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太医两腿顿时发软,罢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好歹给他留个全尸。 哀求红芍留下来陪他。 红芍义正辞严,“人家会误会的。” 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过吗? 葛太医忙道:“不要紧,就说你是我新收的药童好了。” 虽然是最丑的一个 ,不过,勉勉强强也能作伴罢。 红芍无法,又将白芷请来,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葛太医进帐篷里——这老家伙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身子还怪沉哩! 至于徐宁,当然是跟齐恒共寝,会引人误会也无妨了,她可不敢一个人待着。 齐恒摸了摸她冰凉手心,竟有工夫调侃,“你还知道怕?” 徐宁嘴硬,“谁怕了,我是不放心你。” 可眼见着天一寸寸黑下来,不由得毛发森竖。这简直像怪兽片里的场景,待会儿不会还看到狼人罢? 毛大虫吩咐人送来玉米浓汤,给他们补充体力,里头暗红色的肉块不消说来自那头受伤的骏马,可怜的家伙,往日任劳任怨,如今还得沦为食粮,真可谓榨干最后一寸价值! 物竞天择,自来如此,徐宁忍着微微腥气小口咽下,虽说她武力值几乎为零,可起码逃跑的时候不能拖后腿。 喝完了她才想起,自己太不小心,万一里头搀了迷药可怎么办?马商也见不得都是好的,趁他们睡梦一网打尽,死了也没处说理去。 齐恒淡淡道:“他们不敢。” 端起碗豪迈的一饮而尽。 此前他也怀疑,毛大虫是否故意将他引上险路,然狼群却是不认人的,即便拖人下水,自己又如何全身而退? 而毛大虫眼里的神色亦不似假装,用人不疑,齐恒选择相信一回。 他紧了紧被褥,将徐宁拢到自己怀中,“睡吧,无须多想。” 徐宁哪还睡得着,生怕明早起来发现自己两条腿都没了。 然而,尽管这样惊险刺激的情况,她却依然缓缓沉入梦乡,直至半夜,一股尿意将她惊醒——都怪那碗汤! 徐宁摸索着要走出帐篷,虽说身边就有恭桶,可她怎好意思当着人面上? 怎料齐恒却倏然抓着她,“小心!” 周遭幽怨的嚎叫声响起,如嫠妇之泣诉,徐宁听得头皮发麻,谁也没告诉她狼吼的声音这么像婴儿。 忽然想起阿笨来,好在阿笨由向荣亲自照顾,以他的武艺,自保想必不成问题。 外头砍杀声此起彼伏,这群畜生竟半点不怕人,看来打定主意要饱餐一顿。 徐宁硬生生将尿意憋回去,下意识抓紧齐恒衣袖。 齐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见一道黑影闪过,立刻拔剑劈去,黑血飙出,帐篷顿时染红了一块。 徐宁心惊肉跳,然而说时快那时快,又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袭来,这回直取齐恒后背,徐宁不假思索,大叫一声,执起桌上烛台奋力掷去,果然那家伙意图闪躲,就在改变方向的片刻,齐恒又是一剑,手起刀落。 狼血的腥味充斥帐中,分外刺鼻,然而,仅凭这两具尸首足以吓退数不胜数的猛兽么? 狼群虽然怕火,可营地上早就篝火遍布,可见已经习惯行路的客商,而火光也不过聊以震慑而已。 齐恒凝眉思索,“你方才似乎大叫了一声?” 徐宁汗颜,不会被她吓到了吧,她承认那一声有些破音,可人在危急关头哪还顾得上娇滴滴的。 齐恒摇头,“不,我是说声响。” 仅凭刀剑能杀到几时,何况狼群从四面八方而来,防不胜防。或许,他们可以人为地制造一些响动,来逼退这群牲畜。 他想到从京城带来的炮仗,能否派上用场,总得试一试。
第137章 掉包 可巧毛大虫到这边来查看情况, 齐恒便趁势将徐宁托付给他,并叮嘱他千万保重自身,不必硬撑, 如遇险境,立刻撤退为宜。 毛大虫感慨兄弟二人情谊深厚, 当即拍胸口担保, 江湖中人,这点义气还是有的——何况, 他收的过路费实在不少。 齐恒欲将宝剑留给徐宁护体,徐宁摇头, “给我我也不会使,反而容易误伤旁人。” 毛大虫深以为然,说实话,他看见那吹毛断发的玩意都提心吊胆。 齐恒无法, 只得将颈间挂着的牛角哨子取下,让徐宁有事便吹号, 他定会第一时间赶来。 徐宁莞尔,“你速去速回。” 看着齐恒匆匆消失在暮色里, 这厢她也没闲着, 飞快踢倒箱笼, 将一件件衣裳撕成碎布, 继而绑在树枝上,浇点灯油,便是现成的火把。 这会儿也顾不上浪费不浪费的, 保命第一。 毛大虫见他细皮白肉, 原以为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岂料遇事却临危不乱, 还这样有条不紊布置周详,倒由衷生出点钦佩来,遂也上前帮忙。他手劲大,再坚韧的材料到他手里也跟纸片似的,自是更加省力,可里头瞧着怎么有几件女装呢? 下意识瞥了徐宁一眼,徐宁泰然自若,横竖火把映衬下,脸上的红色瞧不出来。 毛大虫将疑问咽回肚里,罢了,人家私底下的爱好与他什么相干?早听说京城繁华丰饶,各种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他若大惊小怪,倒成乡下来的土包子了。 不多时,周遭便已火把林立,映照得如白昼一般。徐宁手里握着短匕,警觉望向四面,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劳累齐恒拯救,那匕首虽杀伤有限,然即为锋锐,用来戳瞎眼睛最好——不单防狼,也防着身边这只大虫。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岂能随随便便交底? 毛大虫却颇有同袍之谊,怕她紧张,还插科打诨讲了几个荤段子,幸而徐宁是见惯世面的,不至于露馅——不得不说,男人大概天生要粗鲁点儿,她给邓太后讲的都能称高雅了。 忽然想起邓太后送她的诏书,虽不知有何益处,但徐宁一直锁在箱笼里,这会儿四处乱成一团,倘弄丢了可没处找——万一被火烧毁就更糟了。 赶紧往最里边翻去,幸好,油纸包着尚在,徐宁赶紧掖入怀中,藏在衣裳衬里。她包了好几层裹胸,这会儿倒是十分方便。 毛大虫明明瞧见,却未多问,反而徐宁解释道:“家中薄有几亩田产,怕人惦记,便将地契随身带着,以防不测。” 匪徒们爱取金银财宝,对这些死物多半兴致缺缺,故而徐宁有此一说。 毛大虫打着哈哈,迅速将视线撇开。 徐宁略微起疑。 眼下却顾不得内斗,许多双冒着绿光的眼眸在夜色中浮现,跟小灯笼似的,格外瘆人。徐宁清晰地感知到皮肤上生起一颗颗肌栗,方才跟齐恒在一块还不觉得,大概是生同衾死同穴,可这会儿若葬身狼腹,可没人给她收尸。 毛大虫咽口唾沫,亦颇紧张,他虽见惯生死,可向来人死他生,似今天这般命悬一线,结结实实捏着把汗。 信义固然重要,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那么一刹,他几乎想扔掉徐宁逃走,徐宁却道:“毛大哥,面对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可不能露怯,你退一寸它们便进一寸,不若强硬些个,它们反倒不敢轻举妄动。” 猛兽虽然可怖,可血肉之躯都怕受伤,尤其当对面手执利刃时,这种时候比拼的就是气势。 毛大虫脸上一红,情知退意被人看出,他颇具廉耻,这会儿说什么都得硬撑。旁光一扫,果然狼群的包围圈在悄悄缩小,漆黑的指爪也在不经意间探出,跃跃欲试。 毛大虫心一沉,执起火把以弯弓搭箭的姿势掷出,直取头狼心窝,然那匹头狼分外敏捷,轻轻一跳便避开,火把落到另一狼身上,疼得它龇牙咧嘴,但很快,便又有后来者将空缺补上。 终有一战。 毛大虫微微阖目,片刻后下定决心,向徐宁使个眼色,意思要带着她冲出去。 徐宁会意,跟毛大虫背对背站立,避免腹背受敌,同时一手擎着火把,一手举着匕首,做保命之用。 两人脚下缓缓挪动,意欲后撤。 眼瞅着到了最薄弱的边缘,毛大虫大喝一声,长刀直往眼前狼头劈去,而徐宁瞥见黑影袭来,便立刻执刃刺向两抹绿光,她不欲恋战,只图瞎眼,好让这些畜生无法定位追踪。 顷刻间,匕首已糊满腥臭狼血,湿滑黏腻,徐宁几乎握不住刀,然而依旧硬撑着,她不能成为负累。 然,毛大虫尽管悍勇非凡,在斩杀了十余头狼后亦显出力竭之像,这些畜生竟仍未有退缩之意!依旧虎视眈眈! 眼瞅着突围无望,忽然一阵尖锐的爆鸣声响起,继而白雾弥漫,刺鼻的硝烟味冲塞营地。 狼群们靠视觉和嗅觉分辨猎物,如此一来,不免六神无主,躁动难安。 毛大虫屏气凝神,这会儿可也是同样烦躁,那些畜生是瞧不见他了,可他也同样迷失方位,该怎么跟兄弟们会合。 徐宁轻快地道:“跟我来。” 在大雾中娴熟地左右穿行,如同诸葛亮过八卦阵一般游刃有余,毛大虫看得啧啧称奇,这帮客商都是些牛人啊! 他又哪里晓得,齐恒身上的荷包是由徐宁亲自缝制的,里头装着防哮喘的药,她自然识得那一缕细细的药香。 可这种信息就不必告诉生人了。 到了安营扎寨的地方,见徐宁平安无事,齐恒松口气,至于皮肉有无伤损,那得脱了衣裳才知,晚上再说罢。 命人搬出带来的两口大鼓,使劲拍响,震耳欲聋响彻天际,冥冥中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赴而来。此外,又让侍卫望空射出火箭,虽难以瞄准,却能起到极好的震慑作用,很快四面八方便有嚎啕响起。 渐渐地,那些嚎叫慢慢远去,直至消失无影。可见狼群亦会权衡利弊,自知不敌,不妨暂且鸣金收兵。 白烟散后,毛大虫赶紧检查他那批马商兄弟,好在除一人伤重不治外,其余都在可控范围内,遂集资敛葬了那人,又给其家眷送去笔丰厚的抚恤费,如此,也不枉多年比肩奋斗之情。 葛太医颤颤巍巍从一具狼尸下爬出,两腿抖得跟筛糠似的,方才着实吓得不轻,即便红芍解释侍卫会保护他们,葛太医仍是提心吊胆,到最后无法,红芍只得跟白芷齐心协力把他扮成死尸,有气味掩盖,万幸没被发觉。 不过那股淡淡的尿骚味和两腿之间可疑的水迹就…… 葛太医老脸泛红,“是那畜生屙的尿!” 才不是他被吓得失禁了,输人不输阵。 徐宁无言,罢了,之后还得靠他救死扶伤,给神医留点面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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