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经历这种痛苦,对他来说打击确实太大了。 再者,还有一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景辰的掌控欲其实很强,不管他自己有没有觉察到,实际上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只要他想,他就能掌控他人情绪,实现另外一种意义上极为隐蔽的“微妙控制”。 只不过这种“控制”很高明,随风潜入夜那种淡淡地,舒缓的,不为人所察觉。非但不会让人讨厌,甚至还乐在其中,姑且可以称之为“高情商”。 实话说,某种意义上,若一个人让你极其愉悦舒服了,大概率他比你聪明。 宋景辰又比绝大多数人都聪明,所以他实在是顺风顺水习惯了,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但烈焰这件事显然完全失控了! 所以景辰所遭受的是一明一暗双重打击,无论是失去烈焰的自责,还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和自以为是,都让他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赵敬渊知道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无论怎么安慰景辰都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笑道:“ 要不要出去走走,就当是散散心,你不高兴,你大哥亦高兴不起来,成日里见谁都拉着脸,我看见了都难受。” 宋景辰轻声笑了,正这会儿景茂进屋来,见赵敬渊在,朝他略施了一礼。 赵敬渊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说我什么了?” 赵敬渊:“说子慎你成日里拉着一张脸。” 宋景茂自失地笑了笑。 赵敬渊:“正说要出去走走,一道去吗?” 宋景茂略迟疑,他还是有些担心景辰的伤。 赵敬渊道:“子慎你有所不知,受伤之后其实不可一直卧床,若长期不动,血液淤滞,亦非好事。” 赵敬渊这么一说,宋景辰脑子不由自主跳出“静脉栓塞”四个大字。 想到后果,他有些害怕了,揉了揉额头道:“哥,我这几天闷得难受,想要出去走走。” 宋景茂想了想,道:“也好,是不是要拄个拐杖稳当些。” 赵敬渊:“……” 子慎,你家弟弟伤的是皮肉不是筋骨。 谁知宋景辰却深以为然点头道:“在家几天茶饭不思我也饿瘦了,再配上一根拐杖,这才像回事儿。” 宋景茂:“……” 赵敬渊:“……” 宋景辰吩咐知夏替她取那件宽袍大袖晃晃荡荡的白衣来,人在衣中晃才可怜,他越可怜,施国公便越可恨。 最重要,虽可怜,但他偏就不死,气死施国公那个老匹夫。 宋景辰这件衣裳还是秀娘从南州府给寄过来的,是南州府才流行起来的样式。 秀娘觉得这仙里仙气儿的矫情显摆劲儿可不正是自家儿子的口味嘛,一口气给寄来五六件,景茂和景睿的也都有。 夏季天热,景辰平时都将头发挽起来,这也不挽了,全部挽起来显得多精神,还是带点儿病气得好,及腰长发全都瀑布般披散下来,只头顶的部分挽个簪子,不然披头散发就没有美感了。 卖惨,他也得美美地卖惨,绝不能使自己真磕碜,人的同情心和美德总是有限制条件的。 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圈一波支持,如此方能更方便大哥他们为自己报仇雪恨。 宋景辰一番收拾,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把宋景茂都给看心疼了,这件飘飘欲仙的衣裳穿在弟弟的身上还真有股子又悲情又浪漫又能煽动人心的劲儿。 宋景辰道:“大哥,我的拐杖呢,你们不会拿根木头棍子应付我吧?” 赵敬渊笑道:“刚才我叫人回府一趟,我父王的拐杖拿来借你一用。” 宋景辰微微皱眉:“会不会显我老?” 赵敬渊扑哧乐了:“你放心,我父王这人最怕人家说他老,拐杖做得很年轻,正配你这身衣裳。”
第252章 没有人在看到烈焰的惨状后不为宋景辰捏一把冷汗, 难以想象人若被那些尖锥扎成筛子该有多惨烈。 这林子里有山下猎户布置的陷阱情理上虽说得过去,可那捕兽坑又深又宽,里面插了密密麻麻的尖锥,做得未免太过夸张了些。 况且当时北胡王等人均有看到, 宋景辰的马是在没有受惊的情况下突然失控, 很难不让人怀疑马匹被人做了手脚。 不敢想视子如命的宋文远若见到唯一独子落得如此惨状, 不得疯啊, 一辈子怕是也走不出阴影了。 施国公忒不地道了些。 对于众人的议论猜疑施国公早有心理准备,让他没有心理准备的是宋景辰竟然毫发无损,这就比较让他难受了。 眼下舆论对他明显不利, 施国公只得暂避风头,装聋作哑闭门不出。 施国公懊恼, 赵鸿煊却是极兴奋,早在两个多月前大理寺卿吴正就在他的授意下搜集施国公的种种罪证,宋景茂则悄无声息地联络同盟准备对施国公发起弹劾。 另,忠亲王训练的新军业已到位, 万事具备, 就等一个最佳的发难契机, 不成想机会便自己送上门了。 施国公重金收买西凉二王子,意图通敌谋反, 还有比这更绝妙的理由吗? 西凉二王子涉及到两国关系,不好轻举妄动, 容易让局势变得复杂, 等这些使团走后再动手不迟。 宋景辰到底是年轻,身体机能好, 恢复也快,腿上的几处擦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连小腿下面最严重的那处扎伤也已经消肿开始结疤。 过几日阿依尔就要回西戎了,过来探望景辰,景辰沏茶给她喝。 她捧着乳白色的茶盏,瓷釉细腻光滑,令她不由看向对面景辰,景辰正笑着,嘴巴微微张开,红润的嘴唇衬得他牙齿更加洁白可爱,阿依尔甚至看到他嘴角一闪而过的小尖牙。 他的牙可真好看,就像她手心里的瓷釉一样温润洁白富有光泽,阿依尔说不出自己是一种羡慕还是什么别的,她突然觉得有一点点不自在,不敢直视景辰,用力埋下头去喝茶。 如果说景辰一开始对阿依尔的小心思无所觉,一个小姑娘家忍着羞怯主动前来探望他,如今又是这般小女儿姿态,他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就是装傻了。 景辰道:“阿依尔公主,感谢你来探望我,你出来这么久,你父王会担心你的。” “我父王才不是你爹那样啰嗦的人,他从小就不会管我,我愿意跑到哪里就跑到哪里去!”阿依尔猛地梗起小脸咬牙道。 景辰轻咳了一声,温声道:“阿依尔,我的腿该擦药了,哪个,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宋景辰彬彬有礼,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残忍冷酷的话来,小姑娘头顶轻盈而膨胀的粉红泡泡砰得碎掉了。 阿依尔便是再脸皮厚的姑娘此时也无法待下去,从小要强的小公主努力绷住自己的眼泪,腾得站起身来,转头就往外跑。 平瑞同知夏面面相觑,又看向景辰。 景辰摸了摸鼻尖,道:“你们俩看我做什么?难不成谁对我有意,我就得来者不拒?若是拒绝人家的一片真情我就成了那罪大恶极的恶人? 她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喜欢不喜欢,我这叫日行一善,日行一善懂吗,别拿那些有的没的来道德绑架我!” “平瑞,你还不快过来擦药,我腿疼!腿疼!” “怎么回事?”宋景茂一挑门帘从外面进来,正听见景辰嚷嚷腿疼。 “大哥,我腿疼,头也不舒坦。” 平瑞:“……” 我们什么也没说,是您自己发脾气。 宋景茂不明就里,慌忙上前查看:“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腿疼起来,头也不舒服——平瑞,拿我的腰牌快去宫里请御医来看看。” “算了大哥,你别叫他们折腾了,我歇会儿就好了。”景辰拽住宋景茂袖子。 宋景茂眉头微皱,看了眼知夏与平瑞,见俩人丝毫不急的样子,心中大概有数,知道弟弟不是头疼,腿疼,他是气儿不顺。 宋景茂在他床头坐下来,“你坐过来些,大哥帮你揉揉头。” 景辰挑眉看他,“大哥,你会吗?” 宋景茂笑道:“有时累了你嫂子会帮我按一按,时间久了,大哥也学得一点皮毛。” 说着话,宋景茂食指与中指放在景辰的太阳穴上。 景辰道:“哥,我大嫂对你真好。” “嗯,夫妻之间理当相互照顾体谅,家和方能万事行。” 景辰:“大哥,成亲以前的日子快活些,还是成亲以后的日子快活些?” 宋景茂缓缓揉动的手指顿了顿,笑道:“自然是各有各的好。” 景辰:“那我还是成亲晚些,至少成亲前的快活是确定的。” 宋景茂笑笑,不动声色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我就随便问问。” 宋景茂不信他的鬼话,试探道:“是不是韩骏那小子同你说了些什么?” 宋景辰享受地眯着眼睛,反问道:“大哥认为他会说些什么?” 宋景茂笑道:“韩骏那小子的花花肠子里装了些什么不靠谱的东西,大哥可猜不到。” 宋景辰笑而不语,故意不往下接话。 宋景茂觑他,“你笑什么?” 宋景辰咯咯乐:“大哥,你山路十八弯的累不累呀,你旁敲侧击的,不就是担心我学坏吗。” 宋景茂也乐了,只是笑容之下瞳仁幽深,景辰又开朗起来,他自是心中欣慰,景辰的这笔帐不能不算。 后面他特意去看了那捕兽坑,坑中密密麻麻的尖锥显然是冲着将人万箭穿身,穿成人肉筛子去的,只需看一眼烈焰的尸体便能想象出来场景了。 宋景茂简直不敢想象若弟弟落入坑中,他该怎么办,甚至他到现在都不敢写信告诉三叔三婶景辰身上发生的事。 宋景茂的手上功夫不错,景辰被他按得昏昏欲睡,没多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宋景茂将景辰身子放平到床榻上,明显感觉到景辰瘦得不轻,明面上是开朗起来,显然心里对烈焰的死还是耿耿于怀。 连带着这段时间情绪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之前哪里见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同平瑞他们发脾气。 安置好景辰,宋景茂把平瑞叫出来,问那西戎小公主是怎么回事,他进院儿时正瞧见那小公主气鼓鼓哭着跑出去。 平瑞不敢隐瞒,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同宋景茂说了一遍,宋景茂问得很仔细,确定景辰同那小公主之间没什么,只是那小公主对景辰有意思而已,这才放下心来。 从景辰屋里出来,宋景茂这才回了自己屋,他身上的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呢。 何氏迎上来,替他解下腰间束带,搭在旁边架子上,道:“景辰没事吧。” 宋景茂点点头,动了动嘴唇,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以后叫门房注意些,莫要什么人都放进来,那阿依尔外族女子不讲究,可她这般哭着从我们府跑出去,不知道的不定怎么胡乱编排呢,也得亏这里不是京城,没有那般人多嘴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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