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则忙双掌合十念了几声佛,定是她到灵岩寺求菩萨保佑缘故,老天爷才高抬贵手帮了椿哥儿一把,她一定以后勤去烧香! 徐馨撇撇嘴,只是靠递补勉强得个低等名次,何必乐得这般?真是眼皮子浅。 她倒好奇哪几个倒霉蛋出局了,泼天富贵都留不住? 小太监亦知无不言,然而张口念出第一个名字,徐馨便觉脑袋血往上冲,两耳嗡嗡作响,眼前近乎一片漆黑,亏得王氏搭把手,才勉强站稳了。 怎么可能,她听错了?文思远中的可是亚元,好端端怎么会当不成了! 王氏也觉事出意料,可女婿到底隔了一层,这点子悲伤早就被长子的喜悦给冲淡了,因劝慰道:“或许人家弄错了也说不定,回头你再问问仔细……” 徐馨哪还有空搭理,出门雇了辆车便直奔朱雀街去了。 回到文宅,文思远正在收拾东西,其实并不多,包袱里头仅几件换洗衣裳,并一摞书而已。 徐馨愣愣道:“你往哪去?” 文思远并未朝她发火,虽然猜到多半因那份秘卷拖累,自己才会被取消名次。 但,这会儿他连生气的心情都没了,只平静道:“我到附近问问,可有私塾要请先生。” 三年之后又三年,他总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坐吃山也空,何况,他的妻子明显是不会持家的。 现在他觉着,老天爷兴许同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当初他以为攀上徐家便登上了通天梯,然而现实却让他重重跌了一跤,还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不得不说莫大讽刺。 徐馨呆呆看他离开,只觉彻骨寒冷,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想不顾一切跟出去,但最终还是颓然跌坐在椅上。 让彼此都冷静一下吧,她不希望他再讨厌她了。说实在的,她现在都有点讨厌自己。 宫里,温妃主动退还了那枚凤印,亦默认交出了协理六宫之权。虽皇帝尚未发话,可她难道要等人家上门问罪么?这般还能留得体面。 看徐宁面色消沉,温妃反笑着劝她,“掌了快半年的凤印,可把我累死了,如今反而落得自在。” 协理六宫有什么好,没皇后的名分还得背皇后的责任,里里外外都要她操心,还得一碗水端平,稍稍偏颇点儿,便心生怨妒,她真佩服陈贵妃胡贵妃是如何坚持这么多年的,也罢,如今还叫她们操心去,自己可不管了。 温妃淡然道:“让恒儿也想开点儿,谁还没点磕磕绊绊的,过后也就淡忘了。” 当年她被景德帝指着鼻子唾骂,羞辱可比这回严重多了,但凡心气弱点,就该一索子吊死。恒儿好歹只是失察,并未犯错,是遭别人算计——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皇帝比她更明白。
第094章 质疑 许是被温妃态度所感染, 徐宁躁动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的确,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她怕什么。 为此, 她决定如常出去走动,正好娘家有了喜帖来, 徐宁遂收拾心情赴宴。虽徐椿中的名次不高, 诚意伯还是为此大摆筵席,少年人么, 最需要的便是鼓励,且一年内相继中得秀才举人, 即便称不上神童,那也远远超脱常人了。 因此诚意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见徐宁孤身前来,谅着女婿正在失意, 遂又宽慰了她几句。人生在世难免不如意处,往后再接再厉便是, 被人坑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他也很能体会, 想当初他不还为三个女儿的婚事焦头烂额么? 徐宁唯有讪笑, 齐恒心态比她还好哩, 故意装出一副自闭模样, 叫人以为他受了委屈,实则是在韬光养晦——这小子心眼多着呢。 而她身在交际场,却不得不被迫承受各种或真心实意或虚情假意的安慰, 罢了, 谁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她自然得与他同舟共济。 萧兰芝有条不紊接待来访宾客, 没有半点瑟缩之态,言谈举止全然不像个新妇,众人纷纷夸赞徐家有福,儿子出息,娶的媳妇也是聪明能干的。 王氏听着深觉郁闷,合着她就没半点功劳?椿哥儿莫非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更令她担心的却是馨姐儿,那日负气出门后再不见消息,她差人到朱雀街打听,说文秀才不告而别,文家大宅门户紧闭,上去叩门也无回应,王氏生怕徐馨会想不开,不就是一次失利么?用得着跟丢了魂似的! 虽则她也搞不懂文思远为何会作弊,是朝廷误判,还是被人陷害?这个大姐儿也真是,什么都憋在心里,急不死人! 正出神时,门童禀报大姑奶奶来了,王氏忙命请进。 徐馨却不急着向母亲请安同大哥道贺,而是笔直来到徐宁跟前,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她,“静王妃,别来无恙。” 她这几天不知向王府递了多少封帖子,皆如石沉大海,还当徐宁会一辈子躲起来了。 徐宁猜着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想到嫡姐阴魂不散,居然跟到娘家来,这却不好轻易打发,“大姐姐,你也是。” 徐馨微微咬牙,“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要见你。” 徐宁故作懵懂,“我还真不知道。” 就算知道能怎样,这是朝廷大事,哪是她一介命妇能插手的,把她当阿拉丁神灯使唤? 徐馨看着她那副事不关己态度,愈发愤懑,“你明明清楚,我夫君是被冤枉的。” 能中亚元的人,何必靠作弊这种龌龊手段,况且她很确定,当时她将考卷拿回去的时候,文思远一个字都没看过! 静王身为主考,难道不该主持公道么? 徐宁道:“此事自由翰林院与礼部裁决,殿下无非挂个名而已,大姐姐休要强人所难。” 她轻轻瞥了徐馨一眼,意思很清楚:若非受她连累,文思远本不必无辜抱屈,肇事者哪还有脸质问? 徐馨脸上一白,气焰低下去,她忍着羞耻,扑通跪倒在地,“恳请殿下再给我夫君一次机会。” 重新赴试也好,另外命题也行,真金不怕火炼,文思远自然能证明清白。 哪怕让三司监考她也没意见,徐馨只希望能弥补先前过失,别因她一时的疏忽铸成大错。 众目睽睽下,宾客们见到这等奇景,纷纷投来视线。虽说皇家规矩大,可到底是亲姊妹,不必这般卑躬屈膝吧,还是静王妃非要摆架子? 徐宁并未感动,反而轻轻笑起来,“大姐姐,你果然一点都没变。” 徐馨愕然抬首,不解她话中之意。 徐宁缓缓道:“从我进门到现在,你未问我一字安好,亦不曾关心殿下是否被舞弊案连累,口口声声只有你那剥夺名字的相公,文夫人,你关心的究竟是公道,还是一己荣辱,相信你自己最清楚。” 从来如此,她这位嫡姐的本性一向是自私的,儿时打破花瓶不敢承担,如今明明是自己的错处,不思悔悟,还非得归咎到别人头上,到底缺少社会的毒打。 徐馨没等到想要的结果,反受一通嘲讽,未免恼羞成怒,“徐宁,你别太过分了,当王妃就能目中无人,让亲姐姐给你磕头作揖?” 徐宁神色不改,只居高临下望着对面,她还真有这个权利。倘若她要以大不敬之名治罪徐馨,旁人又能耐她何? 那一眼让徐馨感到奇耻大辱,恨不得当场撕掳起来。 王氏赶到时,徐馨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眼看就要爆发,王氏赶紧上去将女儿抱住,虽不知发生何事,冲撞静王妃可不是小事,尤其当着许多贺客的面,想装聋作哑都不行。 一面让婆子先将大姑奶奶带到后堂梳洗,一面便冲着徐宁陪笑道:“她小孩子不懂事,王妃别跟她计较。” 其实徐宁年纪更小,但嫡母这话她也懒得反驳了,只轻描淡写道:“无妨,家里少条失教,难免如此。” 又是指桑骂槐,王氏好险一口气厥过去,三丫头的嘴越发毒辣了,当着面就敢排揎。 然而身份有别,她也只能忍气吞声,“是,臣妇回去定会好好管教。” 徐宁不欲多说,放下贺礼就转身离开,萧兰芝还欲挽留,看徐宁朝她使眼色,也便意会——婆婆这性子,往后还是在外头来往更方便些,横竖徐宁铺子里的东西不错,她很喜欢,一月总要去个三五趟的。 从徐家出来,穿过拐角,马车差点撞上个醉汉,徐宁以为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正准备给点银子打发他走,岂料那人在瞧见她的瞬间立刻酒醒,羞惭站到一旁。 而徐宁也认出他来,“姐夫为何不回家去?” 徐馨定是由于见不到他才会心态失衡到处发疯,照她说只是耽搁三年而已,何至于跟天塌了似的——就当再守一回孝不行么? 文思远瑟缩不言,昔日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徐宁看他穿着打扮,约略猜出大概,“先生如今在何处高就?” 说到此,文思远唯有苦笑,原本他履历很不错,好歹曾在伯府任职,可自从出了泄题这档子事,差不多的人家看他都戴有色眼镜,唯恐他将家中儿女带坏了,而附近好点的私塾顾及口碑也都不愿请他。 想找个清静无扰的,除非躲到乡间去。 徐宁虽不喜此人,但这回真算个无妄之灾,罢了,看在以往师徒情分上,她还是决定给个机会,“先生若不弃,我倒认识一家正好想请塾师。” 那回她替温家出面,被徐馨给拒了,风水轮流转,如今徐馨瞧不上的,却成了赖以为生的衣食父母,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事到如今,文思远哪还有资格挑剔,对徐宁这番雪中送炭更是感激不已。 徐宁摆手,“不必,你还是先去探探究竟罢,人家未必肯请你。” 虽然看在静王面子上,这个忙多半是要帮的,文思远自己也清楚,王妃到底是个念旧的人。 徐宁道:“待洽谈好后,记得告诉你夫人一声,省得她牵肠挂肚。” 只这一句,便令文思远心底那点绮念烟消云散。王妃顾念的哪里是他,不过因他是徐家姻亲罢了,他实在不必自作多情。 好歹有了栖身之所,解决了温饱,才好思量日后。文思远抖擞精神向徐宁告了别,赳赳而去。 徐宁注意到他并未回朱雀桥,而是直奔温家方向,唯有摇头。看吧,男人都是事业脑,成天纠结情呀爱的女人们可以省省了。 徐宁把这事跟齐恒一说,齐恒也觉得可行,正好能弥补他的过失,好好一个亚元没了,也是朝廷损失,而这一切归结起来都属他失察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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