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补充道: “不过其实户外灰尘对我几乎没什么影响,顶多打几个喷嚏,是她太紧张了。” 话音刚落,傅听寒倏地将她拉到一间空教室里,不忘关上门隔绝外面的灰尘。 姜珥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打趣,“你怎么和我妈一样,都说了没事。” “如果过敏,会有什么症状?”他撑住桌面,弯腰仔细观察着她,眉头微蹙。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姜珥甚至可以数清楚他的睫毛。 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 他正在专注的看着她。 姜珥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身子忍不住向后缩了缩,直到靠在椅背上。 “有什么症状啊……”她的声音从口罩中传出来,闷闷的,带着几分尴尬,“说严重也不严重,就是会……” 肿成一颗bulingbuling的猪头。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干巴巴的停了下来,希望傅听寒能有点眼力见,不要再和她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偏偏傅听寒没瞧出她的意思,仍旧看着她,等着下文。 她只得尴尬的比划了一下,“整张脸,包括眼皮,全部都会肿起来,鼻涕和眼泪会失控,然后不断打喷嚏……大概就是这样。” 闻言,傅听寒又凑近了些,认真端详着她露在外面的皮肤。 她退无可退,只得任他打量。 少女肌肤雪白细腻,仿佛剥了壳的鸡蛋。 没有泛红,也没有肿胀,光洁如初。 他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离她有些过于的近了。 鼻尖飘来淡淡香气,像是天刚亮时,从枝头折下的第一朵绽放的栀子花,花蕊尚且沾着晨露。 香味并不那样的馥郁,带着一点儿凉意,若有若无的往鼻子里钻。 傅听寒瞳孔一缩,慌忙直起身体,一连退了三步,差点撞上旁边的桌子。 姜珥吓得站起来:“你没事吧?”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道: “没事。” 说话时,他低着头,眸中狼狈尽数藏在她看不见的阴影中。 “那就好。”姜珥莫名有点不自在,干咳一声,“我们出去吧?” 傅听寒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忙碌的众人,又扫了眼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教室,捻了捻指尖,随口找了个话题: “你经常过敏吗?” 说起这个,姜珥又坐下了。 “没,从小到大就过了两次敏,”她耸耸肩,“一次是小时候帮忙晒被子,那会儿还没发现这个呢,后面去医院查出来了,我妈就一直看着我的,不让我碰这些家务。” “第二次呢?”他问。 “第二次——” 她想了想,“貌似是在公交车上。” 傅听寒有些意外:“公交车?” “对,”她笑嘻嘻道,“没想到我也会坐公交车吧?” 傅听寒摇摇头,又点点头,看不出什么意思。 “嗐,别看我在外面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那都是装出来吓他们的,其实——” 不知想到什么,姜珥笑容里无端多了些悲凉,语调努力维持轻快: “在上初中之前,我家都只是普通家庭而已,公司真正走上正轨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按星海那帮太子爷的话来说,顶多也就算个暴发户,上不得什么台面。” 傅听寒却道:“你在星海过的不高兴。” 姜珥没料到他会说这个,一时愣住。 “他们用这个取笑你了?”他语气沉下去。 “不是说公交车吗?”姜珥避开这个话题,“别打岔。” 傅听寒深深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 她回忆道: “我记得我本来和人约好了见面,结果那天真的特别倒霉,下了特大暴雨不说,家里的车还坏了,又一直没打到出租车,我怕迟到,只能搭公交。” “更倒霉的来了,那辆公车上的窗帘太久没洗,我碰巧又坐在窗边,刚走到半路,我就被拉到医院去了。” 听完,傅听寒霍然抬头。 他语声艰涩,“那天,你在医院?” “对啊,我在医院打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吊针,又加上淋雨发烧,咳了快半个月呢。不过,你要当时也在医院,绝对认不出我,太可怕了。” 说着,她一时忘了尴尬,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真的肿成了一颗猪头,特别丑。” 傅听寒默默不语。 半晌,他低声道:“后来呢?” “后来?”姜珥莫名其妙,“后来我就好了啊。” 傅听寒眉间有一闪而逝的怔忪。 恍惚中,鼻端飘来潮湿的雨水气味,混合着面包店特有的甜香,玻璃门推开,风铃叮铃作响。 粉色雨伞轻旋,少女眉眼带笑。 他用力收拢掌心,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还记得,原本要去见面的那个人吗?” 姜珥努力思考片刻,摇摇头。 “不记得了。” 傅听寒指节泛白,“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两辈子的记忆加起来堆在一起,姜珥的脑容量实在有限,无奈道: “那时候我才十四还是十五岁,后面又大病了一场,确实没什么印象了,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 也不会是。 傅听寒蓦地拉开教室门,柔和暮色铺天盖地涌入,纱一样笼了他满身。 他的声音也如这暮色一样,朦朦胧胧的,让人听不太清。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姜珥看了眼天色,没做他想,“一起走,这里交给他们就行。” 等她走出几步后,傅听寒方才抬脚,刻意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忽地,她背着手倒退回来,直到与他肩并着肩,叹了口气: “傅听寒,你非要这样吗?” 傅听寒知道她指的什么,嘴里发苦,只能装做不解,默默不言。 她又问,“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傅听寒凝着她落在地上的影子,“我没有。” “你有。”姜珥语气肯定。 “……” 短暂沉默后,傅听寒低声回道: “姜珥,和我做朋友,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姜珥道。 傅听寒道:“可是我在乎。”
第27章 他超爱 “姜珥。” 瑰丽霞光里,傅听寒眉梢眼角间笼上浓重自弃,几乎是强迫着自己开口,一字一句道: “你可能不明白,你会拥有更多更好的朋友,只要,远离我。”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语气已卑微到了尘埃里。 身边,姜珥直直的凝视着他,不放过他每一个表情。 这样的傅听寒,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直以来,他都是冷静的,漠然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情绪绝不轻易外露。 可剥开那层坚硬的茧,里面盛着的,是少年人拼命抑制的忐忑不安与惶恐无措。 他原来这么害怕。 怕到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从始至终都孤孤单单的,唯恐连累了别人。 更怕某一天会从别人口中听见后悔两个字。 姜珥做了个深呼吸,突然一巴掌拍向他后背,叉腰: “你一天天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傅听寒被打的踉跄一下,眼里闪过几分茫然。 姜珥板着脸道: “我的事不需要你担心。” 几乎是立刻,傅听寒后退一步,低声道,“对不……” 话没来得及说完,姜珥打断他,向前一步,双手按在他肩膀上: “傅听寒。” 她抬起清亮双眸,眸底倒映了漫天晚霞,认真道: “你很好。” 傅听寒愣住。 “你说我会遇见更多更好的朋友,”她道,“我已经遇见了。” “就是你。” 就是你。 这三个字仿佛一根钉子砸下,傅听寒心脏重重一跳。 他艰难开口: “姜珥,不要可怜我。” “我没有可怜你。”姜珥道。 他仍是不敢相信,往后退了退,避开她的手,想要告诉她自己的种种缺点,好证明自己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我……听不见。” “不是有助听器吗?将来也可以去做手术,现在医疗这么发达,腿断了还能装上义肢再跑起来呢。”她满不在乎的说着,再次向前一步。 他连连后退,声音愈发小,“我的父母……” “那也不是你的错。”她步步紧逼。 “我……” 不等他说完,她再次打断他: “你想说自己家庭条件不好?对,那天我看见你在奶茶店兼职了,但那又怎样?在我看来,这只能说明你很努力,这并不能成为一个缺点啊傅听寒。” 傅听寒后背抵在冰冷坚硬的廊柱上,退无可退,辩无可辩。 他怔怔的,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姜珥抬手拍拍他的肩,这次力度很轻,是安慰与肯定的意思。 “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你说的那些什么更好更多的朋友我不想要也不稀罕。” 顿了顿,她接着道: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的就像你说的这样不好,我也还是想要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傅听寒问。 “因为你是傅听寒啊。”她眉眼弯弯,一本正经的拖长语调,“我的同桌,我的小弟,傅、听、寒。” 好似闪电划过天幕,从高天之上盗取火种的神明回眸微笑,灼热火星点燃山巅积雪,于是,亘古不变的冰层熊熊燃烧,烧到连血液都是滚烫的,几乎烫化了全身的骨头。 忽地,傅听寒听见耳边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响。 那是冰层被融断的声音。 于是,他便明白—— 自己完了。 ——或许早在多年前的那场大雨里,他就完了。 可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喂,我都这么说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吗?”姜珥见他居然开始发呆,心里一阵郁闷,“算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再想想吧。” 下一刻,衣摆被人轻轻扯住。 她双眼一亮,故意慢吞吞的收回脚,“哟,这么快就想清楚啦?” 傅听寒头垂得很低,嗓音艰涩: “你以后,会后悔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她近乎蛮横道,“谁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过好当下就行了,老想着以后干什么。” 傅听寒彻底说不出话来。 “行了,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故意晾着我了,真的很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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