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冲着徐宁先前所得玉如意说的,那回邓太后可是一口气赏了十来把,她不求多,一把总得要吧? 邓太后颔首,吩咐宫人,“把神龛前供着的佛经给楚王妃送去。” 没有比这个更能宁神静心的了。 惠妃:…… 她求的是赏赐,谁要那干巴巴的佛经?还特意交代开过光的,难道凤娘肚子里是个恶鬼得佛法镇压才行? 可拿不准太后是否故意,谁叫凤娘不及徐宁那蹄子嘴上抹了蜜似的,哄得老人家非她不听非她不信,即便真是前后脚生下世子,恐怕太后也只记得静王府那位了。 惠妃窝窝囊囊应了声是,暗自祈祷徐宁腹中是个女儿,否则这一家三口加起来,满皇宫都要没地方站了! 徐宁陪着邓太后用完早膳,方才起身告辞,很知道太后故意冷落李凤娘给自己撑腰,虽然这种伎俩在她看来小儿科了点,但不得不说还挺受用的。 人们往往讨厌偏心,可要是被偏心的是自己呢?太后娘娘那么多儿孙,难免有所疏失嘛。 经过御花园时,徐宁被一阵吵嚷吸引注意,定睛望去,发现颐指气使的正是一身红衣的李凤娘,而在她面前,杨九儿瑟缩的像只鹌鹑。 徐宁命驱车上前——她得太后允准,经过宫门时无需下轿,可以自由出入。 “四嫂,莫忘了长幼有序,你岂可对三嫂无礼?” 她懒得追问到底因何冲突,反正多半是些鸡毛蒜皮。可在宫里,奉行宫规才是一切行事准则,杨九儿身份再低,李凤娘名义上都得恭恭敬敬唤她一声嫂子,怎可倒反天罡? 李凤娘冷笑,“弟妹原来也知道长幼有序,可你见我却不下轿,这是该有的规矩么?” 徐宁莞尔,“此辇轿乃太后娘娘所赐,体念我孕中劳累,莫说今日见到四嫂,哪怕狭路相逢的是皇上,也可以不必避让,四嫂是在质疑太后娘娘的决断么?” 当然说是这么说,真叫了景德帝肯定要行礼的,问题是,李凤娘有那个胆子自比皇帝么? 李凤娘脸色铁青,重重朝地上啐了口,拂袖而去。 徐宁让半夏把杨九儿扶到跟前来,还好,脸上没肿,可见李凤娘没敢在宫里动手,只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实在难看,就算没穿昨儿那一身红,也不必特意换旧的吧? 徐宁道:“我跟二嫂送你的绸缎箱子,你难道没瞧过?” 那里头不止衣裳,还有好几包散碎银子,足够解燃眉之急。 杨九儿轻轻摇头,她刚穿来哪有闲工夫清点贺礼,匆匆从柜子里找了身便换上了。再说她也没敢随便主张,三皇子满脸阴鸷,看着便是不好相与的。 徐宁扶额,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心实,“回去瞧瞧罢,别叫人以为三皇子虐待你。” 齐忻那人本就有点苦行僧的资质,杨九儿不动他当然更不会动,那些铜臭之物在他看来都在贬损他的尊严,他才不想接受施舍。 可是人家青春正茂的女儿家,凭什么陪你受苦? 杨九儿见徐宁语气凝重,不敢不应,可能里头有啥机密文件之类?乖乖,这个国家有多少秘密呀。
第101章 假装 徐宁又问她, 李凤娘作甚同她过不去?那个人虽然心比天高,也不至于无端找茬。 杨九儿摸不准头脑,她哪得罪楚王妃了?知道李凤娘有孕, 还特意上前道喜,祝她生的孩子跟母亲一样漂亮, 结果李凤娘勃然大怒, 说她故意咒人,她真冤枉死了! 徐宁:…… 这真是找抽, 李凤娘多盼望有个嫡子,你却咒她生女, 难怪人家动气呢。 杨九儿委屈极了,“可是,我也没明指男女。” 在她所处的时代,男孩子也可以很漂亮, 不对,有些甚至比女孩子更漂亮, 这人怎就听不出好赖? 徐宁想了想,还真是, 不过大齐王朝的男子都以刚毅为美, 显然是不会涂脂抹粉的。她在此生活太久, 早就入乡随俗了。 杨九儿则还有很多时间去习惯。 徐宁道:“往后你少跟楚王妃来往罢。” 少说话才能避免得罪人。 杨九儿笑道:“明白, 以后我只跟姐姐往来就够了。” 倒是个自来熟的小太阳,徐宁笑道:“我比你年长,私底下唤声姐姐, 当着人切莫如此。” 杨九儿表示受教。 看她蹦蹦跳跳离开, 徐宁忽然明白三皇子为何会爱上她,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 最向往的便是光亮。 她便是男主的那一束光。 然而过程太折磨了,虽则徐宁颇好狗血,可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时,只想打包将人送到大理寺去。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看来看去,还是齐恒最好。 杨九儿按徐宁说的回去打开绸缎箱子,不出所料发现银票,激动得不知怎么办好,又受之有愧,或者该退回来? 徐宁忙说不必,并表示一定要道谢的话,就给她未来孩子做几身衣裳罢,吴王妃想必也很乐意。 杨九儿满口答应,可等看到送来的样品,徐宁便改了口,让她缝几双鞋垫完事。 她以为自己绣工就够差了,岂料杨九儿针脚比她还粗,这要是让二嫂瞧见,定会笑掉大牙。 鞋垫反正穿在底下,绣偏了也瞧不出,无伤大雅。 李凤娘得了太后赏的镇宅佛经,不免更加着恼,却也不能说慈宁宫的佛经无用,只得又改口闹些别的毛病,不是腿疼就是肚子疼,把府里闹得鸡飞狗跳,齐懋本来挺高兴嫡妻终于遇喜,可李凤娘太能折腾,口味更是一日三变,他送的东西就没一样合意,总能择出毛病来。 齐懋本也是要人哄的性子,哪能天天低声下气,加之李凤娘有孕之后再不许他近身,他却是个无肉不欢的,哪里耐得住,逮着着空隙就要跟丫头们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李凤娘看在眼里,各种小毛病发作得更厉害了。 王府的人天天来扰,惠妃不胜其烦,她本想请葛太医照顾李凤娘胎象,李凤娘却不肯,声称葛太医要照顾静王妃,不能叫他分心——奇哉,几时学得这般体贴了? 如今王府里就只两个外头请的大夫,惠妃实在不放心,又派了收生嬷嬷过去,然而李凤娘总不叫人家近身,只许她自己的乳母服侍,把惠妃气了个倒仰,天底下竟有这种儿媳妇,防婆婆跟防贼似的! 但愿她真能生下小世子,否则,自己总得好好收拾那贱人一番。 邓太后亦不喜李凤娘,但,更要考虑的却是别的。如今楚王妃有孕,也许还是个男胎,那楚王府的庶长子就岌岌可危了,谁能保证李凤娘不会将这个孩子视为威胁,意欲除之而后快? 经此提点,惠妃顿时恍然,命人将那个孩子接进宫来,在儿媳妇平安生产之前,她得亲自照料。哪怕李凤娘保证会善待庶子,惠妃亦不相信,她自己就是个心窄的,看别人也宽厚不到哪儿去。 本来想趁机做个顺水人情,帮太后缓解膝下寂寞,然而邓太后吃一堑长一智,不想掺和这些。且比起旁人的孩子,她还是更期待老五媳妇,不知会生出怎样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最好是像徐宁,像老五就废了。 临近腊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冬汛扰乱帝都平静,淮北许多难民涌入到京城来,又因为流离失所无处御寒,天天都能在城墙边发现冻僵的尸骨。 冬日水患本就少见,且近几年大齐王朝干旱频发,洪涝却寥寥无几,以至于上下都缺乏应对之策。如今事出情急,景德帝也只能召集满朝文武群策群力,加紧赈灾。 命妇们也不能置身事外,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纷纷捐出头面首饰,徐宁虽是个悭吝的,眼见此等惨象亦不能袖手旁观,将铺子里近一年半的盈利悉数捐出,众人纷纷称赞静王妃大方。 也有胡贵妃这等刻薄人难免嘀咕,怎么不干脆将铺子卖掉,到底花钱买名声——她自己名下的产业比徐宁只多不少,却只轻飘飘捐出两到三成利润,可见要换位思考是很难的。 徐宁是不想竭泽而渔,否则再有下回,她该拿什么应对? 安王妃身为长嫂,号召妯娌们在京中开设粥棚,一则粥汤可以暖身,二则也能提供简单的栖身之所,听钦天监夜观星象,最近几天保不齐会有冻雨。 到这关口,吴王妃不得不摈弃前嫌,跟大嫂共同操持,至于那两位有身孕的,不妨将银钱交由她们,让她们代为料理,省得辛苦操劳震动胎气。 徐宁婉拒了,她并非不放心吴王妃,是放心不下她的钱,身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她得保证每一分每一厘都用在刀刃上,况且,只出钱跟出面是不一样的,光听名字,谁知道她们静王府背后付出多少?非得切切实实看到她的人,才会明白她所做的牺牲。 诚意伯听闻她要亲自驾车去往粥棚,觉得女儿太不理智,难民再大也大不过腹中皇嗣,倘若小世子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向静王交代?若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娘家人代办嘛,当爹的还能坑女儿? 连杜氏也觉着外头天寒地冻,很不必如此冒险,或者等胎气稳固之后也不迟,比方说再静养半个月。 然而徐宁很坚持,照目前的情势,年前灾情就该控制得差不多了,那时再出面又有何益? 阖府反对,齐恒却是唯一一个支持她的,自然因为他是利益导向,在大多时候,比其他人都要理智。 徐宁如此想,然而齐恒却道:“我知道反对无用,不如让你做点你想做的事,你会因此舒心些,对么?” 徐宁轻轻吻上他的唇,什么叫灵魂伴侣?这就是。 不过,齐恒要亲自陪她过去,以确保万无一失。徐宁也只能依从,退一步想,若真有难民失了智要来攻击马车,齐恒的武功也能抵御一二。 鉴于红芍长相太过妖孽,徐宁就不带她了,只挑了几个长相平凡的丫头,连白芷半夏也画着偏朴素的淡妆,倒不是怕遇上色狼——饱暖才能思淫/欲,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哪里还能起那种念头。 不过打扮低调点,也显得平易近人,可见她跟身边人都忙着为灾情牵肠挂肚,无心妆饰。 座椅底下有防火的暗格,炭盆生得暖热,于是温暖如春,根本不怕有着凉的风险。徐宁还觉得那件大氅过热,想脱了它呢。 齐恒原本以为她衣裳累赘,及至脱了外衣,才发现她肚腹仍高高隆起,不禁面露讶异,四个月的肚子有这般大么? 徐宁狡黠地从衣裳底下抽出个小枕头来,当然是靠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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