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年闲着也是闲着,把屋里的鸡蛋又重新归置了一遍,这不数还好,一数顿时有些绝望,要是一千块的额度不变,这些鸡蛋够她卖到四月份去的。 两兄弟这时已经挖了沙子回来,李妍年索性扔下鸡蛋不管,看他们两个怎么弄沙盘。黑豆从老屋那边翻了个方方正正的木头格子,上面的木头因着之前泡了水有些烂了,黑豆拿石头磨了磨,稍微处理了一下,看着总算没那么寒碜,再往里头填上挖来的细沙,一个简陋的沙盘就这么做成了。 毛豆原本是不愿意舍弃了纸笔的,但看兄长拿着树枝在沙盘上比划来比划去的也挺有意思,顿时不嫌弃了,抢了树枝过来玩。 李妍年瞄过一眼,见毛豆手势正确,便放心让他自己玩去了。 回头见黑豆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旁还未收起的笔墨纸张,李妍年心里一动,笑道:“哥,等这回回了银子,你也跟着毛豆一起去私塾吧。” 黑豆却摇摇头:“我想过了,我这个年纪去私塾也不过是认几个字,平白浪费时间,以前是还有爹娘的念想在,现在爹娘都不在了,我……” 他叹口气,看看年幼的妹妹和弟弟,虽然很不想承认,现在的妹妹看起来比他有用多了:“家里光靠你一个不够,二妞,以后不用再提读书的事情,反正我不考功名,要读书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打算。” 李妍年还想再劝,但看黑豆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只好作罢,还是等去了外婆家再做打算吧。
第十六章 是祸躲不过(1) 兄妹两个没能就读不读书这事达成共识,倒是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这段,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李大叔家借牛车。 因着出门早,再者又不是赶集的日子,路上两兄妹倒是没碰见什么人。李妍年摸出怀里揣着的四个熟鸡蛋,早上刚煮的,热热的还烫手,分了三个给黑豆,自己留了一个往车上一磕,不紧不慢地剥壳吃着。 黑豆原本还想塞一个回去给她,但看李妍年手摆得跟什么似的,想想也对,现在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鸡蛋了,怕脸上的笑意被妹子看见了要生气,连忙回过身专心赶车。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也大,以前是没得吃,这会儿能放开肚皮吃,三个煮鸡蛋就跟玩儿似的,没两下就吞下肚了,其实还只是半饱,他也没好意思跟妹子说。 大概走了快两个时辰,两人才绕过李家庄到了杜家庄上。李妍年早被牛车颠得屁股疼,一听到地方了,连忙跳下车来,一边揉着酸软的腿脚,一边冲黑豆龇牙道:“哥,你去吧,我就在外头等你。” 黑豆鲜少看见她露出这种模样,肚里又是一阵发笑,强忍了说道:“嗯,边上有家饭庄,也到点吃饭了,要不你先去里头坐着,随便点两个菜,我一会儿就出来。” 正好她也饿了,李妍年便听话地点点头:“那你快点啊,来晚了菜凉了可不好吃。” 黑豆忍不住发笑:“行了,就惦记着吃,还说跟毛豆不一样。” 李妍年冲他做了个鬼脸,摸摸自己荷包里的半两碎银,放心地往饭庄上去了。 但等她点的两个小菜都上来了,店里免费给倒的两杯高碎水都凉透了,还是没见着黑豆的人影。李妍年心里止不住地打起鼓来,尽管饿,却没胃口吃,原来心里那点不好的担忧越发扩大。 “小二,结账。” 又等了一刻,还是不见黑豆前来。李妍年再也等不下去,在小二诧异的目光当中结了账,留下一桌分毫未动的菜肴。 “真是奇了怪了,还有大过年上饭庄来闻个饭香就够了的。” 小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不留神,险些撞上小东家的。说是小东家,其实就是顾家的三少爷顾明远。顾家几个少爷在杜家庄上都各有产业,毕竟是商贾之家,家主顾成业一直都很注重对底下几个孩子经商头脑的培养,家中男丁一满十岁,就给一百两银子做本钱,让他们自己出门做生意去。像隔壁的书肆,就是顾家大少爷顾明德所有。 “东家,对不住,刚刚没留神,险些冲撞了,您这是要找掌柜的?他老人家这会儿在账房理账呢。” 小二赔着小心说道,别看小东家年纪轻轻的,五年前可是从一个小饭铺做起,从无到有,一直经营到现在这个饭庄,从南到北,开了不下百家,便是顾家的老掌柜说起小东家,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 “没事,我刚从掌柜那里来,你刚刚嘴里一直念着什么呢?” 其实顾明远早就在二楼看见了临窗坐着的李妍年,娇娇小小的一个小丫头,穿着件就算他们家三等丫鬟也要嫌弃的粗布花袄子,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似汪着一泉水,皮肤又极白,衬得一双眼睛盈若秋水,越发招人。 明明对方还只是个豆苗大未长成的小姑娘,顾明远却只一眼便将对方深深留在了心里,连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圆圈的样子,都觉着十分可人,心里倒暗暗恨上让她这般苦等的人,未免太不识趣。 这会儿人走了,他下意识便跟了出来,见那花色袄子一闪而过进了书肆,有心多打听些她的事情,才拦住了小二说闲话。 小二不疑有他,撇嘴说道:“喏,就是那桌客人,巴巴地省钱叫了两个素菜,干坐了会儿,突然又不吃了。不过东家您放心,那小姑娘是结了账才走的。” 顾明远一听就知道这小姑娘不是附近人家的,不然小二这会儿早跟他念叨起旁的细枝末节了,当下笑道:“咱们开店做生意,什么样的人都有,既然给了钱就随他去,人家爱吃不吃,但背后议论主顾,让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小二连忙赔了笑脸:“谢东家提点,小的以后一定注意,那东家要没别的事儿,小的就先去后厨了。” “你自去吧,”顾明远点点头,和小二说话的功夫眼睛也没离开过书肆,见那花袄子没从里面出来过,定了定神,便往大哥的书肆去。 而此时的李妍年,心中所惧的果然成了真。书肆里根本不见黑豆的踪迹,她一问掌柜的,掌柜的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哥哥送来的纸来历不明,我们东家怀疑他偷盗了大户人家的东西,眼下正在里头审他,闹不好,还要见官。小姑娘,我看你年纪小小的,也可怜。要是你供出你哥哥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纸,我就替你在少爷跟前求个情,放了你哥哥,你仔细想想,你哥哥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些纸他是从哪里偷来的?” 浑身的冷意几乎要将李妍年冻结成冰。掌柜的当她年纪小不懂事,几乎是以诱骗的姿态,想从她这里套出来这些宣纸的来历。她害怕的一幕,终于还是出现了。 “掌柜的你莫要拿话哄我。我哥哥不会偷别人的东西,而且你们无凭无证,凭什么说这些纸是我哥哥从别处偷来的?你们书肆什么时候还成衙门了,有权利设私堂审问别人?” 掌柜的完全没想到眼前看着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竟会有如此冷冽的眼神,犀利的话语,一时被震得无话可说,满面惊容。 “你们要是再不放我哥哥出来,我这就去衙门告你们,我哥哥可是按照你们的要求,送了一共1900张的货,大的一千张,小的九百张,就算按你们之前刻意压低的价卖,这些纸至少也值几十两银子……这算不算是谋财害命?” 掌柜的脸色越发惨白,连忙招手叫过一边的伙计,低声耳语了一番,才让人赶紧去里头通传情况。 李妍年注意到他眼神往书肆门板上飘了飘,不由得冷哼一声:“怎么的,还动起我的脑筋来了?我们兄妹两个上书肆来,家里长辈可是都知道的,要不是家道中落,家里也丢不起这个面子,何须我们两个小辈前来卖纸,简直有辱斯文!” 掌柜的原本以为那个叫黑豆的少年不过是个泥腿子,这才放心大胆地想吓唬一下他,从他嘴里套出这纸是从何而来,做纸的又是谁。也怨不得他眼热,这两批纸颜色白透,纸浆洗得均匀,难得的是还不怎么洇墨。能有这么一手做纸功夫的,绝对是有十年以上功夫的大师傅才行,产量还这么大,这样的造纸坊他竟然连听都没听说过。 而他们家大少爷最近正有意跟安徽那边的书商联手做生意,正缺价廉质优的纸张!掌柜的年纪大了,底下两个儿子却个顶个的不争气,所以才想着借着这次机会,在大少爷跟前立个大功。有这份投名状,自己两个儿子的安稳日子也就不用愁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乡下小子还有个难缠的妹妹。掌柜的原本就是冒了大少爷的名头行事,正心虚,眼见今天的事情难以善了,这小姑娘还嚷着要报官…… 那什么家道中落的鬼话,掌柜的也不傻,自然一个字没信,他正想着要不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丫头也给抓到后堂去的时候,三少爷顾明远忽地进了来,目光狐疑地往两人身上绕了绕,脸上漾起一个好脾气的笑容:“这是怎么了?”
第十七章 是祸躲不过(2) 掌柜的心下一抖,这事让三少爷知道了,也就等于是让大少爷知道了……毕竟是经年的狐狸,心念一转顿时变了脸色,朝三少爷顾明远做了笑脸,语气亲热而又不显得过分讨好,想把人赶紧支走。 “三少爷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来找咱们东家的,可不巧了,东家去庄子上和徽商谈生意,今个儿没在铺子上。您要有要紧事,我让铺上的小子领您去?” 李妍年在一旁忽地插嘴,声音冷得似冰:“你们东家可真忙,刚刚不是还跟我说,在里头审我哥从哪家偷的纸么?怎么这会儿又和徽商谈生意去了?” 掌柜心下暗暗叫苦,竟然忘记刚刚自己拿了大少爷做筏子恐吓这个乡下丫头,这下是被捏着七寸了。 顾明远本就是冲着李妍年来的,听她突然提到这么一句,联想到前几天大哥铺上新进来的上品纸张,顿时明白了掌柜的那点小心思。他当时还听大哥有暗怪掌柜的不会做事,没留心这东西的来路,不然等和徽商谈下书局的生意,纸张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原来人家不是不会做事,而是心眼太多了,太会做事! 顾明远不由得冷下脸色,直盯着邢掌柜,目光迫人:“怎么回事,这姑娘说的可是实话,她哥呢,你把人押在哪里?邢掌柜,我们顾家可是做的正道生意,可容不下底下人冒着主子的名头,在外头胡作非为,坏了我顾家的名声!” 李妍年一听到顾家的名号,当下明白自己这是刚好撞上皇商顾家了,也不理会那面如死灰的书肆掌柜,转身朝这个看着只有十四五岁,但意外地能说上话的少年稍稍弯腰行了个礼。 “不知道顾三少爷是不是就是皇商顾家的三少爷?” 顾明远有些意外:“是我,你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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