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洗漱一下出门,正好撞到孙思邈与刘神威头上带着微汗从小花园里走出来,才知道他们已经用完了早膳,打了好几遍五禽戏,不免有些惭愧。 看看人家,这才叫自律! “不知我以后能不能跟着道长一起打五禽戏?”徐清麦巴巴的问。 她早就想要锻炼一下身体,只是之前一直都很忙,还没来得及计划。现在有个现成的机会摆在这儿,自然不能错过。 孙思邈笑道:“只要四娘能早起,自然可以。” 徐清麦毅然保证:“没问题!” 用完早膳,和周天涯玩了一会儿后,她与孙思邈商议一起整理之前义诊的那些医案。 周自衡之前让薛嫂子把书房再重新收拾了一下,这次徐清麦推门进去一看,整个书房焕然一新——他走之前去木匠那里定做的酸枝木长书案已经送了过来,靠在窗前,还配有两把带着软靠枕的圈椅,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旁边的花架上,一枝茂密的海棠正在青瓷瓶中怒放,衬着被银钩挂起来的翠绿竹帘,雅致里又带着蓬勃的生机之美。 另一侧,是屏风与坐床,还配有几案和茶具,可以靠在那儿看书或者喝茶。 徐清麦爱极了,薛嫂子就是审美的神! “若是这窗户换成玻璃,就更好了。”她感慨道,“现在这种窗户,采光还是不够好。” 不管是用最细的纱还是用最透的纸来蒙窗户,光线都会要暗上好几层,更别提这两种都不够保暖,因此家中的窗户都开得不大,更影响采光。所以如今许多文人雅士们喜爱在四面无遮拦的亭子内和园子里读书写字,即便是大冬天的时候也是,只是多了一盆燃得旺旺的碳火。 孙思邈好奇的问:“玻璃?” “啊,就是之前我给您看过的那个装着乙醚的瓶子的材质,就是玻璃。”徐清麦解释道,随口又提了一句,“玻璃还有很多用处。” 她大致的介绍了了一下显微镜和解决远视眼近视眼的工具都是用玻璃制成的,孙思邈若有所思。 徐清麦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将所有的医案都摊开在书桌上,便与孙思邈一起探讨起来,上次她觉得还没聊过瘾,而且听了孙思邈的话让她又多了很多灵感。 不过,聊着聊着,孙思邈也不免失笑叹气:“四娘,《黄帝内经》中这句话不是这样理解的……” 他发现徐清麦的医学体系和他们所学完全不同,有的时候聊着聊着两人会忽然卡壳,因为徐清麦有点偏科,内科她不是很懂,而一些中医的基础理论她也不懂。 徐清麦这时候很好的体现了什么叫做打蛇随棍上,她立刻将自己那本《黄帝内经》取出来,真诚的看向孙思邈: “孙道长不介意的话,可否与我讲解一二,很多地方我自己看的确是稀里糊涂的。” 孙思邈:“行,老道每日抽半个时辰与你讲讲这些。不过,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多积累经验。” 徐清麦别提有多高兴了,大声的应下:“多谢孙道长!” 孙思邈是行动派,翻开第一页:“今天我们就先讲前面两页。” 即使已经把这本书背得滚瓜烂熟的刘神威也竖起了耳朵,认真的听讲。 孙思邈不仅是神医,调教弟子的功夫也极好,很多原本在徐清麦看来极晦涩的东西经过他一讲,便豁然开朗。这让她庆幸于自己的好运气,听得也更加认真。 孙思邈也惊叹于她的反应敏捷,往往能举一反三,天赋可以排在自己见过的前三,更生起了爱才之心。 刘神威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觉得自己可能马上要多一个师姐了。 不行,他先来,他是师兄才对! 下午的时候,刘守仁带了刘若贤来拜访,徐清麦很感谢他们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照看周天涯,盛情款待。又和两人说了一些在外面的见闻,主要是关于自己义诊的事情,听得父女俩都遗憾自己没有跟着去。 至于孙思邈,他事先就说在江宁县住的时候不愿意透露身份,于是徐清麦只介绍他们是茅山道观里的两位道长,和自家有旧,前来小住一二。刘守仁也并未怀疑。 父女俩知道她刚回来,事情繁忙,小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告辞了。 徐清麦去送。 在快要出门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问刘守仁道:“刘大夫,我想问一下,令爱可有学医的打算?” 刘守仁一愣,叹了两声:“徐娘子,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医书残缺,只是靠着几张药方维持知春堂的生计,这样的日子还能支撑多久也尚不可知。之前纵使是我想要让她学,却也没法教她。”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隐隐意识到徐清麦的意思,心脏开始如鼓一般的擂动起来。 刘若贤的眼睛也蹭的一下变亮了,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捏了起来。 是她想的这样吗? 徐清麦看着刘若贤,含笑道:“如果若贤还想要学医,又不嫌弃我医术与如今主流的派别都不同,那可愿意当我的学生?” 刘若贤简直是脱口而出:“我愿意!” 刘守仁瞪了她一眼,装作矜持的沉吟了片刻,然后对她拱手道:“承蒙徐娘子看得起小女,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他甚至内心深处是有点羡慕自己女儿的。 刘若贤听到父亲的回答,忍不住绽开笑容。 刘守仁严厉道:“还不快叫师父!” 她刚要开口,徐清麦却笑道:“还是叫老师吧。” 刘若贤立刻直勾勾的弯腰拜了下去,大声的喊了一句:“老师!” 待徐清麦扶起她来时,只看到了她眼睛中闪烁的小星星,不禁也被传染了几分快乐:“先回家吧,等五天后你再过来,到时候咱们再上课。” 她还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看着刘若贤和刘守仁离开的身影,徐清麦的嘴角挂上了淡淡笑意。 收徒这件事情的确在她心里盘桓很久,但是促使她回来之后如此直截了当的原因,还是缘于这次春巡时的义诊。 她在后世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个视频,在西北的某个地方,每年春节的时候会进行巡神的表演,有演员脚踩高跷扮演关公,周围的群众大多是围观看热闹。但当他来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便会有许多病人的家属极其虔诚的在路边点香跪拜。 菩萨睁眼,悲悯世人。 她在想,那位扮演关公的演员高高站在半空中俯视这些朝他悲哀叩首与祈求的人时,他会不会感觉到被整个世间的苦难包裹? 她自己在整个义诊的过程中就经常被这样的苦难所包裹。 在现代的时候当然不是遇不到可怜人,隔三差五的就有,但密度和普遍度远没有这边高,徐清麦一度觉得自己要沉溺在这种苦难之中,即将灭顶。 被炎症折磨而羞于启齿的女性,身上已经有了严重的异味与糜烂,丧失尊严,患了血吸虫病却依然要下地干活不然就吃不上饭的农人,在饥饿中变得瘦小甚至发育不良的儿童…… 若不是她已经有了好几年的行医经验,恐怕很难从这种心态中挣扎出来。 挣扎出来之后,徐清麦就觉得自己的行动应该更快点。 组建自己的手术团队、让现代医学在这里立足,这是短期目标,而建立一所综合性的医院、让医学教育做到有教无类,则是她的远期目标。 即使做不到,最起码自己不会留遗憾。 作为外科医生,执行力强是一种必然。于是,今天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刘若贤了,好在也成功了。 是个不错的开局,徐清麦愉悦的想道。 而离开了周宅之后的刘若贤,心情激动,在路上就忍不住蹦了几下,被刘守仁瞟了两眼后才乖乖的恢复自己的淑女仪态。 刘守仁带着些酸意叮嘱她:“跟着徐大夫要好好学,知道吗?若是让我知道你偷懒或者不敬师长,我非打断……关你禁闭不可!” 对着女儿,他还是温柔一些的。 “阿耶,你就放心吧!”刘若贤拍了拍胸脯保证,“我肯定好好学,不给咱们刘家也不给知春堂丢脸。” “嗯,徐大夫的医术虽然与众不同但极为高明,你能拜她为师是你的福气……”刘守仁想到自己当时到处拜师但都碰壁的往事,心中的酸泡泡更大了,开始碎碎念。 刘若贤心中腹诽,但面上还是乖乖的听着。 眼看就要回到自己家了,她忽然打断父亲的唠叨,语带惊恐:“阿耶,娘到时候反对怎么办?” 杨氏的确是反对,而且还发了一通脾气。 “我不同意!你们父女俩倒好,说是去人家里拜访,结果就把我女儿的下半辈子给安排了!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刘守仁讷讷道:“何至于就下半辈子了?” “怎么不是下半辈子?”杨氏重重哼了一声,“我正打算给若贤议亲,她这个时候应该在家学点刺绣和管家,而不是成天往外面跑。到时候媒人若是问起来怎么办?” 刘若贤在旁听着,忽然就来了气,咬唇道:“我不嫁!我不嫁不就行了?” 这句话更是捅了马蜂窝了。 杨氏闭上眼,忍住怒气,语重心长的把她拉过来:“你不嫁,难不成在家当一辈子的姑子吗?” 刘若贤头一偏:“我去当个女道士去!” 现在高门世家的女子流行去道观出家当女道。 杨氏:“那也只是去当一段时间,附庸风雅而已,之后都还是要还俗嫁人的呀!” 刘若贤不听:“反正我要去跟着徐娘子学医。” 杨氏气急,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不准去!我就不明白了,别人家的女子都想找一位好夫婿,琴瑟和鸣,怎么你就偏偏这么标新立异呢?” 刘若贤才十四岁,正是有点青春叛逆的时候,闻言冷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杨氏勃然大怒:“我让你踏踏实实的过好日子有错吗?结果你是鸿鹄,我成了燕雀,我何至于招来你这样的挖苦!” 她越想越觉得伤心,开始流下泪来。 刘若贤被吓得手足无措,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您,我……” “还不快向你阿娘道歉!”刘守仁在旁怒斥道。 “对不起,阿娘。”刘若贤小心翼翼的靠在了她的身上,讨好道:“阿娘?你就原谅女儿吧……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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