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映蓉再次进宫,由胡婆子和甄氏陪同。 宫里头的画师是男性,萧贵妃觉得画出来的样子太过中规中距。 沈映蓉有着女性的细腻笔触,并且对萧贵妃有个人解读的意味儿。 她觉得那个人应是野心勃勃的。 萧贵妃说画着玩儿,沈映蓉确实画着玩儿,因为画出来的画不能示人。 她剑走偏锋,继续用王昌中那种钝拙的笔锋勾勒出萧贵妃凌驾于一切的神韵。 高耸的单刀髻,雍容华丽的衣袍,锐利的眉眼,俯视的神韵,处处彰显出女郎极具压迫力的霸气。 常年浸淫在权势中的萧贵妃,哪里满足宫廷画师笔下的小妇人形象,故而今日沈映蓉剑走偏锋,赌上了一把。 仅仅半日,她就把萧贵妃的画像完成。 那时外头有亲信宫人守着,殿内只有二人,沈映蓉完成画像,却迟迟不敢呈上。 萧贵妃以为她搞砸了,起身走到画板前,面色一变,“大胆!” 沈映蓉连忙跪下,大气不敢出。 萧贵妃脸色阴晴不定,她居高临下俯视跪在地上的女人,也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才落到画板上。 宣纸上的女子如同一面镜子,把她的内心毫无保留地照了出来。 那种凛冽的,霸气的,俯瞰的野心女郎跟宫廷画师笔下的后宫妇人完全不一样。 唇角微挑,这画确实画到了她的心坎上,但也见不得人。 萧贵妃平静地取下,将其仔细卷起,“莫要说替我画过像。” 沈映蓉微微松了口气,“妾身明白。” 之后萧贵妃对她的态度冷淡许多。 沈映蓉原本有些吃不准,不曾想,年关时萧贵妃忽然让她把手上最得意的画送一份到宫中。 她还以为是萧贵妃自己要,结果转手就被送至忠毅伯府老夫人的寿宴上。 皇家送来的礼,夹了这么一幅名不见经传的画,引起了忠毅伯府的好奇。 长青居士的名号因着萧贵妃的抬举,开始出现在贵族圈。 沈映蓉隐隐觉得,她日后说不定可以靠卖画营生了。
第四十八章 番外 成婚的第二年, 沈映蓉以长青居士的名号在京中冒尖儿。 国公府的支撑与沈家祖辈荣光的加持,给了她机会崭露头角。 她开始出现在贵女们主办的诗社上活动,从后宅走出来, 结交志同道合的新朋友, 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 而萧煜也有所变化。 次年泰州和梧州等地连遇大旱, 庄稼地里颗粒无收。当地百姓发生暴乱, 数千人聚众打砸闹事。 这些年圣人疏于管理朝政,太子监国彻底膨胀,底下人难免钻空子。 前两年泰州等地就拨了赈灾粮款, 结果层层盘剥下去, 所剩无几。 当时百姓曾闹过, 被底下人压制了。 结果今年又连遇大旱, 当地百姓走投无路, 发生暴乱,把衙门打砸,杀了父母官,抢夺公粮,闹得一团糟乱。 泰州等地的情况惊动了朝廷,圣人震怒,调兵平乱。 这个节骨眼上萧品安想法子把萧煜塞了进去,让他跟着去泰州平乱。 马氏急得骂人,同萧老夫人哭诉, 数落老大不干人事。 虽说萧煜有功夫底子, 却从未真刀真枪杀过人, 那暴乱刀剑无眼, 倘若有个万一,找谁哭理去? 萧老夫人把马氏压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萧贵妃有夺嫡之心,而国公府作为娘家人,一旦萧贵妃垮台,萧家定会被太子党清理。 现在萧品安把萧煜支去平乱,是为给他做亲卫铺路,以便日后夺嫡。 对于兄长的安排,萧煜并无异议。 此去泰州要耽搁好几月,沈映蓉到底不放心,萧煜安抚道:“惠娘安心,我很快就会回京。” 沈映蓉皱眉沉默了许久,才发牢骚道:“我这已经是二嫁了,四郎可莫要让我成寡妇再嫁三回。” 萧煜被气笑了,“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给你机会再嫁。” 沈映蓉撇嘴,“我可不会为你守节的,自个儿爬也要爬回来。” 萧煜点头,“想做寡妇门儿都没有。” 她到底有些不舍,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日子过得舒坦,她仿佛又重新活过一回,对这个男人也渐渐产生亲昵的感情。 明天他就要离京,沈映蓉在被窝里跟他腻歪了阵儿。 这是他们成婚后第一次分离。 沈映蓉心里头到底不舒坦,环住他的腰身,发牢骚道:“四郎不去泰州不行吗?”又道,“朝廷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 萧煜嗅了嗅她的发香,轻声道:“这是大哥的安排,想来定有他的用意。” 沈映蓉沉默。 萧煜蹭她的脸,“这些年我阿姐在宫里头不容易,作为她的娘家人,自要给她撑起来,唯有保全了她,萧家才能保全自己。” 沈映蓉不再多言。 萧煜忽然试探问:“惠娘是不是舍不得我?” 沈映蓉没好气回道:“我不想做寡妇。”说完翻身背对着他。 萧煜笑了,探头拱她的耳朵,不要脸道:“你肯定是舍不得我了。” 他像狗子那样蹭她的颈脖,沈映蓉推开他的脸。 年轻的儿郎下巴上有少许胡碴,摸起来掌心痒痒的,沈映蓉用指尖勾勒他的眉眼,被他吻住。 以前她不太喜欢亲吻,今夜却试着去回应他的热烈。 翌日天不见亮萧煜就要走,隔壁院子的沈家二老也起来送他。 沈映蓉叮嘱随行的常生和方安,待到晨钟声响,萧煜才上马离去。 送走他后,赵氏扶着女儿回屋,发牢骚道:“好端端的,国公府何苦把四郎送到那等混乱之地?” 沈映蓉有些疲倦,“阿娘莫要多言,我要睡回笼觉。” 赵氏只得回自己的院子。 被窝还是暖的,沈映蓉摸了摸身边,心里头总归不太习惯。 她被那人捧在手里娇养,如今忽然离去三五月,难免失落。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多愁善感过了,对感情素来克制,甚少外放,现在还是觉得不痛快,有点女儿家的小情绪。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忙碌淹没。 泰州那边的灾情牵动着京中百姓的心,诗社的娘子军们发起赈灾筹款,沈映蓉以拍卖的方式把手里的画作捐赠出去。 诗社把各家的字画拍卖筹款购粮,沈映蓉因着有身家背景加持,手里的东西是最值钱的。 她捐赠了十六幅画,一些是亲友购买,一些是富商,竟然卖得了数百两钱银,所有钱款皆用于赈灾购粮。 这场赈灾活动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月。 娘子军们分工合作,一些负责筹钱,一些负责购粮,一些安排漕运护送,通过民间的方式救济受灾百姓。 萧老夫人很是赞许这桩善举,觉得甚长国公府的脸面。 沈映蓉也很欢喜,从来不知,她的画居然这般值钱。 她同萧老夫人八卦,说道:“十六幅画足足拍卖了五百多两银子,照这么下去,我以后靠卖画都能养活自己了。” 萧老夫人握着念珠,嫌弃道:“出息。”又道,“物以稀为贵,这次无非是因着赈灾善举才抬举惠娘,若流出去的画多了,便成了贱价,得捂在手里,抬身价。” 沈映蓉:“大母言之有理,如此说来,日后还得盼四郎替我把身价抬上去,才能卖个好价钱。” 萧老夫人失笑。 这两年萧煜安分做人,确实让她清净不少,再加之沈映蓉也很上进,没给国公府丢脸,连马氏都对她的态度和缓许多。 中午沈映蓉在寿安堂用饭,下午又陪了会儿萧老夫人才回去。 赵氏怕萧府刁难,得知她回来,连忙上前询问。 沈映蓉进屋倒水喝,说道:“我在寿安堂待了半天,婆母没过来,只跟老夫人唠家常,不曾为难我。” 赵氏:“那就好。”顿了顿,“府里可曾提起四郎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映蓉摇头,“不曾,四郎走之前说至少要耽搁三五月,一时半会儿没这么快回来的。” 赵氏颇有些担忧,“他这都去了快两月,连封家书都没有,着实叫人不放心。” 沈映蓉想了想,应道:“大哥在朝廷里做事,那我过几日又去探探泰州那边的情形。” 赵氏点头,“自个儿的男人得自个儿疼,我看你都不怎么上心的。” 沈映蓉撇嘴,不想听她念叨,说要处理些事,把她打发了。 过了几日沈映蓉再次去萧府打探泰州那边的情况。 她从萧老夫人嘴里得知目前暴乱已经控制住了,但以暴制暴终归不是法子,还在与当地百姓谈判。 至于如何处理,得上报到朝廷。 沈映蓉沉吟片刻,方道:“如此看来,四郎只怕得明年才能回来了。” 萧老夫人点头,“大郎既然着他去了,自要把差事办得漂亮。” 沈映蓉没说什么,男儿以事业为重,他身上肩负的毕竟是家族责任。 殊不知萧煜过去不仅仅只为平乱,还得借暴乱一事收集能扳倒太子一党的证据。 这事闹得委实太大,圣人亲自坐阵命三司会审查泰州暴乱起因。 沈映蓉是妇人,自难接触到政事,沈方哲也很关注这起暴乱。 钟国淮是虞部郎中,原本与三司会审攀不上关联,但消息总能听到一些。 他私下里同沈方哲分析泰州那边的案子,看这架势,多半要把不少高官拉下马来。 沈方哲捋胡子,若有所思道:“听钟兄的话,近日京中只怕要出大事了。” 钟国淮点头,凝重道:“这些年圣人疏懒朝政,太子监国,结果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自是震怒。” 沈方哲听到这话,心里头不禁有点发愁。 萧家有贵妃傍身,且贵妃手里还握有皇子,树大招风,不免叫人揣测。 再加之萧煜打着平乱的幌子去了泰州,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这不,晚些时候送走钟国淮后,沈方哲把沈映蓉叫来,猜测萧家把萧煜安排去泰州,只怕是要助萧贵妃夺嫡。 沈映蓉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自家父亲提醒,还是有些恐慌。 沈方哲严肃道:“这些时日京中时局不稳,惠娘还是少出去走动,恐受牵连。” 沈映蓉皱眉道:“钟郎中都与爹说了些什么,何至于这般如临大敌?” 沈方哲:“天子脚下,权势瞬息万变,今日看他起高楼,明日看他楼塌了。 “国公府这般权势,多少人盯着,一旦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我们不清楚萧家的动静,但惠娘切记,莫要出任何岔子,横生枝节。” 沈映蓉点头,“女儿晓得了。” 沈方哲语重心长,“当年你曾祖父能在官场上平安告老还乡,不知得费多少心思才能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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