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芍不敢置信,她这双柔若无骨的嫩手去拿扫把?要知道她自打进了内务府就没干过粗活呢,连那些太监都对她颇多照顾。 徐宁挑眉,“你不愿意?那行,我这便禀报娘娘送你回去。” 红芍连忙打住,她本是奉娘娘之命而来,若第一天就打道回府,岂非坐实了毫无用处?娘娘也不会再留她,多半遣送出宫或是随便配个太监。 她可不甘心碌碌无为过一辈子。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红芍含悲忍耻答应,“奴婢遵命。” 半夏看她那副弱柳扶风模样,很是不可思议,扫个地而已,做这些娇样子给谁看?她家小姐都没这般娇生惯养呢。 准备找几个婆子去挫挫红芍锐气。 徐宁摆手,“不用。” 这种人你越搭理越来劲,不理她,慢慢的也就泄气了。 再说哪用得着半夏吩咐,这王府的家生子儿便非善茬,左右徐宁初来乍到,凡事以息事宁人为主,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吧。 姜管事开了库房,将一箱箱贺礼分门别类摊在桌上,看得出他虽是男子,却粗中有细。不过偌大一个王府,里里外外都要他操心着实太辛苦了些,如今王妃嫁来,他也能省点力气了。 安王府和吴王府送的贺礼大致都在规章内,不过论起衣裳精细和首饰做工,明显吴王府要更胜一筹,吴王妃应该没这种胆量,多半还是胡贵妃的意思,可见随着皇子们年岁越长,内廷的斗争也日益白热化。 楚王府的则略减一等,到底惠妃位份在那两个之下,不过其中一匹绣着杜鹃的布料很是引起众人注意。 白芷诧道,“这杜鹃嘴边怎么有点点红斑,别是染坏了吧?” 乍一看有点像梅花,但既无枝丫,孤零零放着有何意趣? 姜管事跟着静王耳濡目染,也爱引经据典,“看着像杜鹃啼血。” 半夏顿时眉立,“说什么呢,这般晦气!” 自家小姐刚嫁过来就咒她吐血,哪有这样做人的? 姜管事忙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陪笑道:“老奴糊涂,说句玩话,王妃莫放在心上。” 楚王府有何必要同殿下过不去?就算政见不同,也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使绊子,除了坏人心情毫无益处。 徐宁心想,保不齐还真是李凤娘的意思。婚姻不幸的人往往见不得别人幸福,她也不是针对自己,换做别人坐在这个位置,李凤娘一样会看不顺眼的。 徐宁从不庸人自扰,更不相信歪理邪说,杜鹃啼血听着似乎晦气,可细想想意境也很凄美不是?何况这料子的配色确实不错,做成衣裳一定好看,遂欣然命半夏收下。 姜管事称赞自家王妃当真豁达。 徐宁笑笑,这种伎俩实在无伤大雅,换做她是李凤娘,就把绣有翟凤的衣裳给死对头送去,僭越之罪可比虚无缥缈的诅咒厉害多了。 忙到晌午方才大致清点完毕,只一箱未具署名的令众人困惑不解,翻看里头,都是些陈年布料,早就过时了的,有资格踏进王府的都是名门世家,谁这般没眼色? 姜管事一拍脑袋,“定是三皇子府送的。” 之所以称呼序齿,是因为这位皇三子并未得赐爵。他生母何嫔因为获罪早就入了冷宫,犯的还是最不齿的通奸,当年为了保住何氏性命,三皇子不惜自残双腿以博同情,事后景德帝虽开恩饶过何氏,母子俩却再不得欢心,每逢年节赏赐也无他们的份,过得跟隐形人般。 后来出宫开府,三皇子分得的也是最僻静荒凉的所在,远离城郭,令人十分扼腕。而他那条残腿因未得及时救治,渐渐恶化,至今已和废人无异。 姜管事说起来十分扼腕,想何嫔也曾十分得宠,甚至比三妃还更胜一筹呢,谁成想会落得如今地步? 半夏咋舌,“她是被冤枉的么?” 姜管事讪讪道:“宫闱之事晦暗难明,谁又能知呢?” 徐宁却从姜管事话里拼凑出大概,原来,三皇子便是书里的男主——不怪她现在才发现,原书就是那种很古早的狗血救赎文,通篇他呀她的,全靠情绪驱动,没什么故事情节。 怪不得三皇子现在还没成亲,原来是在等女主啊,他俩也算同病相怜,女主本来是个世家傻儿,因钦天监卜卦两人八字契合,其余嫔妃也乐得再羞辱三皇子一把,便促成这段姻缘。后来女主开了神智,任劳任怨照顾三皇子的腿疾,两人便渐渐处出了感情,女主也凭借圣母光辉将原本暴躁阴戾的夫君感化成深情暖男,当然故事不会到这里结束,女主后来为三皇子试药误打误撞伤了眼睛,自惭形秽不想拖累他,于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结局当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女主的眼睛好了,三皇子也奇迹般能走路了,彼时已经登基的静王便赐了一块物产丰饶的好封地,让他们到世外桃源隐居,过上幸福生活——这得归功于他俩后期站准了队。 凭心而言,徐宁看的时候还是挺津津有味的,谁不爱一波三折的狗血爱情呢?当时她一度幻想自己穿成女主后会怎样,不过,她可没耐心去感化一个暴躁如野犬的男人,谁要是天天对她发脾气,多半她就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瘸子就该被处处忍让?这世上又不止你一个可怜。 还是现在好,静王情绪多稳定呀,何况生得赏心悦目。光是看着他,她都能多吃两碗饭。
第031章 癸水 齐恒乃注重规矩之人, 并非他对圆房多么看重,而是在他认知里,这也是成亲必不可少的一环。 强迫症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于是今晚他循例来到王妃房中, 可迎接他的并非徐宁欢天喜地面容,只见那女孩子抱着个汤婆子, 正趴在榻上哼哼唧唧。 齐恒皱眉, 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然而徐宁已经没力气耍赖,只恹恹道:“殿下, 我癸水不巧来了,您还是到别处歇息罢。” 真不是假装, 连她也想不到月事会这般突然,明明以前都很准的,莫非这阵子事情太多,破坏了身体节律? 怕对方不信, 她道:“要么我把月事带子拿给您瞧。” 这个总做不得假。 齐恒无语,什么话题都不避讳, 她倒坦白,是太把他当自家人了吧? 他并没空寻根究底, 只携了本书卧到床头, 专心致志翻看起来。 徐宁有点不自在, 月事期间难免有点味道, 他或许闻不出,女 儿家心思敏感却难免耿耿,“要不您到书房睡吧?我把红芍拨给您伺候。” 反正那丫头求之不得, 一盆火似的上赶着。 齐恒瞪她一眼, 徐宁知趣闭上嘴,看来静王不喜欢太过妖妖调调的女人, 是以前受过刺激?也对,温妃时常被胡贵妃与丽妃挤兑,当儿子的看在眼里难免膈应,久而久之成了过敏源。 未免她胡思乱想,齐恒道:“你不必绞尽脑汁赶本王出去。” 头三日必得歇在王妃房里,这是规矩,景德帝也不愿见儿子们坏了规矩——如楚王那般恣意妄为的毕竟是少数。 齐恒更不消说了,反正他意志坚定,在哪都能睡得舒服。 可我不舒服呀。徐宁悄悄腹诽,肚子那儿尽管有汤婆子捂着,却是治标不治本,依旧有股隐隐的绞痛,红糖水她都灌了三碗了,再喝下去不是治病,成了催肥。 徐宁小声道:“殿下,您能帮我揉揉小肚子吗?” 在家时多是杜氏着意抚慰,偶尔半夏也会搭把手,可这会儿只她跟静王穿着寝衣独处,自然不好再叫半夏进来。 她看人的时候眼睛是湿润的,像淋过雨的猫儿,异常乖顺可怜。 齐恒不知是否有所触动,竟真个放下书册,将手搭在她小腹上,缓缓揉按起来——当然,得隔着衣裳,他可不是趁人之危的流氓。 力道恰到好处,有种推宫活血的既视感,不愧是习过武的。徐宁夸赞道:“殿下真厉害,以前没少练吧?” 这一句又将他给得罪了,齐恒静默地收回手去,重新捡起书看。 徐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误会了自己话里意思,她真没骂他眠花宿柳啊。 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徐宁只好遵循沉默是金的原则,等着危机自动过去。 但,小腹那里刚舒服一会儿,又开始隐隐作痛,徐宁只好撇开脸面,从被窝里蛄蛹着缓缓向他靠近,直至两人肌肤相贴——这人虽然性格冷淡,身子却异常暖热,跟个天然的暖宝宝似的。 有了他,哪里还用得着汤婆子? 好在齐恒没将她推开,于是徐宁凑不要脸抱着他胳膊,兀自沉沉睡去。 次日乃三朝回门,齐恒早让姜管事准备好三色礼,徐宁则按品大妆,她惊奇地发现肚子完全不痛了,看来人体工学比土方子还管用。 齐恒瞥见她喜笑颜开模样,又被无语到了,回娘家这般高兴? 徐宁心想你懂什么,痛经是女人的天敌,你一个臭男人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扶着他的肩膀正要出门,却发现道旁那棵梧桐树下,一袅袅婷婷的身影正临风而立,似乎曼声吟唱某种闺怨诗。 齐恒没见过这等新鲜,“她怎么了?” 徐宁哂道:“昨儿被我罚洒扫庭院,大约心有所感罢。” 就是姑娘你要勾引能否隐蔽着点,这么明晃晃的生怕不被人注意是吧? 看着满地飘零落叶,齐恒语出惊人,“此女不善洒扫,让她去浣衣房吧。” 徐宁忍俊不禁,在古代,洗衣服可是比扫地拖地更受累的活计,本来古人的衣裳就偏繁琐累赘,泡过水会变得更重,力气小些的绞都绞不动,再怎么纤纤玉手,在皂角水里泡上两三个月,也跟枯树皮差不多了。 齐恒这个臭直男,半点都不解风情。 红芍听见传召,喜滋滋跑来跟前,以为鱼儿终于上钩,然而在姜管事吩咐完后,顿时花容失色,朝徐宁投来求助目光。 徐宁总不能当面驳齐恒的话,这王府她虽是总经理,上头还有董事长在呢,遂耸耸肩不置可否。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位红芍姑娘想成就一番事业,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夫妻俩默契离开,只留下红芍一脸绝望,真后悔当时为何向温妃娘娘毛遂自荐,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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