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软抱着周天涯,叹了一声:“娘子和郎君真的是越来越忙了。” 随喜做鬼脸逗周天涯玩,小声说:“我觉得这样也蛮好的。” 这两年郎君感觉郁郁浑噩,他都不敢怎么多讲话,现在看上去好多了,意气风发,总算是像他以前熟悉的十三郎了。 不对,其实也有些不像……但随喜又觉得,这也很正常,人嘛,总会变的。 阿软好奇的问他:“娘子以前也有这么好的医术吗?” 随喜纳闷了一下,然后道:“不知道啊,可能在长安的时候没表现出来吧?” 他也就才认识娘子两年而已。 说不定,娘子以前就会呢?而且娘子的父亲是教书先生,说不定家里有什么医书呢? 心大的随喜想了一下之后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知春堂内。 胡大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位说要割掉自己瘤子的徐娘子将所有的头发都裹在了一块布里,然后从滚开的水里面一件一件的夹出东西,先是一堆麻布条,然后是丝线,再就是奇怪的乳白色半透明的长长管子—— 看到这里,他的情绪都还算稳定,但当他又看到接下来的东西时,忽然就很想让仆佣搀扶着自己赶紧转身逃跑! 他看到徐清麦拿出了一把小小的长长的薄薄的匕首,有的宽一点,有的窄一点,然后还有尖尖的长针,还有剪刀、宝镊等等各种各样让人看了胆战心惊的铁制器具。① 这些器具的锋刃处和尖端都闪着银色的光芒,显然是用了极好的熟铁制成,而且还磨得非常的锋利。 这是徐清麦之前特意画了图纸去铁匠铺定制的一套工具。那位铁匠最近接了不少她家的单子,什么铁锅、铁铲之类,因此即使觉得这些东西有些奇怪也很快都做出来了,并且做得很不错。 而胡大看了后只觉得自己有些腿软。 陪他一起来的仆人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阿郎,您真的要把这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吗?” 看着都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胡大刚想说什么,徐清麦一抬头看到了他:“过来了?坐好。” 胡大战战兢兢的坐下来,下巴努了努那堆器械:“徐大夫,这些东西是?” 徐清麦随口答道:“自然是给你做手术用的。” 为了这场手术,她还特意去系统商场兑换了一瓶碘伏,花了自己五个积分。 胡大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徐清麦发现了他的不安:“……你不会以为我是用法术把你这囊肿给割掉吧?”她本来想调侃几句,但看胡大的眼中真的是恐惧,而待会儿是没有麻醉辅助的,于是,她重重的清了清嗓子,摆出庄严的表情:“胡大,你知道我的,我是从泰山府君手里抢走魂魄的人,对不对?” 胡大看着她的眼神,愣愣的点头:“对!” 都说她是女神仙。 “那你根本不用怕。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手术而已,怎么也不会有从泰山府君手中抢人来得要危险。”徐清麦运用上自己这些年和病人打交道的经历,用肯定句来给他们某种心理暗示,增强他们的信心,“所以,你信我!” 必要的时候,装神仙也不是不可以,她在心下嘟囔。 胡大看着她温和又笃定的眼睛,又歪着头看了看折磨自己许久的那大肉瘤,眼睛一闭牙一咬:“行,我信你,徐大夫!” 他豁出去了,不过是挨一刀的事情。以前在乱世的时候也挨过流兵一刀,这不也没死吗? 徐清麦戴上了用细软布料做的口罩,让在场的人做了基本的手消后,交代知春堂的一个学徒和胡大的仆佣按住他,又绑住了他的腿,免得在手术过程中动弹。刘守仁的任务则是给她当助手,顺便兼了器械护士的活儿。 待到一切都布置妥当。 徐清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1、2、3……她在心中默默的数,待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便仿佛置身在了门诊手术室里。 她切下了第一刀。 胡大紧紧的闭着眼睛,等待着巨大的疼痛袭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都感觉到了刀子滑过自己的皮肤,那种冰冰凉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触感……但诡异的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别动!别转头!”他刚想转过来看看,就被徐清麦严厉呵斥。 胡大乖觉的维持原状,惊奇至极:“不痛啊,徐大夫。” “不痛不好吗?”徐清麦淡淡道,手上的动作不停,“你先别高兴太早,你这个囊肿上面的神经不多,所以不痛,但到了清理囊袋囊壁还有缝合的时候,就会很痛了。 “做好心理准备。” 一旁压着自家阿郎的仆佣脸色煞白,转过去都不敢看。 那一刀划下去,皮开肉绽,各种红的白的黄的还有组织液以及轻微血液都从刀口这里流了出来。要不是他也经历过兵乱,见过在乱世里被砍被杀的尸体,恐怕这会儿就要软倒在地了。 女神仙不愧是女神仙,居然面不改色! 徐清麦没关注这些。 皮肤囊肿切除术是门诊手术,很简单,但是眼前这个却还是有些难度,因为大,所以创面也会大且深很多,所以她并没有掉以轻心。 但没想到的是,变故还是发生了。 “咚”的一声,原本在一旁给她当助手的刘守仁就这样一个没站稳,跌倒在了地上。 “师傅!” “刘大夫!”徐清麦着急的举着手里的器械,喊了两声:“您没事吧?” 刘守仁面色苍白,扶着墙:“没事,没事,就是有些晕。” 徐清麦顿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刀口处洇出来的血迹,恍然大悟:“……你晕血啊!” 得,这个助手怕是保不住了。 “快点,你们谁来扶他到旁边去。” 立刻有其他学徒扶着刘守仁走到了屋子的另一角——他大喊着不去屋外:“我要留在这里。” 徐清麦:…… 这时候,窗外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我来!我可以给徐大夫做帮手!” 一个大约和阿软差不多大,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噔噔噔的跑进来,扬起下巴:“徐大夫,我来吧?” 角落里的刘守仁不满的道:“若贤!你给我回去!这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阿耶,我没胡闹。我真的可以,我又不晕血。”少女刘若贤狡黠的对他笑了笑。 刘守仁被她气乐了,刚想说什么就被徐清麦给打断了:“行,那你去用香皂净手,头发和我一样包起来,速度要快!” 她可没时间听父女俩掰扯。 刘守仁看到她低垂着眼的认真模样,将嘴中的话吞了下去。罢了,本来就是他的失误,于是只能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而得到允许的刘若贤像是一阵风跑了出去:“我立刻就来。” 刘若贤取代了她父亲的位置,成为了徐清麦的助手。而从她就位之后,手术便进行到了艰难的阶段。 胡大开始感觉到疼痛了,他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第26章 胡大只觉得利刃穿透自己的皮肤,疼痛感升腾而起。 “很快了,你忍一下。”徐清麦对他道,声音有几分温柔,手里的刀却依然冷酷无情,这个时候,唯有快速和稳定才能让伤患缩短痛苦。 胡大嗷嗷了几声,不算热的天气里额头上冒出了大颗的汗。 “可以喊出来,但不能动,不然血会流得更多。来,给他把额头上的汗擦一下。” 就这样,胡大一边嗷嗷,偶尔有剧烈的身体抖动就被旁边的人给狠狠地压了回去,一边吸着凉气,竟然也忍到了最后。 几分钟后,徐清麦将碗大的囊肿物放在一边准备好的木托盘里,递到他面前:“喏,这就是刚割下来,囊袋和囊壁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应该不会复发了。” 那肉块像是一个大大的肉色圆球,还带着血,胡大看了一眼,立刻恶心得转过了头去,包括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不太适应,甚至觉得胸腹中有些反胃,比如小药童就立刻跑外面哇啦哇啦去了。 徐清麦习惯了,他们当时第一次上解剖课,第一次当实习生的时候也经常有人会觉得反胃,有的人甚至申请了转专业,而留下来的人到后来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示意刘若贤将另一个托盘中的长长的针给她。 胡大瞥到她这个举动,战战兢兢:“大夫,还没结束啊?” “要缝合啊,你这个伤口还是比较深的。” 胡大:……看那针线,是他所理解的“缝”吗? 一旁的刘若贤好奇的问出了大家想要问的。 徐清麦点头:“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 其他人的脸色都很震惊,唯有在角落里躲着又舍不得出去的刘守仁激动的喊了起来:“桑皮细线缝肠……!这就是古籍中写的针缕之法啊!原来真的存在!” 他恨不能立刻站起来看看徐清麦是怎么缝合的,但又畏惧自己晕血的毛病,最后脸上期待、失落之色糅合在一起,让人看了颇有些不忍。 “刘大夫,你可以等我缝好了再来看。”徐清麦安慰了他一句。 胡大好不容易从刚才的疼痛中解脱出来,立刻又感觉到了另一重酸爽,是针刺入皮肤和肉,然后线在自己的皮肉里拉扯的感觉。 “嗷嗷嗷嗷~~~~”他又开始嚎了。 戳一针嚎一下,场面有些惨烈。 在场镇静的只有徐清麦和她的助手刘若贤。 徐清麦缝了两针试试手感,然后因为不好使的针线皱了一下眉,她看了一眼刘若贤:“你不害怕吗?” 这孩子还挺镇定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刘若贤被她一问倒是有几分羞涩,然后摇了摇头:“不怕,我胆子一向都很大。” “看出来了。”徐清麦笑道,“以前学过医吗?” “学过一点,我喜欢学医。”刘若贤兴奋的道,然后语气又低落下来,声音小小的,“不过我阿耶不让我学。徐大夫,我和您说,我阿耶也不是天生晕血的,是之前打仗死人,他去收拾战场,看过的尸体太多,然后回来就这样了。” “啊,原来如此。” 这应该是某种战争PTSD吧? 胡大边嚎边听着两人在聊天,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徐大夫,别聊了,别聊了!什么时候好啊?” 他真的很疼啊,这种拉扯的疼痛比刚才的钝痛还要更折磨人。 “快好了,最后几针。”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开门,刘守仁,快开门!” 刘守仁看了一眼徐清麦,徐清麦点点头:“开吧,差不多了。” 刘守仁大步走过去,面色阴郁的出了小屋,打开了外面的门,却见门外站着一群脸上带着好奇神色的街坊,为首的却是自己熟悉的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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