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十三怎么了?没事吧?”他问道。 徐清麦正在给躺在地上的周自衡用止血带包扎背后的伤口。她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双手还有点颤抖,不过情绪却是稳定了不少。 刚才她以为周自衡背上的血全是他自己流出来的,加上系统响起的提示声,她差点崩溃,还好镇定下来检查过后,大部分的血都是别人的,他背上的伤口虽然不浅但并未伤到脏器,这让她一直在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徐清麦回答李崇义,抬起头来,一脸的疲惫:“没事,只是之前透支了力气又受了伤,一下子昏迷过去了。” 李崇义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到邵东后就知道今天这一切大概率是冲着他来的。如果自己的朋友因此而出什么事,他恐怕会难以接受。 孙思邈已经站起来看向周围,他面色有些凝重。骑兵们带来的火炬照亮了这一片空地,这里留下了十几具尸体,还偶尔可以看到残肢。到处可以见到血液,浸润到土地里,将土壤的颜色都染成了深褐色。 这简直就是一片小的战场。 而自己这边的人,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孙虎和另外存活下来的两名亲兵早已经体力不支,坐在了地上,身上多处伤口,有的还在流着血。 李崇义请求孙思邈与刘神威:“还请两位道长帮他们医治一二。” “自然。”孙思邈颔首,带着刘神威上前。 徐清麦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她对李崇义道:“小将军,麻烦您找人将他轻轻的搬到床上去,让他趴着,不要碰到伤口。我得去手工皂作坊那边看看。” 她有些担忧,今晚的事情似乎就是从作坊那边开始的,而那边还都是些妇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李崇义立刻招来几个自己的亲兵,让他们陪徐清麦一起过去。 当徐清麦赶到作坊后,她讶异的发现这边人声鼎沸,一群扛着锄头的百姓们正围在门口,大声的好像在讨论什么,待她挤进去一看,却发现是赵阿眉捆住了两个面容凄惨的黑衣人。 赵阿眉看到她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当时,她用了冯婶子来要挟那几个黑衣人,一开始还管用,但时间一久,那几个黑衣人也开始不耐烦了。他们直接发起了攻击。好在这个时候,正在仓库的刘若贤与薛嫂子想到了办法,她们拿了一袋草木灰,向那几个人扬去,又拿了搅拌用的大木棍子在旁助阵,才又给她争取了一些时间,才能等到骑兵们和镇上百姓们的救援到来。 诚挚谢过了那些赶来救援的镇上百姓之后,徐清麦和赵阿眉来到后院里。 刘若贤和薛嫂子,还有齐玉阿莞都坐在这里。 刘若贤看到自家老师过来了,连忙来到她身边。 徐清麦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就好。” 不然她没法向她的父母交代。 齐玉和阿莞手抱着膝盖,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那间被熏得黑不溜秋的房子以及地上摆放着的两具尸体,经历过这一仗之后,神情有些恍惚也有些茫然。 徐清麦蹲在她们面前,抱了抱她们:“做得很好。” 齐玉和阿莞一愣,紧绷着的情绪放松下来后,开始不约而同的抽泣起来。 赵阿眉将来龙去脉向徐清麦一一诉说。 “冯婶子已经死了,她当时被齐玉砸了头,然后又在打斗中被我的匕首刺了喉咙……”赵阿眉低声道,神情里有些畏惧,虽然自己走南闯北,但这次是她第一次杀人。 “还有,看门的田翁也死了。” 刘若贤的泪珠滚下:“他被黑衣人踹了一脚,而且那几个人来追我们,他去抱住黑衣人的腿,结果又被刺了一刀。还有那两条狗,也都死了……” 徐清麦心下惨然,她看向那两具尸体。 冯婶子的脸和脖子几乎没法看了,血糊糊的,看上去生前受了很大的痛苦,双眼圆睁,临时前都不相信自己会落得这么个结局。而田翁…… 院子中飘散着血腥气,与竹屋那一片毫无二致。 赵阿眉很愧疚:“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冯婶子的不对……” “不,是我的错……”徐清麦打断她。 她的表情阴郁,眼睛通红,长长的呼出口气,想将胸膛里的愤懑全部都吐出来。 她和周自衡还是对这个世界缺乏深刻的认知,他们低估了野蛮的杀戮在这个时代的普遍性,也低估了武力的重要。而今天的这场祸事残忍的以人命为代价,告诉她,你们离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其实还差得远呢! 她有些颓然,但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眼前的一切。 “田翁有家人吗?” “有一个老伴,还有一个孙子。”赵阿眉对每个人的来历以及家庭都了如指掌。 “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来这边生活?如果不愿意,那就给足抚恤金。”徐清麦一条一条的将指令发布下去,“还有,作坊这几天先停工,前来帮忙的百姓们记得要回一份厚礼……” 待到她处理完这边所有的事情之后,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染上了一层鱼肚白。 天就要慢慢的亮了。 在这样鱼肚白的微亮天色下,长安城中户户紧闭,尤其是那些高门大户。 在半个时辰前,秦王妃长孙氏的舅舅、担任雍州治中的高士廉堂而皇之的带了上千人马,从雍州监牢出发,穿过大半个长安,到达了长安城北的芳林门。 雍州,就是长安所在的京畿之地。 上千人马的行军,自然不会是小动静。人声、铠甲的声音、武器的声音,汇杂到一处。 沿途的坊市,大家在睡梦中被吵醒。 有百姓偷偷的打开了临街的窗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立刻被这群人的煞气所镇住,吓得赶紧把窗户放下,示意家中好奇的妻儿赶紧安静下来。 “是什么人?”家人好奇的低声问。 “不知道,凶神恶煞的,不过都穿着铠甲……”窥视的那人寻思一下,也有点迷糊,“可能是士伍?不过,有好些人我看着似乎是穿着囚服……哎呀,算了,别琢磨了,咱们还是当没看到吧。” 他的妻子点点头:“谁知道这些贵人们要干什么,反正我就觉得这段时间不太对劲。” 那人深深的叹一声,嘟囔道:“只希望不要连累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行了,我可不想又乱起来。” 他想了想,还是对妻子说道:“咱们还是先把东西收一收,要是到时候真打起来,躲起来也好,逃命也好,都方便。” 最怕的就是城中乱起来,到时候那些冲到家里的士兵尤其是溃兵可不管你无辜不无辜,搜刮财物还是小事,欺凌老幼妇孺甚至杀人都是常见的。 大家都是从乱世中走过来的,都懂。 妇人颤抖了一下,随即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起家中值钱的东西。而像她这样做的,在清晨的长安城中也变得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忐忑和惊惶中等待。 除了这些平头百姓之外,高门之内却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多了几分明悟。 胜业坊内,李孝恭收到手下的匆忙来报后,立刻吩咐府中护卫守好门禁,自己则披了外衫,在书房内眺望宫城的方向,忧心忡忡。 他被天子怀疑有造反之心,从石头城来长安。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在御前解释了一通之后就没事了——这也是李孝恭之前早就猜测到的。什么造反,不过是有人贪图他手中的兵权或者是想要让他卸甲归田罢了。果然,虽然嫌疑已消,但陛下却没有放他回江南的意思,而是让他在长安先好好的休息休息。 李孝恭也谨慎,回到长安这半个月基本都以养病为由待在自家王府,什么太子、齐王、秦王相邀,他都婉拒了。 他才不要主动搅进如今的这潭浑水里。 不过,现在这潭浑水似乎马上就要变得清澈澄明了。 “都督,已经查清楚了,”幕僚快步进入书房,甚至还踉跄了一下,“高士廉带去的那些人都是雍州监牢里的囚犯!他们有的人身上的囚衣都还没脱下来!” 李孝恭眯起眼,很快就想清楚了关键:“秦王在长安城中能直接调动的兵不多,他手上大概也就只剩下几百精兵。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助力。” 这些囚犯恐怕就是被高士廉许以重诺才跟着他的,而且雍州监牢关着的囚犯里大多都是战俘,战斗力不差。 他问道:“雍州州衙和长安县衙都没有动静?” 幕僚摇摇头:“安静如死水一般。” 李孝恭只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或许所有人都知道秦王今日要做什么,只有太子和齐王不知道。” 还有他那位皇帝叔叔不知道。 幕僚也笑了一声。 他又道:“高士廉带着那一千多人马去了芳林门。” “芳林门?” 李孝恭脑海中浮现起宫城的布局,他沉吟了一下。芳林门位于玄武门隔壁,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挨着兴义宫比较近…… “这是秦王的后手啊。”他反应过来,“万一他失败了,那还可以通过芳林门前往洛阳。” 天策府可就在洛阳呢,那是秦王的大本营。 李孝恭的眼神转暗,嗟叹一声。 他想起自己之前几年的征战,为大唐收拢了江南岭南,天下好不容易归一,可如今却又有着分裂的风险。这让他不免有些惆怅和感伤。 不过,若是秦王真的回到了洛阳,那这天下,还有谁能挡住他的兵马? 李孝恭虽然一直为人谨慎,但是人心是肉长的,自然会有偏向。 他看向兴义宫的方向,在心中暗道:“二堂弟,希望你能如愿。” 兴义宫中。 长孙氏正带着自己的儿子李承乾站在宫中前殿的台阶上,在台阶下站着的,是兴义宫所有的护卫、奴仆。 长孙氏的面容平静,她看向玄武门的方向。 就在两个时辰前,她在这里为自己的丈夫以及八百精锐饯行,预祝他们旗开得胜,告诉他们她自己会带着孩子以及这些将领将士们的家属们守在这里等候他们凯旋归来。 李世民在前几天的时候已经派了屈突通和温大雅提前去了洛阳,整顿那边的事务,为最坏的打算做准备。他曾经想要让长孙氏带着几个孩子一起避过去,但是被她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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