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一怔,随即挑唇笑开:“承蒙夸奖。” 秀娘反应过来,羞恼地拿枕头扔宋三郎,被宋三郎轻巧地接住,夫妻间的小猜疑被化解于无形,很多时候,女人的所有不理智不过是她没有安全感。 前世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悲剧,宋三郎对此很理解,易地而处,倘若他无依无靠没有任何能拿捏对方的点,他亦会没有安全感,他珍惜自己的小家,绝无可能让秀娘重复母亲的悲剧。 这会儿宋景辰怀里抱着个大甜瓜,又跑回来了,人还没进屋呢,就开始嚷,“爹,娘,快看我摘了一个好大的甜瓜呀,快累死辰哥儿了。” 小孩儿跑得气喘吁吁,脑门儿鼻尖上全是细汗,这货跟着他爹要抱着,不跟着他爹走哪儿都小跑,就是不正经走路。 宋三郎忙接过他手里的甜瓜,给擦了擦小脸儿上的汗,又擦了擦小脏手,道:“你就不能慢些走,又没人追着你,摔倒了又该哭鼻子。” 宋景辰扬着小脖子道:“才不会摔倒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好吧,你长大了,那你能自己把甜瓜拿去洗干净嘛?” 宋景辰一脸当然能的笃定表情,“区区小事,爹爹瞧不起谁呢。” “那行,你去帮爹洗干净了。” 宋景辰接过大甜瓜又急火火跑去耳房了。 宋三郎跟在小孩身后到了耳房,自己一边儿洗漱一边儿看儿子怎么洗甜瓜,小孩儿跟打仗似的,水盆儿四周洒出来的全是水,自己的袖子也湿了,小衣裳也湿了,但人家确实在很认真地把瓜洗干净。 宋三郎不唠叨他,也不阻挡他,没有危险,随便小孩儿怎么折腾去,多折腾几次他自己就能总结出经验来了。 宋三郎这边洗漱完了,宋景辰也把大甜瓜洗干净了,举着给他爹看,“爹,看看我洗得干不干净,好不好呀。” 宋三郎接过来看了看,道:“不错,辰哥儿洗得很干净,以后咱们家洗瓜的活儿就交给辰哥儿了。” 宋景辰眨了眨眼,朝他爹伸出小手来,“给钱,不白干!” “跑腿一两银子,洗瓜一两银子,你是我最喜欢的爹爹,我给你算便宜点儿,收你一两银子就好了。” 宋三郎忍不住乐,蹲下身子道:“你这工钱有点高呀,你知道一两银子换成铜钱有多少文嘛。” 宋景辰眼珠子转了转,道:“爹,我知道!” “哦,你知道?那你同爹爹说说一两银子有多少文?” 宋景辰道:“爹,一两银子是十文钱呀。” 宋三郎点点头,道:“那爹是不是要付给你十文钱。” 宋景辰大眼睛扑闪着,莫名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小孩咬着手指头,有些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 宋三郎从身上掏出钱袋子,数了十文钱,放到儿子的小手里。 宋景辰眉开眼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爹有私房钱,现在他也有自己的私房钱了,他奶声道:“爹,你还有什么活儿要辰哥儿做呀?” 宋三郎摸了摸儿子小脑瓜,笑道:“爹今日没有什么活儿要你干了,不过爹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呀。”宋景辰只顾低头美滋滋数着自己手里的铜钱, 宋三郎道:“其实这一两银子呢,价值一千文,也就是说有一百份你手里的铜钱,刚才辰哥儿本来可以得到这一千文钱,但你不懂装懂,胡说八道,所以现在只能得到十文钱。” 宋景辰:“???” 宋景辰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爹,愣了片刻,小孩儿“哇!”一嗓子哭出来。手里的铜钱他也气得不要了,全都给用力扔到地上,小胳膊一张,搂住他爹的脖子就大哭。 小孩边哭边往宋三郎脖颈里抹口水、鼻涕还有眼泪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人家还有功夫委屈控诉:“呜呜呜……爹爹好坏,大人欺负小孩……呜呜呜……故意骗小孩的坏爹爹。” “哼! 不喜欢你了,呜呜呜……” 宋三郎开口了,“宋景辰,不准再无理取闹!爹数到三,停下来。” 宋景辰哭自个儿的,不搭理宋三郎。 宋三郎面无表情道:“你若想小屁股挨打就继续哭,反正疼的是你的屁股,不是爹的,爹只数三个数,你知道的,一、二……” 他爹“三”还没有喊出来,宋景辰抽抽嗒嗒止住哭了。 宋三郎朝地上的铜钱抬抬下巴,“去,把你扔在地上的铜钱都捡起来。” 宋景辰站着不动:我都五岁了,小孩就不要面子的吗,扔都扔了,你还让捡,不干! 宋三郎声音没什么起伏道:“宋景辰,你确定是要爹帮你捡起来吗?” 宋景辰小嘴巴一瘪,又要哭,被他爹一眼给瞪回去了,低着头,委委屈屈道:“爹,手好疼。” 宋三郎知道小孩儿装的,故意皱眉道:“手又怎么疼了。” 宋景辰带着小哭腔,“给爹洗甜瓜洗疼了。” 宋三郎服了他,就听小孩又道:“爹吹吹就不疼了。” 小孩把小手伸到宋三郎面前,宋三郎给吹了吹,道:“现在还疼吗?” 宋景辰摇摇头:“不疼了。” 宋三郎:“可以把钱捡起来了吗?” 宋景辰点点头。 宋三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不喜欢爹了是吗?”
第36章 宋景辰抹了把眼泪儿, 在宋三郎脸上亲了一口,那意思是喜欢。 小孩儿哭得眼睛和小鼻头红红的,宋三郎给洗了把脸,带孩子进屋换掉身上弄湿的衣裳, 秀娘走过来, 道:“我来给他穿吧, 一会儿去我娘家, 给娃穿精神点儿。” 对秀娘来说,这次回娘家意义非比寻常,说是衣锦还乡也不为过, 没人比她更懂卖豆腐的苦。 每天半夜三更就要爬起来,浸豆、推磨、过浆、煮浆、点浆、包浆, 几乎忙乎一宿才能将豆腐做好,一大早五更天,鸡都没打鸣呢,就要推着小车赶十几里路跑去城里支摊子卖豆腐, 只为能多卖上几文钱。 小本生意没有钱买驴, 买了也养不起, 一家人就是那拉磨的驴,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的围着那磨盘转。 不知道为什么转, 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转, 因为磨盘不转日子就转不了。 与其说是祖传的手艺, 不如说是祖传的苦难,一代一代就拴死在那磨盘上, 嫁给宋三郎后她才知道原来手艺人跟手艺人也如此不一样。 三郎的木匠活儿是一般人干不了,所以能赚到别人家赚不到的银子;爹娘做豆腐的活儿是一般人受不了, 所以能糊口。 可有谁知道自家天天做豆腐,却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吃豆腐呢,因为只有做豆腐的人才知道做豆腐的苦,哪里舍得吃呀。 恨不能一块儿豆腐渣渣都能换成铜钱。 后来三郎又凭一幅书画赚到一千多两银钱,现如今竟然还做梦一般得做上了官,这一切的一切让秀娘琢磨出一个理儿来—— 这人能赚多少银钱,日子过得好不好,跟吃苦耐劳其实关系不很大的,重要的是你有什么,你若只有一口石磨,从早拉到晚,从生拉到死,能留给后代子孙的也还是那口石磨而已。 现如今爹娘在寸土寸金的洛京城里有了自己的一间铺子,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躺在家里收租子,日子都要胜过从前百倍。 一家人吃过早饭,等着家里的马车送睿哥儿上学回来,一家三口上了车。 既是买了马车,宋三郎顺便也给雇了车夫,大哥二哥那等要面子的人,叫他们驾车不现实,再者家里的女眷要出门就更不会驾车,如此,置办马车还有何意义。 秀娘听说一个月要给那车夫二两银子,原想着要自家弟弟来做,这活儿可比磨豆腐轻松多了,后来想想,又作罢。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弟弟在家里做车夫,辰哥儿小孩子会怎么想自己的亲舅舅?三郎又会如何看待自己的娘家人?宋家人又会如何想,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娘家就是低人一等? 娘家人都被人看低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宋景辰坐在自家宽敞的大马车上,可高兴,一会儿躺在娘的腿上,一会儿躺在爹的腿上,又要他爹郎剥松子喂给他吃,老享受了。 秀娘边给儿子扇着风边对宋三郎道:“天儿太热了,待会儿路过西榆街,不若给爹娘买个西瓜。” “买!”不等宋三郎开口,小孩儿先豪气地应了。 “还要买葡萄,还要买大桃子,还要买大甜梨。”小孩儿掰着小手道:“舅舅爱吃甜糕,外婆爱吃酥饼,外公好喝酒,都买。” 说完小孩儿又补充一句:“我有钱!” 秀娘被儿子的豪横劲儿笑到了,逗他,“哦?你有钱,你那来的钱呀?” 宋景辰理直气壮:“娘亲,辰哥儿自己赚的,我今天给爹摘瓜了,我还洗瓜,我还洗得很干净,爹给我的工钱,一千文!” 宋三郎:“……” 亏,这小子是绝对不可能吃的。 拐弯抹角他都得把吃过的亏找补回来。 秀娘忍不住笑出了声,搂过儿子重重地亲了一口,没有比自家小子更灵透的娃娃了,反正她没见过,小娃过了三岁以后,这小脑瓜可太会了,谁还敢说我们憨,我们机灵着呢。 宋景辰见她娘亲了他,指着自己的小脸蛋儿,臭屁地朝宋三郎道:“爹,你亲这边吧。” 宋三郎敷衍地在他小脸蛋儿上挨了一下。 宋景辰不干:“要大点儿声,就像娘亲一样。” 宋三郎只好又大声的亲了他一口。 宋景辰:“这次可以啦,爹,我脸都这么好看,我脸还香香,都不给别人亲,就给爹和娘两个人亲。” 三郎摸摸鼻子,娃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全洛京他是最好看的小孩。 秀娘顺着儿子的话揶揄他:“你多好看呀,你看你身上抓个虱子都得是双眼皮儿。” 宋景辰眨巴眨巴眼,发出灵魂反问,“那娘身上抓的虱子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呀?” 秀娘:“……” 宋三郎闷笑,秀娘瞪了他一眼,“宋三郎,你说,你身上抓个虱子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 宋三郎:“惭愧,给你们娘俩拉后腿了,我身上连虱子都没有。” “我们也没有!”娘俩异口同声。 宋三郎哈哈大笑,秀娘也跟着笑,宋景辰见爹娘都笑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大人都笑,他不笑显得多傻呀,他也咧着小嘴儿笑,比爹娘笑得还响亮。 车夫老李坐在车外听到一家人的笑声,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其实他也不知道笑什么,就是听到这样开怀的笑声,忍不住跟着笑。 车子到了西榆街,宋三郎下车买了儿子要求的那些瓜果点心,又买了一大篮子鸡蛋,一袋子白面粉。 岳父岳母喂了几只鸡,攒下的鸡蛋一个舍不得吃,全都给小外孙留着。每次给他们钱,死活不要,要他们小俩口自己攒着。老俩口一心一意只想着闺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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