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别送了”柳文安嗓子哽住,哑着声大声道:“请回罢” 梁大人亦从马车内探出,泪湿了眼眸拱手劝道:“请回罢,请回罢” “梁大人呐,柳大人呐” 目送的百姓忍不住哭出声来,他们世世代代为谢家耕种田,受人欺负,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地时,为他们申冤拨开阴云的好官却要调走了,究此一生也难遇上心有民众的官员呐,才见日光不过数日,梁大人柳大人便要走了,是他们福薄啊,想到此处越发伤心,哭声震了起来。 柳文安深吸一口气,不愿再如此伤情时刻,狠下心调转马头:“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马车军卒尾随而上,渐渐把那么哭声甩在身后,消失不见。 一股作气走了许久,柳文安从复杂难辨的思维里拔出,长长地吁出口气,抬首判断时辰,大约走了有近半时辰,又见远处地形较为开阔,逐勒马停下,侧目对身后校尉低声道:“且让军卒在前头就地休息” “是” 金庸城原本有近万余军卒,秦王归京时带走顾将军与四千军卒,剩下的军队则护卫谢家财产归京,毕竟谢家财产可是...真的多啊,装各类财产的辎重便有近四十辆车,还是众人分拨后的财产,由此可见世家之利,着述难分。 皱着眉下马,僵硬着两腿到马车旁,低声朝车内道:“二姐,先下来唤唤气” “小弟,给,喝些水润润嗓”柳珠儿一把掀开褐色车帘,将手中竹筒递过来,小心打量了他脸色,见他面色虽有苍白,但神情却不消愁,这才放下心跳下马车,复又对车内道:“姚春下来走走,马车坐得脑子疼” 马车内静默几息才有所动静,见莫姚春避开二姐的手,自径跳下来,居然对她点点才缓缓走到一旁独眺远方,莫姚春动作让柳文安一愣,随后又惊讶起来,这还是她许久后第一次见莫姚春,原以自己被对方不待见,没想到态度还行? “哎哟”正怔愣时就听得后边莫正涵从马车内扶腰下来,正喋喋不休地抱怨:“路忒难走,颠簸得头疼腰软,这谢家怎么回事?连个好点的马车都无?” 听到抱怨,柳文安嘴角一抽,谢家好的马车都被她改造成了装财产的运送车,至于人的舒适性,只能先将就将就,否则金庸城离京城那般远,半途上马车还了怎么办? 不想再听耳旁各种抱怨,她直径走到梁统跟前,拱手问好:“梁大人” 同样被马车折腾的梁统脸色有些发白,可精神却十足,手里还捧着金庸城百姓送的万民伞,似乎早有一腔言语想要倒出,见到柳文安,语气态度与往日都要好了许多:“你万民伞呢?” 被问住的柳文安一顿,呐呐道:“交予二姐收好了,我平日里粗手粗脚惯了,若是弄坏了反倒不美” 万民伞被竹竿顶着约有三米高,为收好金庸城百姓一片心意,她特意将竹竿单独抽了出来,等到京城了,再安好,放到祠堂里展现给列祖列宗看的,这句话是梁统说的,此时心情甚好地与他谈着话:“梁某也没想到金庸城一走,倒如此得百姓厚爱” 柳文安见他眼底激动之情仍在,不由好奇:“梁大人没在地方任职过?” 梁统摇摇头,他授官后便跟在皇帝身边作了黄门侍郎,圣上见他性子强硬,便让他去了御史台,这一做便做到御史侍郎位子,除了平日里受令出京探查外,的确没在地方上担任过任何职务。 “今儿倒是托大人福,安得百姓厚爱,得万民伞一把”柳文安笑笑,倒愿给他抬抬轿,说些无关要紧的场面话,让回京的路上轻松些,有何不好? 谁知听了他褒赞,梁统脸上笑意顿皆收敛,肃穆地侧目看着他,语重心长道:“文安何以如此折态?本官心知此万民伞是沾你光” 见他要想要反狡,梁统坚起手郑重道:“为官者,须有骨气方得始终,且莫因一时想岔远离大道,岂不有违你今日所得?” ...柳文安懵逼,每个字她都懂,可是连起来她怎么就不明白其中意义呢?她想问又被梁大人打断:“愿你将来身为能臣,而不是为侫臣让先祖蒙羞,平时行事且多思多想” 说罢带着关爱小辈的心情拍了拍柳文安肩膀,悠悠地去了河边赏景去了。 金庸城地处西南,回京城需往北而行,走陆路需四十余天,若走水路则缩短十多日,可天旱之下,宽河皆袒露床地,哪又有船可让他们走呢? 待柳文安将那段话分开又分开,想了又想才大约明白:梁大人不喜欢听奉呈话?随即又皱起眉头,即便不喜欢听好话,也用不说我没骨气罢? 侫臣二字可不是什么好话,难道说当御史的都是这样?眼里揉不得沙子?想得头疼的柳文安也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前十七年她都在屯里生活,走得最远的不过是延县,见到最大的官就县令,而今她要进京,京城如何?有哪些忌讳之地,她一概不知,甚至连朝中各部都不清楚,该如何行事? 眼光落到不远处还在喳喳喳乱嚷的莫正涵身上,心底琢磨着要不要去问问未来岳父?在怎么也比她一无所知强吧? “小弟”柳珠儿瞅了个空,小心四处张望,确认无人在意此处后,才小声开口:“你怎么想到要娶亲啊,这不是误了......” “嘘”柳文安坚起食指,眼光四探,见周边无人才略略放下心来,悄声道:“姐,这事你别管了,我自有主张” “可是...” 见二姐坚持要问个明白,柳文安勉强将自己打算透露一二:“我欲以守孝三年来拖延成亲时日” “你这不是...”柳珠儿细眉倒坚,手一伸掐住她手背上的软肉,狠狠一扭,暗骂道:“你耽误莫女郎做甚?人家还救了你,你怎么这么狼心狗肺?” “嘶嘶”再次被自家二姐绝招掐得求饶的柳文安无奈道:“放手放手,姐放心,不会耽误她的” 柳珠儿鼓起脸放开心,闷闷道:“那你说怎么不会耽误她?” “姐你别担心”柳文安露出屯中里的笑容,凑近了给她保证:“放心,弟何时骗过你?” 怀疑地打量了她几眼,柳珠儿半信半凝地收回眼,警告道:“好吧,你可记着你说的” “嗯嗯” 休息过后,长长的军队又开始赶路,今夜他们要赶到下个县城以此借住,第二日大早又要开拨上路,如此反复赶路后的半月,从借住县城县令那得到消息:聊城已被收复,朝廷大军大破前朝乱军,斩首三千,接投降者数万,聊城大胜呐!” “那什么元圣人呢?”柳文安仔细翻着邸报,通篇赞颂却没看到有关贼首消息,难不成被逃脱了去? 这等机密问题县令便不知了,但不官怎么说,铁勒已经退关,朝廷成功平乱前朝乱军,只要再将流民安排好返乡,这场灾事便能了结。 直到翌日出发时,她脑子里还想着元圣人诸多传言,对方积蓄十几年力量如此轻易被摧毁?算了,柳文安摇了摇头,不愿再多想,想了亦没用,还不如看看还有多少时日才能到京? 长时间骑马可真是累啊,余光扫过身后跋涉的步军,好吧,相比走路她能骑马已是很好的待遇了。 古时的山路都是山民用脚走出的小道,为节约时间,他们弃了官道,选择较近的山道,身后军卒众多,倒也不怕有不长眼的山匪劫道,只要翻过崇山岭,便踏上平原,不用如此劳累跋涉,想到此整军军心大震,柳文安抹了把脸,喘着气将马绳塞进莫姚春手里:“你来牵马,我去帮忙” 莫姚春还未来得及拒绝就瞧他去了后面队伍,嘴唇张了张未能吐出一句话,默默地牵着马踩着石块前行。 “来,用力一把,走”柳文安绕到马车后,用肩膀抵住车柱,大声吼道:“跟我喊号子,嘿呦,嘿呦,起!” 推马车的军卒亦是跟着他“嘿呦,嘿呦”地喊着用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将几十辆车给推了上来,见众军士皆累得不行,柳文安抹掉脸上汗水,喘着气大声道:“先歇歇,待到了城镇,我给你们买肉吃,咱们也沾沾荤” “谢柳大人赏” “谢柳大人赏” 见军卒有了精神气,才放下心来跌坐在马车旁大口喘气,歇了几口抬眼就看见莫姚春站在她跟前:“怎么...怎么了?” 看她沉默不语,柳文安指了指身旁石块:“不嫌弃地话,坐”,看她乖乖坐下不语的样子,柳文安接过她递来的竹筒,拨开竹结咕噜咕噜地喝下半筒水,仰着头道:“这可不像你,以前那个敢打敢拼,坚韧不屈的莫家女郎哪去了?” 斜眼扫过垂眸寡言的人,吸着气道:“我知晓你娘亲走了,可咱们还活着,没死就得站起来继续走下去,整日郁郁又能改变什么呢?除了把你身体变得病怏怏又有何益处?” “喂,说话呀”柳文安手肘撞了撞她:“吱一声,别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 话说了一堆,身旁人还是没有反应,柳文安心底有些不耐烦,一指远处悬崖:“你要是整日像这样憋在壳子里,我认为你不如跳下去,免得折磨自己,还能早日与你娘亲相见” 她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可再痛苦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既然要往前看就不能憋着自己,要么挺身对风雨,要么把自己嘎了一了白了,这不上不下的除了折磨自己,折磨身边人没有何必意义。 沉默绷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柳文安干脆撇过脸眼不见心不烦,过了一会就听到身旁小小地响起:“吱.....” 听到声音,柳文安一愣,疑惑地转过头,就见到莫姚春低着头又小小地‘吱’了声,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惹得对方狠狠瞪了他一眼,强行收敛笑意,轻轻道:“今晚找你如何?免费当垃圾桶哦!有什么心里话对我说说啊” 回答他的是莫姚春撇脸对他发出重重的一声:“哼” 原本劳累的心经一声‘吱’给消了大半,行军队伍重新整顿出发,或许是有了柳文安吃肉的承诺,行军速度倒上山前快了许多,过了崇山岭,便是层层叠叠的山坡原际,因春暖之际,荒芜的土地上能看到零星的绿意,甚至偶尔还能瞧见野生小动物在山坡上一闪而过的身影,这片大地正逐渐恢复该有的生命力,待大雨过后,定有无数生命争相冒出地面,将土褐色的荒芜装点成绿衣新赏。 眺望着宽阔的视野,柳文安心情甚是舒畅,突然有校尉跨步上前,小声报道:“大人,悬崖下有队残兵,是否要相问?” 燕廷有规定,军队彼此遇见时需相互道问,并提供力所能及的相助,否则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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