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 男人冷白的面庞染上层薄红,额头和脖颈上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副坚韧不屈的样子,倒叫裴知晚看得心软。 算了,她就勉为其难当一次好人,也算是补偿了上一世那个被她包养为情自杀的小男孩了。 想到这,她站起身,弯腰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男人的分量远比裴知晚想的还要轻上一些,身上的淡香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拉近而愈渐浓郁。 裴知晚轻轻翕动鼻子便能闻到包裹在她身边的香水气味。 “你——” 帝忱身体一僵,心底不知为何忽然泛起一阵悸动。 那种超脱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不安和暴躁,他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可刚一开口就被裴知晚打断。 “别动,”裴知晚皱眉打断了帝忱的话,将人轻轻放到轮椅上,“我看看你的腿。” 不等帝忱做出反应,她便自顾自掀开了男人的裤腿。 医院的病号服做的很宽松,裴知晚很轻易就将帝忱的裤腿撩到膝弯上。 她一条腿跪在地上,俯下身去查看男人露出来的膝盖和小腿。 和绝大多数久坐轮椅的病人不同,男人的小腿白皙纤长,并没有发生任何萎缩的状况,看起来像是刚出事不久。 可她看男人眉眼中的郁色,却不像是如此。 裴知晚伸手在男人小腿上摸摸按按,确定人骨头没有长歪,才又抬头看向帝忱。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你在乱摸什么?” 同一时间,帝忱眉头蹙得很紧,他松开紧捏着轮椅扶手的手,抬手将人从身前推开,“我的腿用不着你管。” 他瘫在轮椅上这么多年,家族那群人早就放弃他了。这女人这时候突然冒出来,就算不是来害他的,估计也没好心。 居然还惺惺作态的蹲在那儿假装查看,怕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来羞辱他的。 “诶,我说你这人!” 裴知晚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个踉跄,后腰撞到身后的病床栏杆上,硌得生疼。 还要再说什么,病房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个医生急匆匆的从歪头闯进来。 “这里是私人病房,你是谁,来做什么的?” 为首的一个男大夫瞪了裴知晚一眼,满脸写着不悦,“谁让你进来的?赶紧离开。” 刚刚还静谧的病房,这会儿挤满了人。 跟在后头的两个医生没有说话,反而急切的过去查看男人的情况,推着男人就要离开。 裴知晚偏过头去朝那边看了一眼,感觉几人那副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在紧张病人安危,反倒像是在……心虚? “大夫,他这腿是怎么了?” 她眯着眼看着几个人将帝忱往病房外推,眸子转了又转,最后一把拽住刚刚还呵斥着让她离开的男大夫,“我是他朋友,他这腿……” “不该问的别问,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男大夫不耐烦的将袖子从裴知晚手里抽出来,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要往外走,“就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你还是省省吧。不管是他还是他背后那人,可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先前推人离开的两个大夫还在外头催,男大夫丢下这话匆匆离开。 他那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将裴知晚当成了那些趋炎附势,想要借此攀高枝的小姑娘了。 裴知晚也不在意男大夫言语间的鄙夷,脑海里仍旧回想着方才那几个人的神情。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叮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响了一声,是许清荷发过来的。 她买了吃的回来,发现病房里不见人影,这才发微信问裴知晚跑去哪儿了。 裴知晚回了句“马上”,作势就要离开。 临走时,她回头朝病床床尾看了一眼,上面挂着病人的基础信息。 原来那个男人叫帝忱? 裴知晚眉梢一挑,将这个名字暗暗记下。 等回到病房,许清荷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刚刚去哪儿了?” 许清荷起身将买好的饭递给裴知晚,脸上的笑意看上去像是在讨好,又像是有些勉强。 “有点闷,在走廊遛遛。” 裴知晚全当做没有看到许清荷脸上的表情,随便搪塞了一句之后就打开饭菜吃起来。 只是吃着吃着,思绪却逐渐飘远。 【待会儿找个借口溜去病案室看看。看那几个大夫刚刚的样子,里头肯定有鬼。】 【晚上再去病房看看,那几个贼眉鼠眼的大夫该不会真对他做了什么吧?】 裴知晚越想越偏,思绪渐渐飞到男人浮起薄汗的脖颈和微微泛红的耳尖上。 许清荷起初还听得一头雾水,之后越听越不对劲,等意识到自家女儿是在想男人的时候,她也跟着老脸一红。 “我吃完了,出去走走。” 回过神来,裴知晚随便扒了两口饭就找了个借口急忙出去了,“我晚点回来,您不用等我。” 许清荷张了张嘴,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 医院的病案室就在这层病房楼下。 裴知晚从楼梯间下去,病案室就挨着楼梯口。 正好病案室这会儿没人,裴知晚蹑手蹑脚的开门进去,没翻几本就找到了帝忱的病历。 她对照着看了眼帝忱每天在吃的药,却发现没有一个能对得上的。 治疗腿伤,促进愈合的要几乎全被替换了出去。就连消肿止痛的药物也几乎没有。 怪不得人到现在都还要做轮椅,这种治疗压根就不可能会有效果。 外头传来一阵护士说笑的声音,裴知晚转头朝门那边看了一眼,迅速将手里的病历放回原位。 恰好此时,外头的两个护士推门进来。
第7章 走窗户的可不止是采花贼 “这里是病案室,你怎么进来的?” 小护士皱眉看了裴知晚一眼,略带心虚的朝放着帝忱病历的那个架子上看了一眼,“外人禁入,你看不到吗?” “不好意思,我想上厕所找不到,想着找个人问问,结果就走到这里来了。” 裴知晚用手捂着小腹,皱着眉做出副很难受的样子,咬着嘴唇和人道歉。 小护士闻言松了口气,又开口埋怨了两句,才将人扶出去,还顺手指了去厕所的路。 裴知晚一叠声的道谢,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脚步一转进了电梯。 深夜,裴知晚睁开眼睛。 许清荷已经睡下了。她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拿着拖鞋光脚出了病房。 出了病房,她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这才松了口气,穿好鞋子往帝忱的病房那边走去。 和她预料的差不太多,病房的房门被人锁住,推不进去。 裴知晚想了想,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窗户。 窗户没锁,从哪儿进不是进啊? 于是午夜时分,帝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刚睁开眼,就见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蹲在他病房的窗户上。 “谁?” 帝忱警觉的坐起身,伸手摸向枕头底下放着的那把水果刀。 “……我啊,忱哥哥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裴知晚从窗上跳下来,听到帝忱这么问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半晌才轻笑着故意调侃道,“真是,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人家了?” 她说着,还故意凑到人床边,伸手到男人脸颊上摸了又摸。 男人细腻的皮肤手感很好,让裴知晚又想起前世的那个小奶狗。 “滚出去。” 帝忱蹙着眉头一把将裴知晚的手挥开,“谁让你来的?帝南淮,还是……” “哟,脾气还挺大的。” 裴知晚被人挥开也不恼,反而更加主动的凑过去,拽起男人的手往自己心口贴,“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派过来的,你要是不信,自己摸摸我的心脏跳得快不快?” “你!” 心口传来莫名的悸动,帝忱心情越发烦躁,当即便更加用力想要将人甩开,“不知羞耻!” 他就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人。 先是白天莫名其妙的将他扑倒,然后又是趁着晚上来翻他的窗。还几次三番的对他动手动脚,这女人可真是! 帝忱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病房的窗贴了雾面的防窥膜,里头的人看不清外头,外头的人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可帝忱只顿了一下便猜到了外头的来人。 “闭嘴。” 他一把捂住裴知晚,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低声同人交代,“大夫被你引过来了,一会儿他要是开门,你就躲到衣柜里去。” 裴知晚被捂着嘴,一双眼睛借着外头的月光看向帝忱。 男人脸上的表情很冷,眼里藏着不耐和暴躁,喉结上下滚动,看着倒是比白天还要令人惊艳。 “听到没有?” 帝忱见人没有反应,又问了一句。 裴知晚被人一推,回过神来,赶忙点点头。 与此同时,外头的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帝先生,听您病房里有声响,您还好吗?” 白天的那个男大夫叩响房门,试探着问道。 “杯子碰掉了,没事。” 帝忱丢给裴知晚一个眼神,示意她抓紧时间,小声动作。 可医生显然不信,应了一声之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窸窸窣窣的辨认了一会儿才将房门打开。 许是害怕将帝忱激怒,医生没有开灯,只用手电筒在病房里随便照了照,见真的没有异常才转身离开。 裴知晚在衣柜里坐了一会儿,不大的衣柜里空荡荡的,只挂着几套一模一样的病号服。 那几套衣服上也带着和男人身上一样的香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更加浓郁了几分。 密闭的空间,紧张的气氛,还有这环境和这味道。裴知晚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词儿来。 “诶,你说,刚刚这像不像是在偷情?” 听到病床那边传来两声咳嗽,裴知晚从衣柜出来,嬉皮笑脸的跟人说笑,“被迫害的豪门弃子,和刚被认回来的豪门真千金,啧啧。” “你到底是谁?” 帝忱周身气压骤然变低,拽着裴知晚的胳膊逼问,“这些事,都是谁跟你说的?” 虽然他不觉得如今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那人觊觎的东西,可骨子里的多疑和猜忌还是让他下意识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想。 总不会是真的有人大发善心的妄图前来拯救他。 相信是有人想要救他,还不如相信是他那个恨不得叫他去死的小叔又想出了什么折磨羞辱他的新点子来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腿,”裴知晚叹了口气,没再绕圈子,直接将她查到的和盘托出,“我去病案室查过了,医生开给你的药全部都会换掉了。消肿止疼的,促进愈合的,所有的药都被换成了维生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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