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没想到徐宁棋高一着,非但不曾上当,还将计就计摆了李凤娘一道。 技不如人,自然该当认输。 徐宁深深吸了口四散的香气,显然,她心里不是不愤懑的,但更多的却是困惑不解:白芷,为何要背叛她?她自认待这些人不薄,连红芍这般起初没安好心,她都能网开一面,难道她的人格魅力还及不上李凤娘么? 而她也不觉得白芷能被钱收买,作为铺子里的副掌柜,她赚的总不会比李凤娘能给她的少,何至于此? 白芷默然,“王妃听说过一句话吗?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其实,她本不算是个安分的人,当初温妃娘娘选择将她俩赐下,看中的也正是这点。但,不同于红芍千方百计想当侍妾,白芷更多的是想发挥自己才能,她擅长刺绣、烹饪,精通术数,本来是个绝佳的人才,然而,当她踏入王府之后才发现并无太多用武之地。四季衣裳自有府中绣娘操办,至于庖厨,王妃更喜欢从徐家跑回来的那厨子,算账就更不消说了,王妃本就不逊于她,何况以王妃的精明,宁愿自己亲手打理,也不能全权交给别人。 她渐渐发现自己泯然众人,就连红芍似乎都比她用处更大,而王妃也明显喜欢红芍多些,无论去温家还是回徐家都得捎上她,而自己只能沦为陪衬,她岂可甘心呢? 于是当李凤娘派人来找她时,她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尽管她明知楚王妃的愚蠢,但,为何不赌一赌?若徐宁轻易中计,证明她未遇明主,合该弃暗投明,相反,若王妃洞悉了李凤娘的伎俩,那她……也死而无憾了。 白芷俯身再拜,“奴婢无才无德,背信叛主,悉听王妃处置。” 横竖她的身契捏在王妃手里,想怎么料理都行,大不了,仍旧将她卖回给牙行,继续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她也认了。 然而沉默良久,上首却轻轻开口,“罢了,你下去吧。” 白芷一怔,王妃竟还愿意她留下?她以为最少也该被撵出家门才是。 徐宁莞尔,“我为何要赶你走,难道你留下来不是用处更大?” 李凤娘那个粗蠢的,难得想到收买人手这种主意,她自然得好好利用起来,比起赶走白芷再让李凤娘对府里其他侍婢下手,倒不如让白芷当好这个双面间谍,往后没准能立大功——楚王的风流花心虽是出了名的,可谁也没规定花心就不能当太子呀,说不定景德帝还以为是雅事呢,何况惠妃出身高贵并不逊于两位贵妃,这么块唐僧肉,总有人想啃上一啃的。 白芷按捺住心头激动,哑声道:“诺。” 显然,这种任务可比天天看些无聊账本有意思多了。 收拾好心情正要告退,徐宁忽道:“知道楚王妃为何挑中你么?” 从难易程度言,明显红芍更容易被收买。 白芷摇头,她又不是李凤娘肚里的蛔虫。 徐宁不言,只坏心眼地将桌上一面小菱花镜递去,让她揽镜自照。 白芷:…… 合着王妃的意思是嫌她不够美貌啰,不足以挑起李凤娘的妒火。 换成红芍,那是看一眼就要生气的程度。 白芷默默退下,心想,王妃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呀。 齐恒辗转打听清楚经过,奇怪她何以这般宽仁待下,徐宁只道:“没什么,觉得她也怪不容易。” 身为女子,本身就面临着诸多掣肘,而奴婢的身份更加以人重重桎梏,白芷不能像个男人那样建功立业,只好窝起来搞宅斗啰。 若齐恒真的登基,或许可给白芷封个女官做做,否则总归可惜了。 徐宁道:“对了,秋闱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记得高考出卷人都会集中安置在一个密闭空间里,避免泄题,古代虽说人口少,但录取的也少,难度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差不多。 会不会有人提前买通出卷人,到时候直接搞个真题啥的。 齐恒摇头,“按理不会,连我都得到八月才知,谁这般大胆?” 徐宁也只是说笑,“翰林院那帮老大人两袖清风,没准还真有几个缺银子使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可是帝都乡试,规模更与别处不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齐恒自去找人留神,他头一遭主考,自然盼着能办得圆圆满满的,方不辜负父皇信任。 徐馨一脸喜色回到家中,老妈子笑道:“姑奶奶遇上什么好事儿?” 徐馨懒得与她解释,优哉游哉直奔书房,文思远正在挑灯夜读,十年寒窗只为今朝,上回因孝期错过,这次可万万不能再出岔子。 徐馨本待恶作剧吓他一吓,然而文思远就跟脑后长着眼睛似的,“不要胡闹。” 这人真没意思,徐馨索然无味,“人家不过想逗逗你,瞧你认真的!” 文思远耐心道:“秋闱在即,我没空理别的,你若觉无聊,不如回娘家去。” 回娘家回娘家,把她赶走就如意了?何况徐馨早已不是家里的小公主,自从她败光王氏两间铺子后,母亲待她冷淡许多,她才不想回去看人眼色呢。 又有方姨娘闹的那出,诬陷她跟小厮苟且,尽管看上去她最后胜了,可徐馨很知道那些碎嘴婆子背地里怎么想的,谁叫她放着好端端的王爷不嫁偏要嫁给穷秀才,任谁看都像心里有鬼,她又不能逢人便解释她做了预知梦! 徐馨咬着嘴唇,只要夫君这回中解元便好了,她不信还会有谁看轻她,时间会证明她的眼光是正确的。 思及此,徐馨从袖中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文思远瞥向她。 徐馨得意洋洋,“那么多典籍你一本本翻去,如何记忆得来,这东西可是我花重金得来的,你只消熟读成诵,必能中得魁首。” 文思远甚至懒得打开,“招摇撞骗,无须理会。” 妻子乱花钱也不是一两次了,横竖她花自己的钱,文思远管不了她,只要别插手到他身上就行。他自信凭真才实学就能中举,何须走这些歪门邪道。 徐馨忙道:“是真的,你不信自己看看。” 而且也不止她一家在买——以前在闺中时多少有几个手帕交,虽然她低嫁了,并没因此断绝联络,连门路还是那些小姊妹给介绍的呢,据说是今年考题。 文思远慢悠悠道:“若真有泄题之嫌,万岁爷必会严查,你想他们敢冒着杀头之罪胆大妄为么?” 嘱咐徐馨,“拿去扔了吧,谁都别告诉。” 徐馨撇撇嘴,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听就不听,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作甚? 凭什么拿去扔掉,花了她五百两银子呢,当是天上掉下的不成?今时不同往日,凡事都得省着点,娘可不会再帮她补贴亏空了。 徐馨很快想出条好计策,对了,她为什么不能转卖给别人?这东西自家不要,多的是人想要,就算是假的,哄哄傻子也好呀,说不定还能趁机宰上一笔。 她真是太聪明了。 徐馨心情好转起来,但她也没别的门路,就从亲朋故旧里随便挑一个吧,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谁叫她助人为乐呢?
第091章 速食 八月的天已然带些津津凉意, 虽用不上炭炉,徐宁还是在薄衫外边加了件大氅,齐恒则打扮得更严实, 头上戴着幂篱,乍一看跟个养在深闺的娇娇小姐似的, 自然是考虑到他那哮症缘故, 秋日里别的花没有,桂花气味却是最冲的。 齐恒颇为无言, 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病秧子。 徐宁坚持,“小心驶得万年船, 注意点总没错。” 往他荷包里塞了好几种平喘解痉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幸好贡院附近没多少桂树,否则她恐怕又要当一回伐木工了。 齐恒心头一暖, 被人关心的滋味当真不错。 他本来奇怪徐宁为何会跟他一同过来,还以为她宁愿在家睡大觉呢。 殊不知徐宁只为贪看新鲜, 这种考场纪实许久都未经历过了,怪怀念的——反正她又不用考试, 乐得自在。 贡院门口密密罗列着一队禁卫, 搜身过后才许进入, 自然是防着有人夹带小抄, 更有甚者,还有找人替考的,因此侍卫们须对着花名册一一比对, 确定无误方可放人。 齐恒也不例外, 虽然他就是主考官,但一应规则皆与考生等同, 这般方显得铁面无私。 徐宁咋舌,真严格。 检查完后,齐恒就该进场了,女眷们则留在外头。 他望着徐宁闪闪发亮的眼睛,忍不住想在那两片光泽的嘴唇上亲一下,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只轻轻用手摩了摩她脸颊。 徐宁耳根发烫,这种温情的小细节比法式湿吻更令她悸动,怎么回事? 但很快,李凤娘的前来便令她春心顿消。 上个月天天被太后罚去佛堂抄经,李凤娘脸色憔悴不少,本来是那种鲜嫩多汁的白皙,这会儿却成了死人一般惨白,怪道宫里娘娘们都喜欢用这招磋磨人呢,确实厉害。 知道她过得不好,徐宁就开心了,“四嫂怎么也来了?” 楚王可没担差事,他连四书都背不出呢,让他监考岂非贻笑大方。 李凤娘道:“我家中兄弟今日赴试。” 徐宁哦了声,难怪呀,是助阵的,这么一说她倒想起来了,徐椿貌似也报了名,虽说不过走个过场,但也得勉励不是? 方才没瞧见他,想必是从另一扇门进的,不知萧兰芝来了没有,这干等着也没趣儿,徐宁打算让人送些茶和点心过去。 李凤娘跟白芷忙里偷闲对了个眼色,确定白芷没被发现,方才安心。她并不怕那两人联合起来设计自己,徐宁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倘知道白芷叛主,还能留下她么? 上次的事是她太心急了,没想到徐宁太谨慎,到底没敢在罐子里下药,但,马有失蹄,日后总能逮着机会。 她只要耐心等待。 李凤娘寒暄一番,便借故离开了,看来她主要目的不是为娘家兄弟加油,而是来试探徐宁的。 徐宁摇头,当王妃当得这般不知所谓,真是大开眼界。 待要吩咐侍从将马车赶到巷尾槐荫下,忽然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徐宁立刻招呼起来。 徐馨根本不想理她,从自己手上坑走那么多钱,她看徐宁就跟看瘟神似的。 何况,两人的打扮根本天差地别。徐馨采纳母亲建议,将值钱的衣裳首饰都换成便宜的,自以为天生丽质难自弃,殊不知居移气养移体,自从成了秀才娘子,她的气韵早就不比从前了,如今荆钗布裙,看上去也只有更像个生活窘迫的贫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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