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仰起头,诚实道:“不像话。” “不像话还不赶紧站好。” “爹答应让我出去,我就站好。” 宋三郎眯起眼来:“宋景辰,爹数一二三。” 宋景辰装没听见。 宋三郎:“一……二……” 秀娘数数不算数,宋三郎数数来真的,宋景辰忙乖乖站好,哀求道:“爹,我都跟人家说好了,爹说过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 宋三郎:“你怎么不说说你先斩后奏,你答应人家之前问过爹娘的意见了吗?” 宋景辰辩解:“人家甘罗十二岁为相,你儿都八岁了。” 宋三郎睨他,“你要同他比,那你告诉爹,甘罗像你这般大时读了多少书,你又读了多少书?” 宋景辰不接这茬,只管抱住他爹,“爹,爹,好爹爹,你就让我去吧,这次说话不算数,下次都没有人找我玩儿了,再说了,我还是学生会长呢,怎么能答应人家的事又反悔呢。” 宋三郎倒也没说非得不让儿子出去,他是不想让儿子养成先斩后奏的毛病,为难了一番,又让小孩答应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这才勉为其难地说了一句: “这次就算了,记住,下不为例。” 宋景辰高兴得就着宋三郎的胳膊一蹦老高,差点儿顶到三郎下巴壳,三郎按住他,“上车,爹送你过去。” “爹忙事情,我坐外面的公家车去就行。” “刚才缠着爹爹撒泼的时候怎么不嫌耽误爹时间了,赶紧上车!” 宋三郎把儿子抱上车,自己紧随其后上车。 待爷俩坐定,李把式落下车帘,手里缰绳一抖,驱动马车出了胡同。 宋三郎靠在车内倚背上,宋景辰坐他对面,手里比划着击球的动作,小孩才学会,正新鲜着呢。 宋三郎拽过儿子手腕,纠正小孩的姿势,“注意你的发力点。” 宋景辰体会了一下,试着挥杆,“爹,是这样吗?” “嗯,近球窝处,推球手腕要灵活;开远球、上坡球则要靠前臂带动上臂的力量。” “像这样?” “差点意思,爹示范给你看。” “……” 一路说着,马车到了礼部尚书府,爷俩下车来,迎面碰见赵敬渊骑着马过来。 赵敬渊一身玄色的锦织箭袍,外罩浅色绛纱罩衣,腰间金镶玉的扣箍,一派贵气逼人。 别看人家年纪小,爵位在那摆着呢,宋三郎朝他一拱手,“小郡爷。” 赵敬渊忙翻身下马,缰绳扔给一旁侍从,大步上前,笑道:“宋叔叔勿要多礼。” 宋三郎还要去张府拜见张璟,不便多耽搁,把儿子交给赵敬渊便急急离去。 宋景辰同赵敬渊径直往尚书府里走,有赵敬渊在,也无需递什么名帖,赵敬渊自己就是名贴,尚书府里的门房显然认得他,忙殷勤上前招呼。 赵敬渊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拉着宋景辰往里走,边走边道:“有日子没见,你看着瘦了些。” 宋景辰哭丧着脸:“别提了,陛下要我练字帖,累得。” 赵敬渊笑着轻捶他肩膀,“你还委屈上了,多少人求不来的恩宠呢,除了太子殿下,谁还能有这待遇。” 宋景辰:“谁苦谁知道。” 见赵敬渊面色很有几分憔悴,宋景辰关心道:“你呢,你怎么回事,看着这般疲惫?” 因着国舅贪腐之事,皇帝敲山震虎敲打太子,太子又惊又惧,心里压力大,太子心情不好,赵敬渊作为贴身亲信自然日子也不好过。 赵敬渊不想同宋景辰说这些糟心事,只玩笑般说了句“陪太子读书,谁累谁知道。” 宋景辰忍不住有些八卦的凑近赵敬渊,低声道:“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我那次进宫看见过他一次,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样子,我不小心得罪了他家表弟,不会有事吧?” 赵敬渊听母亲说了一嘴那日宫中赏花宴上的事,但不清楚辰哥儿为何同范庆阳结下了梁子,问宋景辰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宋景辰挑重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赵敬渊听到范庆阳竟然敢叫辰哥儿从他□□钻过去,冷笑道: “一个太子表弟而已,还真把他自个儿当成个皇亲国戚了,也不撒泡尿瞅瞅他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 宋景辰:“可是他亲姐也入宫了。” 赵敬渊:“我知道,叫范什么兰,看在皇后的面子上,陛下也不过封了个美人,左右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有皇后在,她永无出头之日。” 说到此,赵敬渊拍了拍宋景辰的肩膀道:“你无需怕他,范庆阳之父范盛在朝中并非什么举足轻重之人,太子才不会纵着他,若他再胆敢动你分毫,你自说于我听,看我怎么替你收拾他。” 两人正说着,游廊对面五六个半大小子听说赵敬渊来了,一快儿迎出来。 “小郡爷,辰哥儿,你们来啦。” 宋景辰跑过去,嘻嘻哈哈与众人打做一团。 一帮人中,他年龄最小,家世也最不显眼,但却比贵公子还贵公子,不说皇帝喜欢他,就只看赵敬渊对他的态度,除了范庆阳谁敢不给他面子。 实际上宋景辰自幼被他爹潜移默化的教养,言行举止间淡淡的从容傲气绝非一般人家的孩子可比。 小孩看着跟谁都挺亲和,但实际上他离了谁都行,对方却不一定离得开他。 就比如于兴业。 要不然赵敬渊为何总是不自觉让着宋景辰? 仅仅是因为辰哥儿聪明可爱又漂亮吗?当然不是, 赵敬渊不让着他,他就不跟赵敬渊玩儿,赵敬渊不跟他玩儿又找不到比他更好玩的人,时间久了,相处模式就这么形成了。 长此以往,赵敬渊会烦吗? 当然不会,他只会习惯了。 ——因为世上再找不到比宋景辰更有趣的人了。 撒娇卖萌不是谁使出来都有杀伤力,小狗崽再会撒娇,只会让人把它当宠物,山野中的猛虎朝你卖个萌,你敢给他当主子试试? 你只会受宠若惊,沾沾自喜。 要说气场这种东西,在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就决定了谁上谁下,宋景辰天生就有一种天王老子我老大,众生皆要膜拜我的娇贵劲儿。 尽管在座的一帮孩子,有一个说一个,他家老子官最小。 这会儿一群人来到尚书府后花园中的一片开阔之地,地上画有边线,场中分布着十个球窝,每个球窝旁均竖了不同的旗子代表不同的窝洞。 众人围拢在一起准备开球,这打捶丸讲究点儿的是大全套,共计十种捶棒,小全套是八种,用于击打不同距离的球,不过那都是野外捶丸才用得到,在平整之地捶丸,难度要小得多,用具也没那么多讲究。 尚书府不缺捶棒,个人选自己趁手的就行,赵敬渊不爱用别人的,自己随身带来,递给宋景辰一把。 众人正准备开始,范庆阳来了。 张府。 张璟对宋三郎的不糊涂大感欣慰,外人都道宋文远养了个好儿子,皇帝龙颜大悦,父凭子贵。 实际上朝堂上哪有简单之事,真以为皇帝一张嘴,想封谁就封谁? 提拔宋景茂没人吭声,那是因为翰林无实权,皇帝乐意给这个恩典,没人吃饱了撑得给皇帝找不痛快。 这户部郎中就不同了,乃是实权官员,必须得按规矩办事,只要下面各级核查人员有异议,宋三郎这官就做不成。 当然,宋三郎一个小小的六品官还上升不到让皇帝与众臣博弈的程度。 不过这背后却也不简单,如今宰辅大人被分权,帝王不按规矩出牌未必没有试探下面人是否听话的意思。 自打萧家驱逐,宰辅被分权后,帝王的专权之心越来越大,看不清这一点,在朝堂上别想有好日子过。 张璟面前的翘头案几上,沸水咕嘟咕嘟滚开,茶叶随着沸水翻腾,阵阵茶香溢出,张璟意味深长道:“文远啊,这为官一道,才能只是一方面,还需审时度势呀。” 宋三郎听得出张璟的话外音,眼皮抹了一下,不动声色道:“大人,文远不是外人,还请明示。”
第155章 张璟问:“文远认为李国舅倒台, 朝廷之中谁最受益。” 宋三郎回道:“自然是靖王。” 张璟继续道:“还有呢?” 宋三郎:“范家?” 张璟眸光一亮,“没错,正是范家,你猜皇后与太子会不会扶持范家?” 宋三郎:“自然会。” 张璟点点头, 捋须道:“如此, 文远当以大局为重呀。” 张璟不知道这句话一出口, 便泄露了他自己的底线, 两个人的友情算是走到头了。张璟曾给予宋三郎提拔,宋三郎亦投桃报李,关键时刻助他拿捏老尚书取而代之, 互不相欠。 什么叫大局? 你的大局还是我的大局? 你的大局里没有我,我又何必在意你的大局。 范家都还没说话呢, 你就要我以大局为重,要我儿委屈求全,他日遇到更大的危机你将置我于何地? 心中明了,宋三郎面上不显, 冲张璟一笑, “大人说的是, 文远记住了。” 又同张璟坐了一会儿,品品茶, 赏赏古玩,宋三郎起身告辞。 ——礼部尚书府 府上老太太是范府的亲戚, 前些日子病了, 今日一早李氏得了丈夫的嘱托,带着儿子过府来探望老太太。 老人生着病, 尽管燃了檀香,屋子里仍难免有些味道, 范庆阳刚进屋就受不了,李氏担心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让其同老太太问了个好,便打发丫鬟带他去外面玩儿。 冤家路窄,刚到后花园,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瞅见了辰哥儿。 还没怎么着呢,他这气又不打一处来,他同尚书府的少爷还沾着亲戚呢,他们明知道他也喜欢捶丸,却不邀请他,反而邀请他的死对头宋景辰——简直快要气死他了! 范庆阳咬着牙一跺脚,蹬!蹬!蹬!沿着木制回廊一路小跑过来了。 还没到近前呢,就开始举着胳膊嚷嚷:“都先别抛球,等我!” 众人面面相觑。 其他人顾忌范庆阳太子表弟的身份,赵敬渊可不惧他这个。 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赵敬渊一清二楚,在太子眼中只分有用之人和无用之人,范庆阳算什么货色,他去找太子告状除了招太子腻歪,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赵敬渊不屑地勾了下嘴角儿,理都不理范庆阳,直接开球。 “你怎么回事儿,听不懂人话——” 范庆阳的后半截话在看到赵敬渊的脸后咽了口唾沫,又吞了回去,支支吾吾道:“见,见过小郡爷。” 赵敬渊半耷拉着眼皮,拿眼角斜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本王正缺个球童捡球,就由你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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