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姬妾却开始不爽了。 “不能出门就算了,怎么连在家听听戏都不行了?”一位颇为受宠的年轻姬妾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最近平康坊那家戏班又排了新的《采桑子》,郎君,您就邀他们来家中演一趟嘛!” 她用年轻的身体贴上周礼的胳膊,扭了几次,以往这一招可以说是无往不利,但没想到这一次迎接自己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周礼。 “你要是在这府里待不住,不如把你送回戏班,自己去唱吧?”周礼阴森的捏起她的下巴,眼中迸出怒火,“不知轻重的东西!看来之前是把你给宠坏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年轻的姬妾浑身发抖,低垂下眼不敢看他,呜咽道:“奴不敢了,不看了,不看了,郎君莫生气……” 周礼用力的将她的脸推开,拂袖而去。 他走至书房外,来到花园里,心烦意乱,最后脚步一拐,去了正房。 正房里,他的夫人孔氏正在灯烛下抹泪,看到他进来后有些惊喜:“郎君。” 她想要上前,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话中带着几分气:“郎君今日怎么想到到我这儿来了?” 周礼寻了一张凳子随意坐下,脸在烛火映照下半明半暗,他没头没脑的讲了一句:“今日我遇到了王世兄,他们已经打算搬离长安,迁往庐陵。” 听了后,孔氏也顾不得置气了,惊惶的来到他面前:“为何要迁往庐陵?太子赦令,不是不再追究了吗?就连薛万彻,也都归顺了兴义宫。” “不追究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再得到重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周礼的嗓音带着阴郁,“王世兄直接被削去所有官职,成为了平民,不离开长安等着在这儿被人嘲笑报复吗?” 孔氏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长出一口气:“还好郎君只是被调到了光禄寺。” 比起来,调职和降一级似乎就不值得一提了。 “还好……好吗?!真是目光短浅!”周礼喃喃道,忽然低声咆哮起来:“谁知道过段时间后,我又会被调到哪儿去?难不成就一直待在光禄寺混吃等死?!” 周礼是个有追求有野心的人,否则他就不会费尽心机想要与当时的齐王府搭上关系。此时想想自己的遭遇,又想想当时和自己一样压注并支持李渊反隋的武士彟如今已经成为了豫州都督,是手握一地实权的正三品大臣,他就嫉恨得牙痒痒。 凭什么他能,自己不能?! 孔氏倒没有他这样复杂的心境,她被周礼提到了伤心事,又开始抹泪:“都怪你,非得让惠娘嫁过去,结果可倒好,成亲还没几个月,就成为了阶下囚。我的惠娘啊,命怎么那么苦啊!” 周礼被她哭得心烦难耐的闭上了眼睛,最后一拍桌子道:“不是让你将她带回来了吗?” 惠娘就是他们的大女儿,嫁去了齐王府长史家当儿媳。虽则李世民并未株连太多人,但在前期,他与天策府众人手中有着一张写了几十个人的“锄奸名单”。魏徵曾经在这名单上,但后来被特赦了。但周礼的那位亲家显然不在赦免的范围内——齐王李元吉性情暴虐,做下很多恶行,李世民认为其身为齐王长史,他最亲近的人,不仅不加以劝诫,反倒助纣为虐,不得轻易饶过。 长史本人在当日就死在了事变之中,他的家眷被下狱,男丁流放到边陲,女眷被没入教坊司,惠娘就在其中。不过,若是娘家人愿意来赎,也可以将其赎买出去。 周家自然是要把惠娘赎买出去的,如今她已经回到了周家,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住着。 “别哭了!”周礼烦躁的道,“成天都只知道哭哭哭……等过几天,先把她送到道观去,当一段时间的女道士。” 孔氏不可思议的道:“你想要让她出家?” “不过是先去道观待几年避避风头,等过几年后风平浪静了自然可以回来。” 孔氏一想,觉得这也未尝不是办法。只是,她的惠娘为什么就这么命苦啊。 她刚张开口又想要嚎两句,却被周礼冷冷的瞥了一眼后打断了她:“还有一件事情,二房的十三郎再过不久就要回来了。” 孔氏原本张开的嘴就变成了惊讶:“啊?十三郎,他不是被送到江南去了吗?” 周礼冷哼了一声:“马上就要回来了,而且还是太子殿下召他回来的,据说是在那边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周礼虽然被降职了,但人脉还是在的,这事儿还是他的旧同僚告诉他的。他原本就不喜欢自己这个侄子,居然要娶一位市井女子,丢尽了周家的脸。让他去司农寺然后贬到江南就是周礼出的主意。 反正看了烦,那就打发得远远的好了。 可谁想到,这侄子却是个刺头,居然敢写信来嘲讽他目光如鼠,真是岂有此理!周礼看到那封信后简直暴跳如雷,恨不得当晚就进祠堂把他的名字从家谱中给踢出去! 谁知道,一语成谶。 齐王还真就倒了。 周礼这段时间待在乌漆嘛黑的书房里悔不当初之时,也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封信,这也就让他更加的恼羞成怒。 自己的政治眼光居然还不如一个年轻人? 不不不,他绝对不承认这一点。不过是那逆子误打误撞的碰上了而已。 所以,对于周十三郎受到太子殿下的重视,周礼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欣喜之情,反倒是厌烦加忌惮。 “那咱们周家的恩宠还在的呀,”孔氏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一开始很高兴,但随即又抽了一口凉气,“那岂不是二房以后就要爬在我们头上了……” 周礼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算了算了,反正你知道有这么个事情就好了。二房到时候要怎么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不要去插手。” 什么叫要爬在他们头上了?听了都生气! 他又交代了几句,原本今晚还想要歇在这儿的,但现在却全无兴致,索性抬脚去了书房。气得孔氏在后面面目扭曲,知道他肯定又是去找他的那些年轻姬妾们了。 然后,又嘤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往大房的正院向南走,就是二房住的院落。 二房的柳氏,也就是周纯他娘,也正在和自己的奶妈妈说话。 “真的,十三郎就要回来了?”她欣喜的从榻上坐起来,“你没有听错吧?” “自然没错,是我听郎君身边的人亲口说的,而且还说十三郎是被太子殿下召回来的。”奶妈妈的脸笑得和菊花一样,“恭喜娘子,以后可就要出头了。” “还是我儿有本事。”柳氏兴奋得下来在房间内走了几圈,然后神色又淡下来,“的确是有本事了,翅膀也硬了,非得找那么个女人来恶心我。他若是听我的,娶一个世家女多好,何至于在江南蹉跎那么几年?” 柳氏恨铁不成钢。 “十三郎的确是做得不对。”奶妈妈哄着她,“不过娘子,都这么久了,孩子也生了,你就消消气吧。再僵持下去,也不过是和自己过不去。” “这是我不消气吗?”柳氏生气的道,“我都忍气吞声没说什么了,还让王婆子去照顾她,结果她怎么回报我的?就撺掇十三郎把王婆子给赶了出来。果然是小家小户出身,知道什么叫做长辈赐,不敢辞吗?” 奶妈妈可不敢说你派那王婆子去一开始就不是真心想要她去照顾的,一说就会炸。她知道柳氏一向以自己的这个儿子为傲,但没想到却在重要的亲事上面被他叛逆了一回,自此之后心里就别扭上了。 那位徐四娘简直就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只能再好言好语的劝着:“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反正你是长辈,若真是不喜欢到时候少让她来你面前晃就行了。不必为了她和十三郎搞僵。” 柳氏重重的哼了一声,又坐了下来:“那能怎么办?只能这样了。哎,不过我儿这次说不定真要出息了,到时候可以再给他寻访几个好女子,当妾也行。” 她陷入到了自己的幻想中,甚至都开始想要找什么样的。首先,当然是不能忤逆她的。 奶妈妈想一想也觉得可以,便笑道:“对喽,这样想不是挺好。” 柳氏看了看外头,园子里就那么零星的几盏灯,看了她心里都觉得不痛快,嘲讽道:“真以为灯烛点少一点别人就不记得你了?掩耳盗铃!” 转而又得意起来:“等到我儿回来,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以后看大房还怎么在我面前得意。” 奶妈妈:“……娘子,十三郎是太子殿下召回来的。” “有什么区别?”柳氏不在意的挥挥手,“皇上都打算退位了,那太子登基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自从隐太子的心腹大将薛万彻归顺李世民之后,天下立刻变得安定了起来。李渊见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便在裴寂、萧瑀等臣子的劝说下准备退位给太子李世民,自己则当个清闲的太上皇,如今礼部都已经在准备登基大典了。 柳氏又想了想,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似周十三郎一回来就能立刻加官进爵似的。 她对自己的奶妈妈道:“你明日将那王婆子找来,我得问她一些事儿,十三郎在江南待了那么久,恐怕喜好也有所改变,我得先准备起来才是。” 奶妈妈欲言又止,她老觉得王婆子被送回来一事有点蹊跷,但是又看不出什么,加上柳氏的想法也是好的,便也笑着应了下来。 而此时,被周家人所惦记着的周自衡与徐清麦正在扬州逛花了眼。 扬州在隋朝的时候称江都,杨广极喜欢这里,出于避讳便改名为江都,但隋都已经成为了前隋,这种避讳自然也就没必要,于是扬州又成为了扬州。 他们从燕子矶一路坐船到了京口的西津渡,然后又换船横穿长江来到了扬州的瓜洲渡,体验到了“京口瓜州一水间”的感觉。① 在扬州,他们要换大船,沿着大运河一直北上到洛阳,然后从那里进入黄河,最终到达长安城边的渭水。 这是最舒适安全也最快速的一条线路,可以避免陆地上的颠簸以及荒无人烟之地。从这个角度来看,隋炀帝开凿大运河的确是造福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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