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莺看着那一张张真心实意的笑脸,心里很是复杂。 一方面,她既高兴于府中来了新的女郎,能分散那人不少精力,省得他老是来烦她。 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现代人,且还曾是教书育人的园丁,她看着这些本该在读书年纪的女孩儿将心思全部系于男人身上,不由觉得难受堵心。 却又明白,女性在这般大环境下无什出路可言,她们的做法无可指摘。 不是她们的错,是这个时代不对。 裴莺不知道她如今算不算拧巴,只知晓哪怕再过十年,乃至二十年,她大概都没办法适应这里。 忽然有人看到了裴莺。 那比孟灵儿大一两岁的小娘子扯了扯同伴的衣袖,示意对方看那边。 杏色裙的小娘子扭头看,随即大惊:“这是何人?” 她们对自己为何而来一清二楚。 若是以前,朱锦是不愿前往幽州军中的,幽州天气严寒,北面还有蛮族侵扰,那等穷苦地有什好的,哪怕给她当一个军官的正室,她都不愿来。 但是如今不同,幽州军占领了冀州,这块地全是被他们吃进肚子里了,冀州连着幽州,一整片都是霍幽州的,如今的幽州军今时不同往日,连带着一众幽州将领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在朱锦看来,这就是香饽饽。 幽州军如今是好去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因此在吴常侍途经落水县时,她费尽心思与其搭上线,最后凭着不俗的容貌令对方捎带上了她。 来时她就听闻霍幽州如今没有正妻,她这等出身,正妻是不敢想了,当个宠姬也不错,反正上头没有主母,逍遥得很。 若是攀不上霍幽州,寻个高阶位的将领也不错。 最好是那种丧妻,她可以当续弦,到时再生下一窝崽儿,她的根就扎在这里了,不说穿金戴银吧,吃香喝辣是一定的。 朱锦心知有这等心思的人不在少数,瞧同行的两车女郎,又有哪个不是怀着“壮志”来的? 之前朱锦不慌,她容色出众,身段也出落得比她们好上不少,在一众女郎里属上上之乘,她有信心自己一定会被留下,甚至得盛宠也不无可能。 然而现在,看着不远处的美妇人,朱锦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方才示意她看过去的张栀子见她如临大敌,眼里飞快划过一缕笑意:“不知晓呢,方才我忽然发现她在那里。我猜她多半是霍幽州的宠姬吧,听闻府中来了新人,特地来看看。不过依我看啊,她完全可以将心放回肚子里,若我是男人,我也喜欢那样的。” 她早看朱锦不顺眼。 朱锦不就是长的比她们好看一些么,这一路趾高气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得偿所愿,被权贵收入房中还正当盛宠。 张栀子眼珠子转了转,又小声说:“朱锦,你别直勾勾地盯着贵人看,那样不礼貌,小心贵人心生不喜,回头让人把你随便送出去。” 朱锦收回目光,冷哼了声,“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这种小把戏玩多了没意思,我朱锦才不着你道。” 张栀子哎呀了声,“你这人怎的不识好人心,罢了罢了,我再也不提醒你了,日后倒了霉也是你的报应。” 朱锦反唇相讥:“你才倒霉,你倒霉了我都不会倒霉。” 裴莺和她们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她们说的话,只见两人好像发生了点争执,然后最初先看到她的女郎往里面去,那个杏色衣裙的小娘子又转过头看她,最后出了院子,朝她这边来。 本来想离开的裴莺停下,她觉得那小姑娘应该有话想对她说。 朱锦走到裴莺面前,对她行了个万福礼:“见过夫人。” 裴莺回了她一礼。 朱锦眼里闪过惊讶,不久前才浮现的念头更坚定了:“夫人,我是今日随吴常侍进府的,吴常侍将和我同行的十二位女郎一并送给了霍幽州。” 裴莺听到“吴常侍”,便知是朝廷来人了,又听她们被当作礼物送来送去,心里微叹。 朱锦恭敬道:“我们十二人中,霍幽州大抵会挑出一些分予麾下将领。我见夫人清丽绝俗,自知夫人与我是云泥之别,因此斗敢请问夫人的丈夫是哪位大人,若有可能,我不愿与夫人相争。” 朱锦知晓同行的不少女郎都觉得她跋扈冲动,有时候还犯蠢。 她心里是不屑的,她只是不愿将心思浪费在那些不值得费心的人身上。 这位贵妇人穿着华贵,光是腕上那只黄玉镯便价值连城,她的身份一定不低,极有可能是霍幽州的宠姬,自己先向她示好无坏处。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她不是霍幽州的妾室,那方才那番话就更应该说了。 若寻常的高阶武将得了她,怕是会如珠如宝,自己又如何争得过? 还不如早早避其锋芒。 裴莺没想到这小姑娘一上来就对她说不抢她男人,顿时无奈:“我夫君月前罹难了。” “啊?”朱锦震惊。 裴莺见她瞪圆了眼睛,此时惊乍的神态和孟灵儿有几分相似,神色更放缓了些。 朱锦来时打了不少腹稿,如今一份都没用上,半晌只憋出一句“对不住,夫人您节哀”。 裴莺:“你芳龄几何?” 朱锦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二九年。” 二九年,就是今年十八岁。 裴莺心道成年了,又问她:“你是自愿来伺候的吗?” “当然。”朱锦心里奇怪,这位夫人问的是什么问题。 要知道吴常侍那车队不是那般好进的,不过一旦进去以后,这一路她都过得相当舒坦:“夫人何出此言?” 裴莺低声说:“我偶然得知,那霍霆……霍幽州最近似乎挺缺女人,若你们是今日方至,晚些大概会有晚宴。” 朱锦愣住,先是一喜,而后又好奇这位夫人如何得知,但对方似乎言尽于此。 裴莺说对了,今日府中有晚宴。 吴通海来时的姿态放得非常低,又是叩首又是送礼,恭维的话一箩筐接着一箩筐,几乎将自己摆在泥里。 朝中来人少不了开宴,吴通海的识趣令霍霆山很满意,因此吩咐将晚宴办得隆重些,美酒佳肴自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还命沙英准备助兴节目。 沙英就地取材,干脆让吴通海带来的那批女郎筹划。 朱锦收到消息时兴奋不已,她会跳舞,且舞跳得还不错,今日晚宴的助兴环节就是她冒头的好机会。 若能勾起霍幽州兴致,往后的路子就大大不同了。 当然,这般想的不止朱锦一人,其余十一人皆是磨拳搽掌,欲要拿出看家本领来。 孟灵儿在冯玉竹那处结束了今日的学习后,意外知晓今晚府中有宴。 “冯先生,今日是何人来了府中?”孟灵儿问。 冯玉竹说:“朝廷派了位中常侍过来。” 孟灵儿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已经知道中常侍是什么官职了,又问:“冯先生,还有其他吗?” 冯玉竹说没有了。 孟灵儿蠢蠢欲动:“先生,我能去参加宴会吗,我还没去过宴会呢。” 冯玉竹笑道:“你可以去问问公孙先生,若他说可以,多半问题不大。” 孟灵儿和他道谢,然而乐颠颠去找公孙良了。 如今她被几位谋士收为弟子,日日授业,与他们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远非从前能比。而在一众先生中,以公孙良为首,有那么点班主任的意思。 听了孟灵儿的话,公孙良摸了摸自己的羊胡子:“今日晚宴无大事,孟小娘子若想参加也行。” 说完,公孙良问:“裴夫人欲同往吗?” 这倒是将孟灵儿问住了,“我回去问问我娘亲。” 公孙良笑着点头。 不久后,孟灵儿回来和公孙良说,“我娘亲说她有些乏了,就不去参加宴会了。” 公孙良对此倒无二话。 于是孟灵儿出现在了宴会上,她的座位在末端,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位置,但一个小娘子在宴上有自己的案几,此事本身就足够令人震惊。 起码吴通海惊诧不已。 据他所知,霍幽州没有女儿。 难道是其他将领的爱女? 但让其参加宴会,未免也太张狂了些。 不过心里再惊讶,吴通海在发现其他人面色如常时,便不敢泄露自己的丝毫情绪,甚至在孟灵儿看过来时,还对她露出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 晚宴开始。 孟灵儿坐在末端,看那个胖乎乎的大叔到处敬酒,巧舌生花地说着讨喜的话。 孟灵儿大开眼界,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能将恭维的话说的那般如沐春风,仿佛他是一直待在幽州军里,见证众人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 又是几杯美酒下肚后,吴通海忽然变了脸,涕泗横流,似已醉了,因此口不择言:“大将军,您说下官在陛下身旁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陛下竟全心信了那钟冈,弃下官至此,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话毕,吴通海这个“旧人”已然是泪已沾襟。 霍霆山不在朝中,但朝中亦有他的一些眼线,故而很清楚吴通海口中的“钟冈”是何人。 和吴通海一样,钟冈也是个中常侍,同为天子宠臣。只不过如今看来,钟冈似乎技高一筹,不知用什么法子令赵天子将吴通海派至冀州。 这一去能不能回,有没有命回,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以说,在这场帝王宠臣的角逐里,吴通海是个落败者。 吴通海这番话说下来,许多人都知晓他来冀州的原因了。 霍霆山拿着酒樽过去,称兄道弟似的拍了拍他肩膀:“吴常侍莫伤心了,既然长安回不了,那便不回。” 吴通海心里暗骂霍霆山老狐狸,只说他不回长安,却没说他能不能全须全尾的留在冀州。 但面上吴通海目露感激:“大将军说的极是。” 接着又是酒过数巡,待正事说的差不多,晚宴进入后半场。 有清脆的银铃声自外传来,接着门外一道道倩影鱼贯而入。 孟灵儿微微睁圆了眼。 一水儿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身着花衣,头簪银饰,腰悬银铃,随着婀娜的纤腰扭动,银铃声声不断,所过之处香风阵阵。 孟灵儿既惊奇又兴奋,原来宴会上还有这些,但很快颇觉可惜。 她这位置不好,看不大清楚,只隐隐觉得那个红裙小娘子真漂亮。 霍霆山坐在上首,是整个正厅的最佳之位。 男人执着酒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酒樽的鎏金纹上,目视前方,好像在看舞蹈,又好像没在看。 沙英双颊飘红,喝了不少,这会儿自顾自的给众女打着拍子。 陈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种场合过往出现过许多次,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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