫州之上,地域不及徐州宽广,两州相连宛若豫州头上带了顶小帽子。 若是徐州给了霍霆山,以对方目前的领地,司州、冀州、青州、徐州彼此相连,俨然是将豫兖二地以倒“U”之形包围起来。 就,怪难受的。 像是一根肉骨头吊在狼口上,对方若是想,随时可以来咬一口。 雷成双挂起笑容,“姻翁,这兖州虽说不错,但是我……” “好,既然你觉得不错,那就这般定了。”霍霆山哈哈大笑,还用力拍了拍雷成双的肩膀。 后者瞪直了眼睛,似没想到他居然这般无赖,片刻后才憋出一句:“不是,我是想……” “兖州挺好,粮食充足,其他的你别想了。”霍霆山笑眯眯。 雷成双:“……” 他心道了声果然,果然这厮没给他选择权。 心里骂骂咧咧,但面上还得挤出笑容来,雷成双很无奈,主动权已失,明面上也不占理,只能听从安排。 * 这个冬天,裴莺是在徐州和青州两地度过的,霍霆山带着她奔走两地,先后去了青州和徐州的州牧府。 每到一个地方他便占了旁人的府邸,再命人地毯式搜索,将各类他们来不及带走的珍宝,和当地献上来的宝物一并整理收合,收入幽州军囊中。 裴莺还注意到,霍霆山命人搜刮了一批黄金,好似还寻了个手艺极佳的工匠,也不知晓要打造什么。 可能是用于交际赠予他人的礼物吧。裴莺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这个冬季,他们停留在徐州的时间更多些。 徐州在淮河,属于北方,冬日时大雪纷纷扬的飘下,裴莺去了一两回赏雪后,任凭霍霆山如何喊,她都不愿意外出了。 外面冷得慌,还是窝在屋子里舒服。 这个冬季忙得很,时间在忙碌中迅速逝去,好似只是眨眼的时间便已大地回春,百花争相怒放。 而在新的一年的初春里,一封来自西边的急报被迅速送入曾经的江王府。 “大将军,荆州急报。”卫兵呈上密报。 霍霆山将之展开,阅后冷笑了声:“这个纪羡白倒有几分本事,竟将荆州拿下了。” 在他们朝东边进军时,朝廷军也没闲着,集中火力讨伐荆州。 益州已归朝廷,雍州本身就是朝廷的地方,南边的交州实行羁縻之治,当地的宗族本就归顺朝廷。 东西南北几个方向,除了东面,荆州都遭受袭击,且无援兵肯救他,自然沦陷了。 第一个称帝的丛六奇已成历史。 “让柯权水他们来一趟。”霍霆山吩咐道。 卫兵领命后又很快回来再报,不过这回并非禀报战事,“大将军,陶工匠说那套金饰打造好了。” 霍霆山周身的冷意消散了不少,他笑道,“甚好,重赏。”
第186章 洛阳城, 州牧府。 霍明霁站在窗牗前,透过明净剔透的玻璃窗,看院外的景色。 随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积雪消融, 春来百花开, 院角长出了喜人的嫩绿小芽儿, 随着微风拂过轻轻摇曳。柔和的日光穿过玻璃映入室内,映出一室明净。 望长坝之战获得胜利后, 霍明霁从州的交界返回了洛阳城。 父亲伤情逐步好转, 军中已不需要他, 而洛阳城里事务堆积甚多, 除了更换洛阳城的本土势力以外,裴氏商行新出的商品也即将上架售卖。 青年抬手,指尖触上面前的玻璃。 触感微凉, 平整且坚硬, 与墙壁有几分相似, 唯独不似墙壁那般能遮蔽视野。它能遮住呼啸的风, 也能挡住瓢泼而下的雨, 却没有挡住明亮的光。 “大公子,一切安排妥当,午时便开始售卖玻璃。”卫兵道。 霍明霁笑道:“甚好,一切按母亲的计划行事。” * 午时。 “铛铛铛——!” 裴氏商行大门前有铜锣敲响, 引得路过的行人注目。 “让让, 快让让。” “别挤,明明是我先来的。啊哈?你居然还挤, 知晓我家恩主是何人吗?识趣的赶紧退一边去。” 围观的不仅有布衣,更有各家豪奴。权贵们此前收到消息, 今日裴氏商行有新奇物售卖,于是各家纷纷派出奴仆。 裴氏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裴氏,从来都只有他家东西脱销,而非卖不出去 香皂知晓不?白糖与红糖知晓不? 什么,都不知晓?那你万万别自称上流人士,否则着实是贻笑大方。 而在今日之前,裴氏商行便放出风声,有一奇物要上新。此物晶莹剔透,可凭主人心意做大做小,若是镶嵌于阁院的窗牗上,可遮风挡雨的同时,还可将日光无遮拦的引入室内。 听到后面,众人不由疑云重生。 这又是遮风又是挡雨的,说明定然有遮挡,可若是遮挡了,怎的还能引入日光呢? 许多人下意识觉得荒唐,然而裴氏商行此前有过太多的“荒唐”,样样都险些惊掉人的眼珠子,再来一回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此时,裴氏商行里走出一个青衣男人,这人生了双纯良鹿眼,气质很是亲和,他站在商行门口扬声道:“鄙人慕容庶,现任洛阳裴氏分行的掌柜,感谢众位今日来捧场。” 此时有人等不及了:“慕容掌柜,今日上新的究竟是什么奇物,能否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 “掌柜的,求您别卖关子了,让我速速看看宝贝。” “我也想开眼,看看此物是否能持续‘裴氏’一贯的稀奇作风。” 裴氏商行向来不缺买家,因此慕容庶不像旁的店铺那般吊足胃口再揭秘,他笑着拍拍手,“来人,卷帘迎客。” 随着他话音落下,“哗啦”几声同时响起,原来是裴氏商行临街的几处窗牗同时收了竹帘。而随着竹帘上卷收起,众人看到了站在窗后的小佣,每窗一个,立于窗后。 围观群众起先不明所以,却见这些小佣此时齐齐露出笑容,而后展臂往两边伸,扣住了什么,再手臂收拢往回。 “看,有金色的字漂浮在上面!”有人哗然。 这人口中的金色的字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裴”,金灿灿的,霸道又富贵。 有人站位较为巧妙,恰好是玻璃的折光点,旁人猛地一看只觉是透明,他则清楚并非如此,“不是漂浮,是黏在上面。先在纸张上写了字,再将纸糊在窗上,那窗牗上镶嵌了东西。” 有了他的提醒,众人定睛细瞧,顿时大呼惊奇。 “这是何物?好生奇怪啊,我看着与琉璃有几分相似。” “才不似琉璃,琉璃未有这般巨大,更未有这般剔透。” “确实剔透无比,那小佣站于窗后,我竟也能清楚看到他的神情,无怪乎之前‘裴氏’公然说能将日光引入室内。有宝贝如此,引光并不难。” “掌柜,此物售价几何?若是今日预定,几时能送至府上?我恩主是王家人,他要预定此物,还请速速登记上。” “我也要预定。” …… 商行前骤然炸开了锅。预约的,询问的,赞叹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声声入耳。 此时裴氏商行对面的茶馆二楼,包厢的窗户被推开,从此处可见临街之景和对面裴氏商行的盛况。 霍明霁看着如火如荼的局面,满意地勾起嘴角。 一如所有人所料,玻璃的出世震惊了整个洛阳城的上流圈子。 玻璃的订单如雪花似的纷纷扬扬飘入裴氏商行中,同等大小,一块玻璃的售价比之黄金有过之而无不及。 * 徐州,江王府。 “……如今益、雍、荆等地被朝廷拿下,加之纪羡白挟幼帝,可号令各州,做许多事都名正言顺。”柯左严肃道。 陈世昌颔首:“他们出师有名啊。” 就如现今实行羁縻之治的交州,因其势弱,只能依附于强者。朝廷虽已经名存实亡,但好歹还有个“名”不是? 交州会选朝廷,他们毫不意外。 霍霆山坐于上首:“依权水所言,有何高见?” 柯左捻了捻自己的小羊胡子,沉默许久,而后忽然笑得意味深长:“幼帝今年不过十岁,正是懵懂之年,难辨是非,易受蛊惑。有纪羡白这等奸佞在侧,着实影响幼帝的成长,主公为大楚忠义之臣,合该逐君侧之恶人。” 这番话翻译下来,其实就简单的三个字:清君侧。 你挟天子以令诸侯,用天子当幌子;那我就以天子年幼为由,需为其锄奸逐恶。 霍霆山仔细思量了番,大喜道:“权水之良策令我甚是安心。” “报——!”门外陡然有急报。 话毕,那卫兵竟不等传唤,径直阔步入内:“大将军,扬州牧薛洪兴于春分时日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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