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自然舍不得拒绝,忙问:“姑娘要寻何人?可知晓那人住在何处?或许我能领姑娘前去。” 女子闻言,那双含情美目果然溢出几分感激之色,但下一瞬她说出的名字却叫宋安面色一变。 “我要寻而今的朝州巡抚,陆君则陆大人。” * 虽然万万没想到女子竟是要寻陆君则那般人物,宋安几番犹豫之下,终归还是不忍心见这般弱不禁风的女子顶着大雨独身去往朝州官署,主动成了领路人。 “自陆大人任朝州巡抚以来,朝州确实是非同以往。听闻而今无论是朝廷之人还是南海之人,但凡要经由朝州,便是再大的人物也只能依着陆大人的规矩来。如今朝州……也就仅次于京城和南海了。” 身为朝州的百姓,每每想起陆君则,他都同其他人一样感触颇深,越是靠近官署,他的话也忍不住越多了些。 但话音落下之后,耳侧除了仍有喧嚣的雨声之外,仿佛倏地安静了下来。 事实上这一路行来无论他说什么女子都会一一轻声回应,这样的沉默自然有些异常。 正当宋安忍不住抬眸想瞧瞧女子的反应猜想是否是自己说错了话时,却看见女子缓缓止住了步伐,撑着伞静静地望着前方,氤氲的眼尾溢出几分失神之感。 宋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方才瞧见不远处那官署廊檐之下站着的有数道身着官袍的身影。 其中那被簇拥在最中间一身苍青官袍身形如松柏般清朗的男人格外年轻,生得……也格外招眼。 他就那般伫立在廊下,偶尔颔首回应身旁其他官员的搭话,两目温隽,风雅透骨,只是长睫低低覆着,眸中的情绪叫人捕捉不到分毫。 宋安看似对陆君则这般熟悉,却也仅仅只是熟悉对方的事迹而已,并未见到过本尊。 但不知为何,现下光是这么一眼,他便知晓不远处那生得这般清贵的男人,就只可能是那位陆大人。 男人并未瞧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也不知低眉朝身旁的人说了什么,那些人竟都不约而同露出迟疑之色,最终当然无人多言,先后令身旁的侍从撑着伞离开了。 眼见着那些官员的马车愈行愈远,廊檐之下就只剩陆君则一人,宋安暗道若身旁的姑娘寻这位陆大人当真有事相求,此时不正是最好的时机么。 然而正当他准备出言提醒之时,却见男人缓缓转过了身,隔着如帘似雾的雨幕朝他们看了过来。 这目光沉着夜色般的漆黑,竟莫名带着扑面而来的恍若隔世之感。 宋安能清晰地察觉到那人定定地望着的,就是他身旁的女子。 而他分明在这看似微凉的目光中意会到几分仿佛压抑到了极致的情深。 宋安就此怔愣在原地,直至耳侧传来女子那格外轻柔婉转的声音。 “泱泱已找到要寻之人,这一路行来,多谢公子了。” 泱泱? 这名字熟悉又陌生,宋安心中百转千回,一时半会却仍旧没想起自己为何觉得熟悉。 只是无论泱泱是谁,他此生也都无法再忘怀今夜这场因缘际会的相遇了。 有些人,仅是一面,便注定足以叫人铭记一生。 对陆君则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哪怕自女子踏入朝州的那一刻他便知晓了她的到来,哪怕他早已有所准备,但仍旧只有真正看见她的这一刻,看着她一步步朝他靠近,他才终于敢彻底确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所说的重逢之时,真的到了。 她是来寻他的。 “嫂嫂。” “嗯。” 陆君则不止一次地想,他心甘情愿地等待,但余生那么长的时光,他那么想她,若她真的再也不回来,他该怎么办。 好在,得偿所愿。 而这一次,她终于有所回应。
第484章 美作寡妇万人迷番外三 [帝王篇] 见窗外本就是雪景深深,冷风飒飒,此时竟再次开始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白霜几乎压弯了枝头,周士良忙躬身对正忙于批阅朝臣奏折的男人恭声请示。 “陛下,这天儿愈发冷了,北面那扇窗子可要关起来,奴才恐怕陛下着了凉啊。” 若是寻常事自当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要有眼力见儿,但因着裴席钰极不喜闷,北窗便是长年累月开着的。 只是今年冬天比上往年可要冷上太多,此时尚算初冬,大雪竟都已经下了好几场。 帝王显然沉浸在奏折当中,头也不抬,眼角眉梢更是都没动一下,只低嗯了一声。 周士良得了令,便连忙悄声移步去到北窗下将窗子拉好,确认男人暂时无其它命令,方才掩门退了出去。 见到他的身影,已候在外头须臾的另一名御前内侍李忠忙躬着身子在周士良身侧压着嗓音低声道:“公公可算出来了,段大人来了有快半柱香的时辰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周士良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段大人来直接通传便是,今日怎地这般不灵光。” 李忠却是面露为难之色。 “若只有段大人,奴才早通传了,但他身边还带着一名女子,您去瞧瞧吧。” 这倒确实有些奇怪了。 段元礼向来圆滑得紧,又算是陛下心腹,应当极了解陛下无心此事才对,怎还突然如此胆大未经陛下传召带来一名女子…… 周士良摇了摇头,将拂尘往左臂上一搭,便踏出了殿门,因而一眼便瞧见那正悠悠然立在殿檐之下的段元礼,以及李忠口中的……那名女子。 她身着雪白软绸罗裙,肩头披着件雪白的织锦斗篷,毛茸茸的兜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因而连眉眼都瞧不分明,唯有其身段着实柔娆娉婷,光是站在那儿便似弱柳扶风,浑然天成的赏心悦目。 周士良愣生生瞧了好半晌,觉得熟悉,却没说什么,只迎上前去对段元礼鞠身笑道:“段大人冒着大雪来御书房,可是公务上有要事要禀陛下?” 段元礼却摇了摇头。 “并非公务上有要事,而是陛下的要事。” 周士良一愣。 “段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段元礼闻言,低声道:“我带一人来见陛下。” 周士良这才再度看向段元礼身旁的女子,不免心生犹疑。 正当他欲开口提醒段元礼此举恐怕是无用之功,他更不敢轻易将人放进去时,耳侧却忽而传来一道但凡闻者就绝不可能忘怀的轻软嗓音。 “公公,别来无恙。” 周士良眉心狠狠一跳,竟极为罕见地怔愣在原地。 * 裴席钰当然不知晓殿外发生了什么,将手中最后一本奏折搁下,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来。 正当他准备起身之时,余光却忽而瞥见了被红木镇尺压在案桌一角的信纸,眸色顿时有些晦暗不明。 但他最终还是仍旧拾起了那封已有数道褶皱的信。 在不知第多少次看完之后,裴席钰极为漠然地扯了扯唇角。 对他这样绝情,甚至在信中称不必寻她,即便寻到她,也无济于事,她想出现自然会出现的女子,他却心念至此,放不下,舍不得。 裴席钰凉凉一哂,却又在听到周士良的通传声时仍旧起身将信纸放于身后黄花梨龙纹书架内的锦匣之中。 周士良入殿时正好瞧见身披深黑鹤氅的男人静默沉立的背影和将信放入锦匣中的动作。 随之响起的是男人沉淡而平静到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 “段卿有何事?” 周士良小心翼翼地抬眸瞧了身旁之人一眼,方才趋前躬身道:“陛下,段大人留在了殿外,要见您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裴席钰眯了眯眸,这才缓缓转过身,望向那站在周士良左侧的女子身影。 看清的那一刻,他目光倏地一滞,脑海中竟有刹那恍惚。 女子却恍若未觉,缓缓取下兜帽,那张艳逸绝伦的小脸也总算彻底显露了出来。 见男人定定地望着她,泱泱弯了弯唇,莞尔道:“陛下不认识泱泱了么?” 见此情形,周士良悄然退了出去。 待他的脚步声愈行愈远,裴席钰方才抿起唇角,语气格外寡淡。 “应当是你不认识孤才对。” 这反应倒是颇为平静,看起来有些出乎意料,偏生她方才进门时就已经瞧见了那封信。 思及此,泱泱心中轻笑,面上却瞧了眼前的男人好半晌,方才慢条斯理启唇:“看样子陛下并不乐于见到泱泱。既如此,泱泱还是随段大人回去吧。” 说罢,她便转过了身朝着殿门口走去。 裴席钰哪里能想到她当真要走,面色倏然一变,三两步便追上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他心里爱极恨极,最终却只是闭了闭眸,缴械投降。 “你分明知晓孤已经等了你多久。” “就莫要再气孤了,可好?” 泱泱整个身子都被他紧紧埋入怀里,闻言,眼睫轻颤了颤,良久之后,终是柔声道:“好。” * 雪满檐沟,簌簌而动的深冬夜里,初入宫的宫女穗玉正依着宫里嬷嬷的指示送一批新料子去往织造坊。 今日是她第一回 领差事,自然有些小心翼翼,依着早已熟记于心的路线丝毫不敢耽误了时辰。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晚竟会恰好遇到……陛下。 男人身形高大颀长如冬柏,拢着一件黑色毛皮大氅,正负手立在那亭台一侧,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但于穗玉而言,这背影太高大,也太具压迫感,以至于穗玉在远远瞧见的瞬间便心头一悚,本能地心生畏惧,再不敢往前走一步。 偏生此处是她去往织造坊的必经之地,因而她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穗玉万万没想到的是,也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时,竟忽然有什么直直砸向男人叫人不敢冒犯分毫的肩背。 待穗玉反应过来之时,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已然成了“白头翁”。 她睁大双眼,哪里能想到这世间还有人敢如此对待裴席钰,眸中顿时溢满了骇然之色。 而果然男人转过身之后便直直望向一处,眉眼极为阴沉。 穗玉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往过去,却在瞧见“始作俑者”的身影时瞳孔一窒,一时竟看呆了去。 只因那捧着一簇雪的身披雪色狐裘娉婷而立的女子……生得实在太过貌美。 她乌发似云,雪肤如瓷,两肩柔媚而娇弱,一双水雾氤氲的含情美眸正笑盈盈地望着仿佛已经勃然大怒的帝王。 穗玉几乎是瞬间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开始担忧这美得似仙人般的女子会受到帝王的处罚。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与她所想却大相径庭。 男人确实大步走向那女子,却并未训斥,反而捧起女子的双手,一把揣入自己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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