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莺垂下眼眸。 回幽州,她不想去幽州,她想和囡囡一起去长安。 但他肯定不会让她去的。 不等裴莺收回那点惆怅,她手里就被塞了一条烤鱼。 “尝尝。” 好大的一条鱼,哪怕去了内脏,烤干了水分,拿在手里也沉甸甸的。 闻着很香,裴莺试着咬了一口。 去了内脏,再加这里的水质卓越,裴莺第一口吃到很是惊艳。明明没放佐料,却意外的不怎么腥,就算有一点土腥味也在能接受的范围内,比她以前在烤鱼店里吃到的好吃多了。 “如何?”霍霆山问。 裴莺如实说:“好吃。” 霍霆山嗯了声:“自然,夫人也不瞧瞧这鱼儿是谁烤的,旁人可没有这种福气。” 裴莺噎了下,然后默默吃鱼。 她觉得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这样有食欲些。 山清水秀,湖光静谧,外加有美味,这个早晨倒是难得的惬意。 * 孟灵儿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她最初以为裴莺在帐外闲逛,但待她出了帐,遇到辛锦,却发现辛锦也在找人。 孟灵儿错愕:“我娘亲去哪儿了?” 两人面面相觑,担心倒不太担心,周围都是幽州兵,不可能出事。 “陈校尉,你有看见我娘亲吗?”孟灵儿问陈渊。 陈渊:“之前看见了。” 孟灵儿联想起刚刚偶然听到一些幽州兵说大将军回来,再琢磨了下陈渊这句话,不由心头一跳:“我娘亲如今和将军一起吗?” 陈渊面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听了孟灵儿的话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孟灵儿奇异的居然明白了。 娘亲真的和那人一起,他们去了何处? 孟灵儿在辰时的尾巴终于见到裴莺了,她听了水苏的来报,匆匆出营帐,果真看见裴莺了。 在她娘亲的身后不远,还有一道比她高大许多的身影。 孟灵儿仍有些怵霍霆山,下意识收敛了不少,只待裴莺走近了,她才小声问:“娘亲,您去哪儿了?” 裴莺:“在营地周围随处逛了逛。” 孟灵儿拉着裴莺的手:“这附近都是山,有什好逛的。” 裴莺想起初晨的那片湖,觉得还是有可取之处。 孟灵儿拉着人往帐内走:“娘亲,我们去用早膳吧,今日早膳吃胡饼。” 裴莺眼睫飞快眨两下。 胡饼很好,可是她吃不下了。 “囡囡,我用过早膳了。”裴莺到底说。 孟灵儿停下脚步,回头看裴莺,看了她半晌,又飞快往后掠过某处,脸色复杂。 莫名有种娘亲要被抢走的感觉。 裴莺是昨日午膳后出的城,今日午时不到,便乘马车回城了。 回去的路上,裴莺稍稍掀开一点帏帘,偷看这座经历了一宿暴乱的城池。 今日的远山郡要萧条许多,不少百姓选择闭门不出,某些胆大的将家中窗牗打开少许,从窗内露出半张脸往外看。 城中已经经过打扫,未见尸首,但短时间似也不能完全收拾干净。断掉的刀戟,破烂的衣布,还有东一只西一只的单履。 裴莺将帏帘放下。 马车一直行到州牧府的正院才停下,孟灵儿下来后见是正院,错愕道:“怎的直接来正院了?” 驾车的卫兵说:“府门狼藉,怕沾污二位的眼睛。” 正院坐落的位置并不靠外墙,香油坛子扔不过来,故而没有被波及。 裴莺下了马车。 辛锦和水苏将行囊搬回房间里。 “娘亲,您说那些个豪强他们……他们会如何?”孟灵儿问,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裴莺看着垂着头的女儿,只看到小姑娘黑乎乎的发顶,知道她其实想问华家。 “大概会被算账吧。”裴莺说。 现在主动权完全掌握在霍霆山手上,哪怕他想直接将人杀了,也并非不可。 但只是杀了,似乎效果小了些。 霍霆山需要民望,有什么比当着被欺压已久的百姓的面,处置那些压迫者更能积攒民望的事情呢? 裴莺觉得没有了。 裴莺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宗主类的人物估计难逃一死,但底下那些附庸,不一定是死路一条。” 孟灵儿似懂非懂的点头。 送走女儿后,裴莺回房间。如今她手头上还有一样事要忙,绣荷包。 一想到那个荷包,裴莺不住头疼。 辛锦很耐心,是个很好的老师,奈何在这方面她不是个好学生,经常是眼睛会了,手不会。 还有二十天,二十天绣一个荷包出来,太有难度了。 裴莺如临大敌。 * 州牧府书房。 一卷卷案卷铺开,摆满了数张案桌,除了霍霆山以外,书房内还有一众谋士,众人皆是埋头整理,忙起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太多了。 若完全秉公办理,光是萧家犯的事就足够写好几个册子,更别说还有其他大族。如果再往前面推些年限,说是“罄竹难书”也不为过。 整整一个下午,除了如厕需要,没人踏出过书房门。 城中战局尘埃落定后,秦洋领了清扫任务,收拾城中一片狼藉的局面。 尸首全部丢到乱葬岗,街上的断剑残鞭能回收的就回收,不能回收的就丢掉,此外还让士兵打来水,将街道的血迹冲一冲,不能太惹眼。 从早上一直忙到酉时,总算是完成任务了,秦洋道:“大将军,城中已彻底清扫干净。” 霍霆山亦在埋案,听了只是嗯了声,后面似乎想起什么,加了句:“明日让士兵如常宣读邸报。” 秦洋眼珠子转了转:“大将军,是否要透露个处置时间?” 霍霆山沉思片刻,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宗卷,长眉皱了皱:“十日后。” 秦洋:“唯。” 霍霆山和一众谋士一直忙活到子时。 待书房门再开,众谋士无一不觉头晕眼花,脚下发虚,魂已经有一半离家出走了。 公孙良脸色发白,也是头晕脑胀,只觉脑子里似乎有根筋在一抽一抽的疼。 他回首看身后,主公还坐在案前,面色如常,不见一丝疲惫,公孙良不由想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主公领兵出征匈奴,为了追击匈奴左贤王的精锐,主公在草原上熬了三天三夜,听闻期间一共眯了五个时辰不到,最后借着雨天的掩护,成功割下左贤王的首级。 那次从草原回来,沙英等人躺了一日多才缓过来,但主公只歇了一个下午,已然恢复到和平常无二。 如今五年过去,主公毫无竭力之兆,依旧春秋鼎盛。 公孙良惊叹的同时,又欣喜不已。 冀州牧袁丁没野心吗? 自然也是有的。 奈何袁丁身体不行,经不起折腾,他一死,冀州转眼就成了旁人的囊中物。 月升月落,这一宿有的人忐忑难眠,也有人美美入睡,时间流过,转眼来到了第二日。 今日的远山郡比昨日要热闹些,尤其是闭门的百姓听见外面有卫兵敲起铜锣,宣告城中已安稳,让他们放心出行后,渐渐有人出门了。 待金乌攀至头顶,城中已恢复了往日的八分喧闹。 茶舍和食肆重新迎客,在人流最旺盛的午时,带着藤纸的幽州兵再次出现在了往日邸报的宣读地。 “下面是今日的远山郡日报。” 此话一出,大堂静了静。 一双双耳朵竖起来,外面本来只是路过的行人也不游肆了,立马进来听日报。 幽州兵扬声道:“昨日,以萧家为首的一批家族勾结成团,欲为一己之私刺杀天策大将军。截止今日统计,此次涉事人家共计为十三户,累计犯下之罪不限于:与人结党怀欺、设计诱陷官员、抢占布衣良田,迫使之成为佃农……” 一条又一条的罪名被念出,堂中食客憋的满脸通红,想讨论又怕说话耽误了倾听。 好不容易待幽州兵念完,大堂中瞬间炸开了锅。 “萧家终于要倒霉了,老子忍他们很久了!” “我的乖乖,我方才数了一下,这罪名竟然足足有十三条,且这还是不限于,说明有些没统计完。” “畅快,那些个豪强也有这一日,待会儿我得回去给我堂叔上一炷香,他老人家可安息矣。” 堂中的幽州兵继续道:“十日后,萧家一案在官衙开审。” 堂中一片哗然。 * 城中百姓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萧家一事,此事已然成为远山郡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 但在裴莺这里,许是已预见了这些豪强的结局,她并无多少兴趣。 这几日她依旧跟着辛锦学刺绣,总算是摸到了少许门道,偶尔也发现一点刺绣的乐趣。 不过裴莺不是那种喜欢勉强自己的人,什么挑灯夜绣,什么扎到手指,在她这儿通通不存在。 如今没有近视眼镜,若是不慎熬坏眼睛,余生都得雾里看花。因此挑灯夜绣是不存在的,一针一线慢慢绣,裴莺小心得很,宁可慢些也不愿扎到自己。 绣累了,就出去走走。 裴莺往日喜欢逛后花园,州牧府的后花园非常大,本就种了不少花儿,后来霍霆山命人从长平郡郡守府移来了一批奇珍异卉,便愈发的繁花似锦。 只不过那是之前,萧家暴动所携的火攻毁了大半个后花园,如今花园里一片寂败,曾经鲜艳的色彩大多化成灰烬。 “裴夫人,大将军让您去侧门一趟。”有卫兵来。 裴莺:“现在?” 卫兵颔首。 裴莺抿了抿唇,还是过去了。 这两日霍霆山不见踪影,也未寻她一同用膳,裴莺猜测对方是在忙豪强案收尾之事。 现在他找她,这是萧家的事已经处理完了? 这才过了两日,未免快了些。 怀着点疑惑,裴莺走到侧门,霍霆山已经在那儿了。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黑袍,腰别环首刀,哪怕是站在阳光下,总令人联想到悬崖暗角的鹰隼,犀利又冷峻。 她走出小弯拱门时,男人看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一瞬间整个人都散漫了,那股摄人的冷峻消失不见。 “夫人来了,上车吧。”霍霆山将车厢门打开。 裴莺走到他跟前,却没有上去:“去何处?” 霍霆山:“夫人上车便是,待去到就知晓了。” 裴莺故意道:“那不成,万一您让人载我到集市,把我卖了呢。” 霍霆山扬眉:“谁敢买,我让他明年坟头草有一丈高。” 裴莺眼皮子跳了跳。 这人莫不是前日杀红了眼,如今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不卖夫人,我们去萧府一趟。”霍霆山将人送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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