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郎不由凑过来半信半疑道:“这么说来,这杂书也并非全是坏处?” 宋景茂难得在一旁插话道:“是的,二叔。如今景茂在翰林院亦会时常接触到一些朝廷文书,很多涉及到的基本都是实实在在的民生问题,仅靠科举书本上学到的那些东西不足以解决具体问题。” 停了一下,他又道:“小侄以为观群书,可博识、可广见,可识微见几,自有其益。” 宋景辰深以为然,更同情二哥被二伯娘管得严,忙点头附和道:“大哥说得没错,杂书包罗万象,今古奇观、诸事妙趣、风物人情可尽收眼底。” 宋二郎同姜氏对视一眼:莫非他们俩不让孩子看杂书是管错了? 宋景睿目光闪了闪,对宋二郎道:“爹,我朝近几年的科举越发重视策论与时事,世殊事异,爹考科举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外祖父他老人家更是久远,大哥刚刚才考完科举,他的经验才更为现实。” 一家子听着三个小辈儿侃侃而谈,话都插不上,莫名有一种“后浪拍前浪,前浪摔在沙滩上”的憋屈感。 难道他们老了吗? 不,不,不,只是娃们真的长大了。 二十一岁的宋景茂现在已经比宋大郎高出半个头有余,骨肉匀称,如松似竹,温润内敛。十二岁的宋景睿也像春天田地里拔高的秧苗,噌噌噌肉眼可见地蹿个子,现在都已经快到宋三郎的肩膀了,言行举止间逐渐有了大人模样。 八岁的宋景辰,眉眼间已经逐渐有了舒展的轮廓,只两颊上还带着婴儿肥,神情间带着小孩独有的调皮娇憨,这会儿正接过他爹递过来的水杯,喝一口不合口味,放一边儿去,凑到宋景睿耳朵边儿,说小话。 宋景茂笑着凑过来,“你们俩小的嘀咕什么呢,有什么是大哥不能知道的吗?”
第137章 宠儿 “大哥, 你快坐这边来。”宋景辰拉着宋景茂坐自己旁边,“我和二哥正说那牛的事呢。” 关于宋景辰的那篇牛论,宋景茂自然也听说过了,不光他听说, 整个翰林院都听说了宋景辰的大名, 正是在宫里讲学的一位翰林官在宫里听陈宴安讲完后, 又在翰林院传开的。 本来论调就新颖, 关键是竟然出自一个八岁孩子之口就更加为人津津乐道。 宋景茂与有荣焉:神童弟弟,自家的。 宋景茂坐弟弟身边,忽地眉头皱了皱, 身子朝旁边侧了侧,挡住门缝里吹过来的过堂风, 虽说是春天了,这种夜间吹过来过堂风还挺凉的。 只可惜兄弟之间的冷暖有时候并不相通,宋景辰怕热,刚才还感觉小凉风可舒服了, 突然风就没了, 小孩看了哥哥一眼, 心说大哥也喜好凉快。 小哥仨头挨着头,凑到一块儿说小话, 家里其他人则坐到一处商量家里宅院扩建之事。 预算过年的时候就已经打好,不缺银子。宋二郎在工部当着差, 工匠方面的人手也好找, 眼下春暖花开不冷不热,动工正是时候, 等建好之后再晾晒一个夏天,冬天便能搬进去住新房了。 因着灾情之事, 宋三郎最近一段时间肯定会很忙,抽不出空闲来管房子这边,老太太便让大郎、二郎盯着这事儿,三个儿媳从旁帮补着。 另外徐家那边,托自家商队的福,娘家侄子生意越做越好,这两年徐家算是缓过劲儿来了,虽说没有能力把徐家老宅赎回,改善一下现在的宅子还是可以的。 那边也是也打算今年春天建宅子,老太太的意思是宋二郎在户部认识的好工匠多,让他顺带也帮着舅家那边挑些实在能干的人手。 宋二郎办事还是很有一套的,如今在工部混得很开,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欣然应允了。 一直聊到晚上亥时许,一家人才起身散去。 回了屋,秀娘去孩子屋里铺床,辰哥儿是火力旺盛的小孩,才刚进入到四月份薄被都盖不住了,经常半夜热到蹬被,宋三郎一晚上能给儿子盖上好几回。 秀娘索性给儿子把被子撤换掉,换上今天才晒洗过的双层被单。 宋三郎则带着宋景辰在耳房洗漱,宋三郎净手洗脸向来不紧不慢,一丝不苟,宋景辰则跟打仗似的,水哗哗地往脸上泼,弄得头发也湿,衣襟也湿,袖口也湿。 宋三郎看得脑瓜子疼,皱眉道:“辰哥儿,我说你洗脸能别这么潦草吗?” 宋景辰笑嘻嘻甩了甩手上的水,拽过旁边架子上的软巾胡乱往脸上一抹,道:“爹,我哪里潦草了,你看我脸洗得不干净吗?” “爹,你看我多白呀。”宋景辰抻着脖子给他爹看他脸白不白,又道:“我这脸也洗了,耳朵后面也洗了,脖子也洗了,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来的,我明明是面面俱到,哪里就潦草了。” 宋三郎:呵呵。 宋三郎:“你要非喜欢这么洗,爹也没意见,回头儿你自己弄湿的衣裳你自己洗干净,洒到地上的水你蹲地上擦干净,如此,你就算把洗脸盆里的水全都扑腾出来,爹都不拘着你。” 宋景辰小脸一垮。 宋三郎道:“我儿不就是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嘛,不想爹娘唠叨你,嫌烦,那就公平起见,你也不能麻烦爹娘,你造的这些,待会儿爹娘都得替你收拾,爹娘也不喜欢搞这些,我们也喜欢自由自在。” 宋景辰被他爹说得小脸通红,三郎每次叫他好好洗脸,他下意识就不想那么干,凭什么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叛逆期的小孩本能抗拒被教导,你叫我干什么,我偏就和你对着干。 越对着干,小孩内心的自我就越得意,越觉得自己厉害,爹娘的话都可以不听了。 关键是不听了,爹娘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得意加倍。 宋三郎倒是不反对儿子挑战他的“父权”,恰恰相反,反抗爹娘的约束和权威对儿子并非全是坏处。 问题是辰哥儿你不能太过分。 宋景辰听他爹如此一说,才意识到自己是任性了,爹娘却平白多了很多活儿。 心里明白自己做错是一回事,当面跟他爹承认自己错了那也绝对不能行,宋景辰丢下一句“我要去茅厕。”撒腿就往外跑。 转身太急,没注意脚底下,小孩被自己刚才扑腾的一地水滑得脚下一个趔趄,身子直挺挺往后仰去—— 宋三郎眼疾手快托住他,宋景辰眼睛眨了眨,看他爹一眼,一张小脸儿简直没处搁,着急忙慌道:“哎呀,爹,我快憋不住了。” 宋三郎强忍住笑,放开小孩。 宋景辰落荒而逃。 秀娘铺完床到耳房来,看到宋三郎蹲在地上擦地,忙过去夺过他手上的抹布,“三郎我来吧,这那是你们男人干的活儿,你洗好了快歇着去吧。” 刚才的事宋三郎越想越好笑,憋不住笑出了声。 秀娘被他笑迷糊了,“三郎你笑啥呢?” 宋三郎止住笑,把儿子刚才的糗事同秀娘说了一遍,秀娘也被儿子逗乐了,笑骂道:“这小崽子。” 嘘——! 宋三郎朝秀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听到儿子进屋的脚步声了,秀娘捂着嘴儿,把头扭到一边。 宋景辰回了自己屋,往床上四仰八叉一趴,身下的单子柔软而干燥,仿佛阳光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小孩拽过被单往头上一蒙——真是的,好没脸。 翌日清晨,宋景辰一大早起来,瞄着他爹从耳房里洗漱出来,这才施施然进去洗漱,这次他好好洗了,尽量不把水扑腾地到处都是,不小心溅出来的水也随手擦一下。 洗漱完后,他又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他爹让他改,他马上就改,这也太听话了吧? 想了想,宋景辰故意掬了一点水洒在自己的衣襟上,低头看了看,这下心理平衡了,大摇大摆出迈出耳房,朝着爹娘的厢房走去。 “爹爹,娘亲,你们起来了吗?”宋景辰站在门帘外喊了一声。 “辰哥儿进来吧。”是宋三郎的声音。 宋景辰挑门帘进去,秀娘正对镜梳妆,三郎则在整理腰间的束带。 宋景辰故意杵到他爹面前,让他爹看到他衣襟上的水渍。 宋三郎如他所愿,垂眸看去—— 宋景辰趁机说道:“爹,我都习惯那样洗漱了,一下子肯定改不过来。” 宋三郎见儿子身上只是湿了一小片,知道小孩听进去了,点了点头,道:“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对了,皇帝要你写策论给他,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吗。” “有一些想法,但还没想太好,等我想好了告诉爹,爹帮我参谋参谋。” 这时秀娘忽然转过身来,有些担心地对旁边爷俩道:“三郎,若是你帮着咱辰哥儿写那什么策论,皇帝不会怪罪,说咱们欺君吧?” 宋三郎被她问笑了,道:“写得好大概不会怪罪,写得不好那就不好说了。” 皇帝不是傻子,这种事情落到谁家头上,家里大人肯定是要帮助孩子一二的,痕迹不要太重,既显得你们家对皇帝的重视,又显得小心谨慎不敢欺君,把握好度就行了。 皇帝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要你既敬又怕,关键还得听话。 秀娘:“那三郎你可得替咱儿好好琢磨琢磨,若咱儿真能入了皇帝的眼,说不得咱连科举都不用考了。” 宋三郎笑了笑,“嗯,我尽量。” 宋景辰拽着他爹一只胳膊往外走,“爹,咱俩比划一会儿再去吃饭。” “好。”宋三郎笑着跟儿子出屋,刚一出屋门,宋景辰就来一招黑虎偷心偷袭他爹,被三郎一把抓住手腕,反手一个扫堂腿袭击,宋景辰耍赖抱住他爹腰耍赖皮。 宋三郎不可能真踢自家儿子,只是意思性的一个虚招,见小孩不躲反而扑上来耍赖,只能无奈收了脚,爷俩打打闹闹往后院走去。 宋景辰五、六岁便开始跟着三郎学站桩、学马步,现在宋三郎开始系统地教授他一些基础简单的拳脚功夫,既能强身健体亦能防身。 之前郭午说书院里没人打得过宋景辰并非是玩笑话,在宋三郎的培养下,小孩确实能打。 茂哥儿的年龄偏大,其实宋三郎想过让睿哥儿跟着一块儿练些拳脚功夫,奈何小孩自己不乐意学,宋二郎同姜氏也不愿意让儿子练这些没用的东西,便没强求。 至于自家辰哥儿,愿不愿意由不得他,不过坚持下来,辰哥儿倒是挺愿意学。 秀娘从窗户里朝着爷俩的背影笑骂了句“小崽子没大没小。”折身忙活自己的去了。 …… 吃过早饭,宋三郎上衙去,本来今日是朝廷官员休沐的日子,张璟现在忙得脚不着地,整个户部都跟着忙,作为张璟的得力手下宋三郎自然也轻松不了。 这银子还好说,无非是先亏空,后面慢慢填补上来就是,主要是粮食没法亏空,只能想办法筹集,这才是最令人发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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