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咱们一家人去岛上才是最合适的,长明跟我一个年纪,我们继续待在这里顾团长会很难做的。”庄和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不愿意再为职位上的竞争跟顾长明起冲突,“我们也不是立马就要过去,可以等孩子再大一点咱们再去。” 秦寻芳没有回应庄和光的话,把孩子塞到庄和光手上自己蒙到被子里去生闷气了。 两人孩子满月酒那天,庄和光给他取名为庄平安,秦寻芳对这个名字嗤之以鼻,她在心里腹诽,自己就是因为投胎成了女儿身才会处处受限制,这个男人竟然不希望自己儿子以后有大出息,只给他求个平安? 平心而论,秦寻芳觉得庄和光是个人,也是个很好的伴侣,两人虽然没有什么超出朋友以外的感情,但是他对自己的照顾有加,孩子生下来之后也主动包揽了大部分的家务。可以想见的是,只要秦寻芳愿意留下来,她将来的日子不说过得多逍遥快活,但绝对不差。 前世今生的命途多舛并没能磨灭秦寻芳的野心,她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离开了。 走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秦寻芳第一次把安安抱到了自己旁边睡,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很复杂,天性使然在她听到孩子第一声啼哭的时候也跟着一起落泪,等到激素褪去冷静之后再看到安安又总是想到他的身世以及上一世自己因为流产大出血而去世……只有这一夜,她能放下心中的埋怨像个寻常母亲一样哄着孩子睡觉,天亮时头也不回地离开。 庄和光抱着孩子找到秦家的时候,秦母邢家美说她想在家住一阵子,庄和光只当她是嫌安安影响她休息所以闹小脾气,于是也没想到那么多就回家了,直到后来多次接秦寻芳也不回来,甚至人都见不到邢家美才告诉她实话。 “和光,小芳不懂事,还想去外面再看看……你俩还是算了吧。” 邢家美面带愧疚,却绝口不提自己亲外孙将来抚养的问题,秦寻芳走之前都交代过她了,原本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肯定还是想把外孙接回来,但是女儿说自己日后还要嫁人,所以这孩子,只能由庄和光带着离开省城了…… 秦寻芳再次回到津海市之后制造了一场偶遇,宋承业发现消失近一年的前女友比以前更加光彩照人了,这一次宋母也没有再故意刁难秦寻芳,两人没多久就领证结婚了。 宋承业在津海市是个货真价实的抢手货,结婚之后想要扑上来的女人也不在少数,这让秦寻芳十分有危机感,但她越是想要着急生个孩子好稳固夫妻关系,就越是怀不上。宋母对于儿媳妇一直不怀孕也十分着急不满,于是四处搜罗了一堆的偏方。 宋母嘴上从来不饶人,连同两个住在家里的大小姑子都不是啥省油的灯,秦寻芳从一开始的愤怒跟屈辱,到后来已经逐渐麻木,喝起药来已经可以做到一口闷。 也不知道是婆婆找的偏方起作用了还是子女缘到了,秦寻芳在结婚的第五年之后终于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而且一举得男,取名宋嘉泽,在宋家的日子终于好过了起来。 后来宋承业跟秦寻芳还一起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当然宋承业是最好的大学,而秦寻芳则是首都的一家大专,当然这样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秦寻芳有更多的时间来照顾小孩了,于是一家三口一起到了首都开始过日子。也许是连带着对安安的那份愧疚一起,秦寻芳对自己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十分疼爱。 但是上天似乎总是跟他作对,夫妻俩在深城的事业刚开始有起色时孩子就病了。 “家长,嘉泽这个病得找到适配的肾源才可以根治,药物只是暂缓病情而已……” 医生的话久久地盘旋在秦寻芳的脑海里,宋承业这边所有亲属都已经做过检查了,结果都是不匹配,秦寻芳只能带着孩子回省城。秦寻芳一边要准备回家的事情,一边还要想着怎样说服宋承业独自留在深城,因为如果自己这边家人配型也都不成功的话,最后一个要找的人就得是宋承业压根不知道的庄平安。 80年代的火车已经比前些年要好很多了,秦寻芳带着宋嘉泽在软卧包间里面休息得还不错,因此她还能强打着精神营造出一副衣锦还乡的模样。秦寻芳还大手一挥,拉上所有血脉比较近的亲戚一起吃饭,酒足饭饱之后才假装无意间透露自己儿子生了个小病,有了前面的财力展示跟利益打动,饭桌上所有人都拍着胸脯答应了。 结果却是无一人适配…… 秦寻芳带着宋嘉泽在省城买了很多玩具跟零食,但都是双份的,提着特意多买的那一份,母子俩又赶到了离州口岛最近的市里。连日来赶路让本就生着病的宋嘉泽更加虚弱,秦寻芳抚摸着儿子苍白虚弱的脸,换上自己最温柔的衣服就座上了前往州口岛的渡轮。 秦寻芳这次可以说是有备而来,他提前打听清楚了庄和光父子的近况,确定庄和光因为出任务要离开家一个多星期之后当即决定立马过来。 正值放学时间,周围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回家,但是都忍不住偷瞄校门口的漂亮阿姨,正是精心打扮过后的秦寻芳,只有高瘦的庄平安微驼着背从她身边路过。 没有想象中抱头痛哭的温情画面,穿着高跟鞋的秦寻芳追不上少年的脚步,在后满喊了几遍“小安”发现没反应,只好提高音量喊了个全名。庄平安愣住回头,眼神从无措变成了不可置信。 虽然十几年没见过面,但还是神奇地认出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秦寻芳带着庄平安来到了岛上最出名的大力海鲜馆,豪气十足地点了一桌子菜,对面的儿子却很沉默,只是沉默又略带羞涩地偷看她。 秦寻芳没有跟这么大孩子相处的经验,带来的礼物也都是小儿子宋嘉泽选的零食跟玩具,拿给已经上初中的孩子明显不合适,但是没有准备其他东西的秦寻芳还是硬着头皮递给了庄平安,庄平安有点小激动地接下了礼物。 在秦寻芳看来不合适的玩具跟零食,对于庄平安来说却是鲜少有的。父亲庄和光沉默寡言,在家的时候两人也都是吃的通讯员小周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庄和光不在家那就更简单了,庄平安自己去食堂吃。 男人带孩子就算十分疼爱,也没有买过什么零食跟玩具,被言传身教形成闷葫芦性子的庄平安也啥都不愿意说,久而久之,父子俩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不怎么交流。 秦寻芳是跟着宋承业吃过无数饭局的生意人,饭桌上想哄一个本就有意跟自己亲近的小孩开心简直是手到擒来,于是在秦寻芳提出第二天带他去市里见弟弟时,庄平安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秦寻芳没有刻意教过宋嘉泽要跟哥哥亲近,但是血缘是个奇怪的东西,弟弟跟哥哥一见面就玩到了一起,明明差了那么多岁。 一直在市里玩了三天,秦寻芳也没想好要怎样跟庄平安开口,没想到庄平安却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他避开弟弟宋嘉泽问秦寻芳:“弟弟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他看着那么虚弱?” 机会已经递到了眼前,秦寻芳再不说就真是傻子了,她叹了一口气才说:“弟弟得了肾病,需要换肾,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肾源,你……” 对上秦寻芳恳求的眼神,庄平安心里一阵顿疼,半响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笑着回答说:“让我来试试吧,妈妈。”
第52章 庄平安番外 两张病床被一起被推进手术室, 然后门合上,红灯亮起。 门外休息椅上坐着等待的人就只有秦寻芳一个,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像在等待一场审判。 庄平安跟宋嘉泽都是秦寻芳的孩子, 但是宋嘉泽是秦寻芳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那个孩子,因为他姓宋,这点秦寻芳掂量得很清楚。至于安安,他是□□犯的儿子, 自己没有打掉这个孩子反而给他找了这么好的家庭就已经是做大善事了……秦寻芳在心里一遍遍地跟自己说。 刚得知配型结果的时候,秦寻芳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不是个多么良善的好人。她从不认为追求利益、想做人上人有什么错,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包括让庄平安给宋嘉泽捐肾也没有多少犹豫, 只是现在秦寻芳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 秦寻芳之所以能做到一直不去想安安,就是因为她自认为给他找了庄和光这样一个爹。在大院一起长大的那一群人里面,庄和光虽然不是家世最好的, 但绝对是最稳重最有担当的一个男人, 她给安安选了安稳的生活, 所以她自认为并不亏欠这个孩子什么。 但是现在, 庄平安平淡安稳的日子终究是被自己打破了。 医生在告知手术副作用的时候很直白,没有丝毫委婉,但是庄平安没有因为这些话受到任何影响,毅然决然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室的门打开,先被推出来的是庄平安,秦寻芳一路陪着护士一起将他推进病房, 另外请了一个护工先去照顾宋嘉泽。 秦寻芳在庄平安病房外坐了一夜,第二天终于在庄平安清醒下定决心给宋嘉泽办理了转。既然伤害已经造成, 自己心里那些内疚都无法向利益让步,那就干脆做一个彻底的坏人吧。 秦寻芳离开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找了一个公用电话,通知庄和光来医院接人。 第二天上午,庄平安醒来的时候麻药还没完全褪去,脑袋里只有一些混沌的意识,当眼前的重影终于聚焦,他开口问给自己换药的护士:“你好,请问我妈呢?” 护士换药的动作不停,随口回答:“没看到你家属,但是有人给你请了护工,护工去给你拿药去了。” 也许是药里加的镇静剂让庄平安反应迟钝,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护士的意思。庄平安想着秦寻芳应该是去照顾弟弟去了,毕竟弟弟更小,她先去照顾弟弟也是应该的,等明天就会来看他了……庄平安这样安慰自己,但是等了一天两天,甚至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他都没有等到自己的妈妈,反而是心急如焚的庄和光找到了医院。 庄平安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在病床上躺过,但是一直以来的“严父”庄和光从来都是只有一句“快点康复”,然后留他一个人在卫生所或者家里挂水吃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山一样可靠沉默的父亲在他面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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