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要骗的人,是陆景阳。 她赌的是正青的忠心,她寄希望于,正青骗了她这一路,能多有些内疚,否则便难办了。 半刻钟不长,温柠和陆焕却感觉在屋内坐了许久,久到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就在两人焦心等着时,忽然听到了窗外传来一声鸟鸣。 温柠和陆焕对视了一眼,站了起来。 这是正青给他们的暗号,说明客栈的内卫已经解决了。 温柠转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床上的被褥已经被翻了过去,她想了想,将束发的带子解开,丢在了脚踏旁。 她将长发随意拢了拢,拿帕子简单绕了两圈,两人一前一后出去,门自是敞开着的。 客栈果然一片寂静,连人声都听不见。 温柠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生怕正青情急下漏了一两个暗卫。 等一路畅通无阻地从客栈后门出去,温柠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过脸小声问:“往哪儿走?” 陆焕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上。 约莫小半个时辰,两人到了城北临时寻的一处宅子。 陆焕一个踉跄,被温柠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没栽倒在地上,他脸色煞白,身上的伤未好,又强撑着走了这么一大段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温柠眉心紧拧:“你有没有事?” 陆焕不甚在意地摆了下手:“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正青能不能一个人将戏唱好。” 温柠确实担心,按她的计划,客栈要营造出有人来袭的假象,她被掳走,正青重伤,晕死前将谈判的地点告诉陆景阳。 期间种种,皆不能细究,若非陆景阳余毒未清,还发着高烧,她绝不敢这么试探。 温柠道:“唱不好也没有其他办法。” 陆焕哼了两声:“要我说,直接走就是了,这儿可不是京城,皇兄想要找到你我,还没那么容易。” 温柠摇头,她不可能逃开一辈子,她总是要回京城的。 更何况,逃走并不能解决她和陆景阳之间的问题。 虽然这件事是她临时起意,准备得格外仓促,可对方花了半个月,也同样不能面面俱到,还是让她察觉到了不对。 她不用骗过陆景阳一整日,只要对方只身赴约就可以了。 她要的是让他体会一次失控的感觉。 两世加起来,温柠还没有见过陆景阳真正失控时是什么样子,他实在太游刃有余了,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掌控一切。 她几次午夜梦回害怕的那碗毒药,在她尚未察觉到时,就被对方轻易解决了,甚至事后都没有告诉过她。 在陆景阳眼中,这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尽在他掌握之下。 就像他们最后一次起争执时,陆景阳质问她怎么可以不信他,因为在他眼中,他有万全的把握能护她周全。 温柠心道,他最没有料到的事恐怕也只是发现她把大哥看得更重要吧。 在陆景阳眼中,人心亦可掌控。 陆景阳知道将她关在宫中留不住她,况且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只能彻底打碎后,再粘连起来。 所以他会放她走,从一开始就计划到了。 只有意识到宫外的危险,意识到她离不开他的庇护,再利用她的愧疚,一点点逼她妥协退让,重新回到宫中,再不会走。 只差一点,就做到了。 如果不是那枚意料之外的子母镖,陆景阳也不会晕过去,那她大概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跟前,不会过问任何多余的事。 如若被算计的人不是自己,温柠甚至想夸上一句思虑周全。 她喜欢他,所以才不能就这么跟他回京。 温柠将陆焕掌心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她仔细打了个结,说道:“正青应该已经行动了。” 陆焕嗯了一声:“若是一切顺利,一刻钟之内皇兄便会到了。” 他蜷了蜷手掌,嘶了一声,忽然问道:“明玉,你只要皇兄来就行了么?” 温柠点了点头。 陆焕瞧了眼掌心的伤,说道:“那你待会儿就坐在这儿别动,我想先见一见皇兄,等见完了,再放皇兄来见你。” 温柠隐隐觉得不妙:“你要做什么?” 陆焕道:“明玉心软,只打算骗一骗皇兄,可我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他道:“我腰上现在还青紫一片,全是淤痕呢。” 要不是昨夜皇兄演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戏,他也不会受伤,更过分的是,皇兄嫌他碍事,竟然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他浑身上下,就属腰上的伤最重! 陆焕瞧了她一眼,正色道:“明玉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说着,陆焕伸手取了个碗来,往里到了半碗清水,往桌子中间推了一推:“呐,化功散。” 温柠:“……” 她觉得事后,陆焕多半会被揍。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看到陆焕不知从哪扯出一件黑袍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后,抽搐了下嘴角。 这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完全不是临时起意。 * 客栈,内卫倒了一片。 血腥气扑面而来,正青还剩一口气,说完就晕死了过去。 陆景阳撑住身子往外走,他咬着牙根,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可在看到那间沾了血的屋子时,眼面前还是一阵阵发黑。 茵茵怎么会不在? 她是在床上被人掳走的,那又怎么会受伤? 那帮人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茵茵?一定是他,否则不会让他过去的。 陆景阳脑中混乱一片,余毒引起的高热一阵阵袭来,若不是方才动静太大,他恐怕根本醒不过来。 他勉强稳住心神,往屋内走了半步,他要弄清楚究竟是哪一拨人人带走的茵茵。 禁卫军被他留在城外,他已经发了暗令,只要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他只需等半个时辰,等禁卫军到。 可是,茵茵等不及。 陆景阳握住那条掉在地上的发带,眼前一阵眩晕,他喉间发紧,涌上一股腥热的液体,直直喷溅在地上,和暗红的血混在了一起,格外刺眼。 他不能等。 陆景阳站直身子,抬手封住了自己的穴道,直奔城北而去。 本该两刻钟的距离,硬生生被他压短了一半。 赶到宅子正门,停步的一瞬,陆景阳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来,他抬袖随意抹掉,顿也未顿,直直朝里走去。 若不是提前封住了穴道,此刻已经晕死过去了,可就算强撑住一口气,也撑不了多久。 他要在这之前见到茵茵平安无恙。 大宅,正厅。 陆焕看到皇兄走进来时,说不震惊是假的,他以为皇兄会等禁卫军一起来。 明玉不知情,但是他知道,皇兄身边一定不会只有内卫,尤其是离京数日,怎么会没有后手。 皇兄竟然真的一个人来了,这一趟凶多吉少,皇兄不会不知道。 不过,正合他意。 陆焕冷笑了一声,压着嗓音道:“没想到为了个女人,太子殿下果真只身赴约。” 他会一点口技,模仿几句旁人的声音还是会的,就算不像又如何,皇兄现在根本分辨不出来。 陆焕学着封意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忘形,嘲讽道:“太子殿下恐怕没料到我还能逃出来吧?” “茵茵呢?” “太子殿下想见?” 陆焕阴恻恻道:“喝了这碗药,我便让你见上她一面,不然,佳人就此香消玉损。” 陆景阳的视线这才落到了旁边放着的碗上:“什么药?” 陆焕挑眉:“绝嗣药。” 他不准备给皇兄犹豫的时间,结果催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皇兄直接端碗,一饮而尽。 下一刻,皇兄就绕开了他,直接朝后走去。 陆焕傻在了原地。 温柠听见脚步声,抬眸朝前望去。 陆景阳发梢被夜风吹起,他脸色苍白,唇上挂着血,在深夜的寒风中犹如修罗,亦如厉鬼。 她坐在椅子上,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来人一把搂进了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脊背揉碎。 “茵茵……” 滚烫的热意随着呼吸一阵阵打在她的脸侧,脖颈陡然一烫,用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温柠的心骤然收紧。 她听到陆景阳道:“茵茵,是我错了。” 就在他见到茵茵的那一瞬,便意识到了今夜的事是假的,可便是假的,他也依旧在后怕。 他怕他会失去茵茵,便是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赌不起。 他终于明白茵茵为何不信他,茵茵在怕什么。 他在晕死过去的前一刻,将温柠死死扣在怀中,道:“不会再有下次了,茵茵,你要的,我都给。”
第112章 三日后,东宫寝殿。 八角香炉中升起袅袅白烟,和暖舒适。 太医令皱着一张老脸:“殿下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陆景阳半靠在软榻上,长发散着,闻言闷咳了一声,发尾随着动作轻晃了下,他懒懒抬了下眼,问道:“本宫的伤很重?” 太医令被噎了下,眼角抽了抽,半晌才道:“殿下的伤,不重。” 陆景阳这才满意,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太医令被气得不清,若不是躺在那儿的是太子殿下,他早一针扎上去了。 又是受伤,又是中毒,重伤未愈便强行运功,外加日夜兼程,若非年轻力盛身体强健,早该不省人事了。 省得在这儿气人! 太医令吹胡子瞪眼,他就说半个月前,太子殿下忽然跟他要人准没好事,早知道太子会将自己折腾成这样,他就不给了! 太医令一边腹诽一边往外走,刚走到殿外,便遇上了温柠。 他退了半步,躬身道:“明玉郡主。” 温柠忙扶了一把,她刚刚进宫,就直奔东宫来了,原本回来时,她就在同陆景阳一起回的东宫,只不过在疗伤前,对方强撑着派人将她送了将军府。 她知道陆景阳是怕她担心,不愿让她瞧见血腥难看的场面,便点头答应了。 回来这一路,她都是陪着陆景阳的,为了求快,中间几乎没有停过,没到一回驿馆便要新换拉马车的马。 日夜兼程,这才仅用了三日才赶回来。 温柠:“太子哥哥怎么样了?” 太医令刚想倒一通苦水,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方才出来时,太子殿下问的那句话,他当时以为殿下是在堵他,可看到郡主后,他忽然不这么想了。 太子殿下是早猜到他会遇上郡主,郡主又会问他,所以才说了那句话的。 太医令清咳了一声:“殿下伤得不重。” 温柠闻言,不由抬了抬眉,她是知道陆景阳身上受的伤的,这一路回京的途中,就不知晕过去多少次,期间还得用参汤吊着,怎么现在突然就不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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