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座位末梢,此时双眼亮着微光的孟灵儿,不由眉心微蹙。最后陈渊从座上起身,往末端的案几走去。 朱锦一进来就看到上首的男人了。 高鼻凤眼,墨眉如刀,正是刚毅英朗的相貌,他气势浑厚,不怒而威,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不少,只有眼尾的几缕纹路沾染了些岁月的痕迹。 朱锦见过不少男人,或屠户,或商贾,或镖师,也或官老爷,各人各态,有的人是一坨烂泥,有的人金玉其外,徒生得一张好皮囊。 而如今上首这一位,像烈酒,也像淬火的刀,危险又有别样的吸引力。 朱锦心中大喜,想起那位夫人透露的少许消息,愈发口干舌燥,频频向上首送秋波。 然而跳着跳着,朱锦却忽觉上首之人的目光似乎往后方去了。 朱锦趁着转身时飞快朝后看,只见一个武将站在末梢的案几前,低着头和一个小娘子说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后者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武将出了正厅。 朱锦收回目光,心里疑惑这正厅里怎的会有小娘子入座,不过那些不重要,她转头就抛到脑后。 一舞尽,众女郎纷纷拱腰弯出姣好的弧度收尾,沙英率先鼓了掌。 吴通海立马跟上,手掌拍得通红,他笑容憨厚说:“大将军,您觉得如何?” 霍霆山只是道:“吴常侍费心了。” 吴通海笑容更深,当即点了朱锦,佯装呵斥说:“朱锦你怎的那般不懂事,还不快上去伺候。” 张栀子银牙微咬,她就知晓吴常侍偏心。 朱锦才喜上眉梢,但这时却听上首之人淡淡道:“我就不必了,找旁人伺候吧。” 吴常侍错愕,心道霍幽州竟瞧不起朱锦? 朱锦桃腮杏脸,皮肤白皙,又兼生有一副好生段,他竟看不上? 霍幽州这莫不是意思意思推辞? 于是吴通海不死心道:“大将军,来时朱锦和我说她仰慕您至极……” 话还未尽,听霍霆山嗤笑了声:“天下女郎仰慕我的不知几何,若仰慕便需我一个个去眷顾,我干脆也别坐这儿了,到那些馆里去挂个牌,等她们排队找我岂不更好?” 吴通海的脸色青白交错。 熊茂默默喝了口酒。 大将军这张嘴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被霍霆山这一搅,宴中气氛略微尴尬,吴通海也不敢再勉强。 直至宴会结束,一切都规规矩矩的。 孟灵儿中途离席,并没回自己房间,她去了裴莺那处。 她第一次参加宴会,但母亲没去,这会儿小姑娘恨不得将自己看到的都告诉裴莺。 裴莺听女儿绘声绘色说起那位吴常侍的变脸之术,又听她讲宴会里有很多小娘子跳舞,个个都生的如花似玉,在场不少人看直了眼。 裴莺听到“看直了眼”,心头一松。 看直了眼就好,就怕他不当回事。 送走女儿后,裴莺喃喃道:“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沐浴洗漱,上榻。 然而就当裴莺准备将榻旁的罗纱帐放下来时,她听到了敲门声。 “辛锦,门没锁。”裴莺说。 她沐浴换下来的衣裳得拿去浣洗,因此她没锁门。 如今好像也没什么锁门的必要,州牧府有重兵把守,宵小进不来。至于旁边住着的那个狗精变的,已和她有约,不会夜里闯进来。 “咯滋。”房门开了。 榻前有屏风,裴莺看不见人,但听着脚步声有些不对。 裴莺疑惑:“辛锦?” “夫人。”是她熟悉的男音。 裴莺扶着罗纱帐的手一抖。 他、他怎的来了?
第40章 “滋啦。” 火星舔过灯芯, 很快昏黑的房中逐渐亮堂了起来。 在那片光亮中,裴莺看见地上有一道拉长的黑影从侧方靠近,那影子狰狞无声, 像某种正在悄然狩猎的虎豹。 她知道他从屏风侧边绕过来了。 裴莺的呼吸不由急促了些, 她停顿片刻后才慢慢抬头:“您……您怎么过来了?” 那人就站在屏风侧, 距离床榻还有几步的位置, 灯盏在他身后亮着,雕花屏风挡住了前侧的光, 他的面容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只余那双眸子泛着幽芒, 像夜里的孤狼。 裴莺一颗心颤了颤。 霍霆山缓步上前:“夫人身体不适, 我来送药。” 裴莺见他过来,呼吸先是微紧,但听他还记得她身体不适, 那些慌张和无措瞬间如潮退去。 原来他还记得, 那他今晚肯定不会做些什么。 裴莺紧绷的脊背松了下来。 霍霆山走到她榻边, 没有半分拘谨地坐下, 然后不知道从何处变出一个小银盒。 那小银盒不过女郎的半个巴掌大小, 圆溜溜的有些像瓶状,盖子和盒身都雕有精致的花纹,面上还嵌了几颗彩宝。 裴莺疑惑问:“这是药?” 霍霆山应了声,随即打开小银瓶。 确实是药, 还是药膏, 也不知晓那药膏是用何种药材制成,竟绿油油的, 若不是裴莺闻到了清淡的药香,她还以为内里装的是某种颜料。 虽然是那等药, 怪令人难为情的,但裴莺还是扬起笑容:“谢过将军。” 和他道完谢,却见这人还坐在她榻上,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裴莺眉心一跳,忙说:“如今时候不早,今夜晚宴您应酬也累了,不若将军您回去早些休息吧。” 霍霆山语气颇为认真:“安寝之情不急。夫人因我之错身体不适,我难辞其咎,亦心感愧疚,待夫人上过药我再回去。” 裴莺搭在锦被上的素手不由收紧,但很快松开,她朝他伸手,要拿他掌中的小银瓶。 霍霆山任她拿,她要便给她。 小银瓶到手,裴莺佯装镇定道:“这药我晚些再上。” 霍霆山坐在榻旁,有几分懒洋洋:“夫人何时上好药,我就何时回去。” “霍霆山!”裴莺恼红了脸。 一回生二回熟,霍霆山竟有些习惯她恼时会连名带姓喊他。男人扬眉笑道,“夫人喊我,可是要我帮忙?这也并无不可。” 说着他抬手要拿小银瓶,裴莺见状忙避开他的手,人也往榻里挪了些。 “无需你帮忙,我自己上。”裴莺连忙说。 霍霆山方才只是抬手作势要拿,如今拿不到便罢,他看着藏在榻上内里的美妇人,见她玉颊恼红,一双澄清的杏眸警惕地看着他,跟只受惊兔儿似的。 “嗯,夫人请便。”霍霆山没有过去。 裴莺静待几息,发现他还真就等上了,仿佛真如他说的,她何时上好药,他就何时回去。 “夫人?” 裴莺不理会他。 “给夫人一刻钟时间,若一刻钟夫人还没上好,便由我来代劳。”霍霆山倚着榻旁的立柱。 裴莺飞快抬眸看他一眼,又垂了眸,停顿片刻,最后慢吞吞将旁边的锦被拉起盖在自己腰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锦被下偶尔起伏。 此情此景,裴莺几乎要窒息在这片寂静中。 时间缓缓流过,踩着一刻钟的线,裴莺将手从锦被里拿出来。 她指尖上染了一抹绿,裴莺故意将手指在他面前晃了下:“药已上过,将军请回吧。” 霍霆山不言,微微倾身朝里,拿了被裴莺放在旁边的小银瓶,将瓶盖重新打开。 裴莺被他这一举动惊得指尖冰凉,忙要去抢:“您这是做什么?” 霍霆山一把揽住裴莺,用手臂将人圈严实了,困在怀中,手上动作却没慢多少。 “啪嗒。”瓶盖打开。 先前打开小银瓶时,药是满的,满到几乎溢到瓶口,平整的铺满内里。如今瓶盖打开,药还是很满,不过最上面有一处小小的凹痕。 霍霆山用另一只手握住裴莺方才沾过药的素手,五指别入她的指缝中,令她手指不得不舒展开。 裴莺心惊肉跳,忙想将手抽回,但力气不如他,他卡得很紧,她压根动弹不得。 引着裴莺的手,霍霆山将之置于小银瓶上。 那白皙的手指虚虚落在药膏的印子上方,不多不少,正好能将印子完全盖住。 显而易见,她只在药膏里抹了一下,且还是轻轻带过,用来敷衍他。 “看来夫人是需要我代劳了。”霍霆山意味不明。 裴莺因他这话微微战栗,她被他拥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这秋季晚间分明已有些微凉,但裴莺却觉得自己贴在炉子上,那无形的火气蔓了过来,灼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我刚刚没涂好,如今再涂一遍。”裴莺试着挣了挣。 霍霆山压着人,将裴莺放倒在榻上:“等夫人自己来,怕是几个天明过去,那药都毫发未损。” 倒下时见手边有一条发带,霍霆山挑了下眉,笑纳了,他将裴莺双腕并拢再用发带缠上:“夫人乖些,那处伤了非同小可,若是置之不理,只会伤久难愈,甚至损了身体。” “我没说不理,我自己会上药。”手被束住,惊得裴莺花容失色:“霍霆山,你敢!” 霍霆山见她双手展开不得还乱挣,干脆将剩余的发带穿过床头的镂空雕花,再系上小结:“我并非没给过夫人机会,但夫人欺瞒我在先,让我如何再信得过?夫人莫恼,待给夫人上好药后就解开。” 裴莺的手被定在床头,察觉到他将她绑了后手掌收回,一颗心不由痉挛了下,语气软了下来:“将军,我不骗您了,您给我解开,我自己上药成不成?” 霍霆山刚刚还听她一口一个霍霆山,如今又细声细气唤他将军,心道她还挺会审时度势。 但是…… “不成,我信不过夫人。” 裴莺一听协商无果,又开始乱挣。 霍霆山坐在榻上,看着身旁不安分的美妇人,眸光渐深。 想来他来时她正欲安寝,发带已除,青丝散落,身上只余匆忙穿上的中衣和裈裤,大抵是太慌乱了,中衣的衣带也未系牢。 在她因双腕被束一通乱挣后,中衣领口敞开不少,叫人能窥见内里绣有牡丹花纹的帕腹。 而那帕腹带子可能是因着晚间安寝,所以有些松垮,在她侧身试图以肘撑榻支起身子时,那丰润的雪白处露了大半。 光从屏风侧溜入,被榻角立柱和其上罗纱挡住了些,只有浅淡的微芒洒落。那榻上云发丰艳的美妇人仿佛染上了浓烈的色彩,红唇,白肤,攀在她腕上的蓝,和大片散落的黑。 这一刻,她仿佛是夜里生出的精怪,待蛊惑人心后又会去无踪。 那夜缭绕在鼻间的幽香似乎又浮现了,霍霆山指尖抽搐了下,掌中曾出现过的滑腻幻觉消失不见。 裴莺听到了清脆的声响,那很像是小银瓶瓶身和瓶盖碰撞发出来的。她眼瞳微微收紧,敬语也不说了:“霍霆山,你打算用什么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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