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想过他这心思七拐八弯的好兄弟能比他还急。 “咱们手里的证据还不够彻底将他扳倒,这点皇上必定比臣清楚。” 萧景榕语气不容置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顾峥上回因为凌行川的事顶撞了萧景榕一回,事后对方没跟自己计较,顾峥也好好反省了自己。 但他现在又快忍不住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这是耍君威的时候吗? 勇毅侯府要败落是迟早的事。 那也得等到虫子将里边儿铸成空心才行,直接硬碰硬,不该是他这好兄弟能想出来的主意。 “请皇上三思。”顾峥长揖。 “朕意已决。”萧景榕不顾他的劝阻,开始向众人言明布局。 顾峥再不情愿,也只能听命去做。 出宫的路上,顾峥问同僚,“贵妃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他匆匆赶回来,没来得及搞清楚细节。 皇上突然急着动手,勇毅侯那边一切如常,便只能是贵妃激怒了他。 “据说贵妃有谋害皇嗣之嫌,有好些宫人还无辜死在她手里。” 顾峥闻言更是费解,这些罪名是不小。 但皇子也没真的出事,至于贵妃残害宫人也不是一日两日。 怎么偏这个时候惹恼了他? 顾峥却根本来不及深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毕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只能先打赢了再慢慢琢磨。 …… “你们这是做什么?”贵妃看着几个太监拖走自己的贴身宫女钰棋,连忙呵止几人。 为首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解释,“回贵妃娘娘的话,奴才们奉皇命带钰棋姑娘受审。” “受审?受什么审?”贵妃有些慌乱,但依旧强装镇定。 “有人招供,钰棋姑娘买通掖庭的宫女小怜杀人灭口。” “小怜?”贵妃面露疑惑,她根本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 钰棋听到这名字眉头却皱得死紧,冲着贵妃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反对这些太监。 贵妃按着桌角想站起来,思虑再三又忍下这口气,让另外的侍女塞了些银子过去。 “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过些日子本宫自会向皇上解释明白,还望几位公公待本宫这侍女宽仁些。” “这钱奴才们可不敢收。”太监抬手推拒,“奴才们还赶着回去复命,就先告退了。” 贵妃被太监的态度气得不轻,换作往日她早便让他们身首异处了。 如今却只能咬碎牙齿往肚里咽。 她转头吩咐自己身边的太监,“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太监忙领命出去。 这祖宗还禁足着,他只能想办法传消息出去,着实难啊。 贵妃盯着紧闭的宫殿门。 心里终于升起一丝恐惧。 贵妃又急急向家里面传信。 贵妃的母亲华氏自是急坏了。 连忙又去找人想办法。 “虞奴,快替你妹妹想想办法。” 这些年但凡贵妃出了什么事,华氏都会找大女儿出谋划策。 若不是她这大女儿脸上带着胎记,定然比小女儿强上百倍。 岂料平日一向乖顺的大女儿竟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虞奴。”华氏上前,“你怎么不说话?” “哈哈哈。”虞奴忽然笑了,扯着脸上的胎记,看起来格外可怖。 “她已经没有活路了。” 华氏有些恼怒,“你怎么能咒你妹妹。” “不光是她没有活路,整个勇毅侯府都已经是穷途末路。” “你胡说什么!”华氏猛地站起身来。 “你怕什么,这是好事呀。”虞奴幽幽道:“你让我一次次想办法替你的好女儿好夫君善后,就没想过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吗?” “她们也是你的亲人。” “亲人?”虞奴嗤笑。 “我从小到大,有几日是见光的?就因为我脸上长了东西,你们便要一辈子把我囚禁在这里。 你们只是把我当成毒蛇养着,需要时便拿出来替你们咬人,不需要时就避之不及。” ……… 任凭贵妃再如何想法子,曾做过的那些恶都被人挖出来摆在面上。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能有法子撬开小怜的嘴,让她指认贵妃身边的钰棋。 钰棋被抓进去审讯之后,又扯出好些人命来。 贵妃作为幕后的推手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虽说大多都死无对证,但姜梨满被灌绝子药、叶舒妤险些被污清白两件事却是有实打实的证据。 不过贵妃的地位到底在那摆着,萧景榕留了她一条命,只将她降为御女,终身幽禁。 年节之前,萧景榕又下了一道圣旨将勇毅侯褫爵抄家,流放连州。 百年勋贵,一朝归尘。 苏棠起初以为萧景榕是因为贵妃对皇嗣下手,萧景榕才忍无可忍处置她。 毕竟贵妃从前做的那些事,他不可能当真一点不知道,却从来都是装聋作哑。 现在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动勇毅侯,才连带着料理了贵妃。 天气渐冷,时鸢提着一小筐炭进殿,将其他人打发出去,边往炭盆里添炭边道:“娘娘,表兄同奴婢讲前朝许多大臣对勇毅侯一事颇有微词,甚至跪在宣政殿前请命。 表兄的意思,娘娘近日便避一避风头,甭让他们觉得皇上处置贵妃跟娘娘有关系。” “颇有微词?这不明显是勇毅侯的党羽坐不住了吗?” 皇帝要杀人,他们还敢求情。看样子萧景榕这位置坐得也不是那么稳。 不过杜莫的担忧不无道理。 这些人万一做文章说萧景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她还真就成罪人了。 不过她一个年老色衰的乡下女人,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明朝好像也有个万贞儿。 这种事谨慎些总是没错。 苏棠正愁怎么低调一段时间,正好来了月信。 她装作肚子疼得厉害传太医。 何长意一顿诊断,许是没看出什么异常,表情有些怀疑人生。 “是不是本宫近年常用避子药的缘故?” 何长意确认自己把了脉,看了舌苔,并无虚寒之相。 不过确实有这种可能,他只好顺着道:“回娘娘的话,兴许是有此缘故。臣再开一些益气补血……” “本宫停药一段时日,养养身子会否更好?” 何长意觉察出什么,却又不敢确定,最终还是选择认了苏棠的说法。 苏棠见目的达成,转眼便将这事告诉了萧景榕。 萧景榕抬手给她揉着肚子,“停药便停药吧,现下有孩子也无妨了。” 苏棠大惊,她不是要生孩子的意思好吧。 而且她这年纪也不适合生孩子了吧。 年纪越大越难恢复。 “何太医说调养过这个冬日便差不多了,只是期间最好忌房事。” 潜台词,别来临幸她。 萧景榕听她如此直白耳根一热,“自然得等你身子调养好再说。” 苏棠见目的达成,怕他继续纠结孩子这事,主动岔开了话题,“今年冬日似乎比往年暖和些呢。往年这时候,都得烧足足的炭,今年三两块便不觉得冷了。” 萧景榕闻言神色略微松泛,“嗯。如此百姓间也可少些冻殍。” 苏棠顿感羞愧。 她搁这儿锦衣玉食不劳而获,受难的人却不在少数。 “这几年天灾接二连三,受灾的百姓缺衣少食,皇上替臣妾把多的财物都捐给国库吧。” 她爱财是一回事,国家大义面前,她还是舍得的。 萧景榕没想到苏棠会突然提起这话,打趣道:“你那三瓜两枣,顶什么用?朕还不至于委屈了你。”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那些首饰头面有两套撑场面的就够了。” “朕竟不知你比朕还忧国忧民。” 苏棠伸出手指戳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萧景榕抓住她的手,低笑两声,“你养好身子,便算助朕一臂之力了。” 苏棠没想到他这么肉麻,缩在他怀里当起鹌鹑。 萧景榕待苏棠说不大疼了,才起身回甘露殿。 顾峥侯了半晌,心里也憋着怨气。 能让他这好兄弟晴天白日在后宫待这么久,果然有妖精在。 “禀皇上,勇毅侯府抄检已毕,这是登记的册子,请皇上过目。” 萧景榕接过厚厚一沓册子,翻开头一页记有金银的数量,光五十两足的金锭便有五百锭之多,银锭更是近千。 各式金银饰物、绫罗绸缎更是不计其数。 “查抄的现粮直接送去户部,送至灾荒严重的三州,其余金银暂充国库。” “是。”顾峥应下,跪在地上,“还有一事臣得向皇上请罪。” “卢岩死了,留下一封诉冤状。”顾峥讽刺一笑,“这冤还是替勇毅侯诉的。” “这一箱箱的金银抄出来,他还有何辩驳之地?” “勇毅侯这老贼奸得很,勇毅侯府没藏多少东西,真正存金银的宅子不在他名下,是他外甥的,臣此前被他蒙了过去,并未发现。 他外甥前些年仗着他的名头强抢民女,杀人越货,被他替天行道送至官府,甚至他的发妻都因此一气之下出了家,没两年便死在了庙里,他又装模作样将人带回去厚葬。 总而言之,卢岩的意思是勇毅侯对他外甥私藏的这些财物不知情。” 萧景榕让顾峥起身,“此事非你之过,朕旨意下得急,你来不及查清也是有的,朕早知他会有后手,无妨。” “多谢皇上。” 萧景榕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何事?” “臣于皇上除了君臣之义,可还有朋友之谊?” 萧景榕料到他的后话,仍是应下,“自然。” “那臣就直说了。”顾峥咬咬牙,“皇上急于处置贵妃和勇毅侯究竟是为了皇嗣,还是哪个女人?” 萧景榕直直盯着他,敛去了平日的锋芒,“既不是为了皇嗣,亦不是为了女人。” 顾峥梗着脖子,明显不相信。 “朕初登基那两年,的确并未想过先动勇毅侯,甚至前些日子朕都还打算再拖个一年半载,等你那边证据收集妥当。 直至凛冬渐近,朕方知大雍已然等不起了。蝗灾过后,田地受损,百姓种不出足够撑过冬日的粮食。 便是种出来了,大半也得交给掌有田契的缙绅。赈灾粮层层下去也不知还剩多少,蝗灾最严重的三州屡屡暴动,光靠官兵镇压只会适得其反。 查抄勇毅侯,一则搜出的粮食可解燃眉之急,被他侵吞的田地能回到百姓手中,二则也能杀鸡儆猴,让其他人收敛些。” 顾峥听完面露愧色,“臣……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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