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裴相和深邃的眼,姜娩微微张开的嘴合上,心跳随之加快:“……” 但她知道,她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反应,不是被裴相和的美色所惑,而是源于骨子里对他的惊惧,以及……害怕。 第014章 你是个有福气的 望着面前的蟹肉羹,姜娩裙下的双腿抖了抖。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弧度,身体往后退了些,也不敢去吃裴相和递来的那勺蟹肉羹,只伸手过去,准备将他端着的碗勺接过,嘴上客气道:“不劳烦掌印了,本宫自己来。” 裴相和抬臂将她的手挡开:“娘娘嫌弃奴才?” 姜娩果断摇头:“没有。” 她哪敢啊…… 他轻笑着,语调仍是慢悠悠的,但说出的每个字却像渗着冰渣子一样:“那娘娘是觉得奴才一个阉人,没资格伺候娘娘?” 姜娩再次摇头:“本宫绝对没这个意思!” 裴相和不信:“哦,是吗?” “当然。”姜娩笑了,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她张嘴把他勺子里的蟹肉羹吃了,然后含在嘴里,微笑着咽了下去。 不知何时,太后止了笑意,她推开身边的男子兀自倒了杯酒,盯着姜娩的脸瞧了会儿,意味不明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姜娩不解。 太后把酒杯放在桌上,轻轻一搁:“相和跟哀家认识这么久,都没伺候过哀家。” 姜娩一惊! 差点给太后跪下。 就在她心慌意乱想着该怎么把这事儿揭过时,太后拿起筷子在食案上敲了两下,缓缓道:“哀家听于嬷嬷说惋妃昨个儿夜里生了,皇后,你带上哀家给她备的礼,替哀家去瞧瞧吧。” 姜娩正愁没机会脱身,此时太后的话,听着像在赶她走,实际上却是帮了她。 当下,她如蒙大赦,压住嘴角的笑意,道:“儿臣这就去!” 太后点头。 小皇后听话,她是满意的。 就怕满意的人除了她,还有旁的人。 太后一个人在长宁宫住久了,整日有年轻的男子为伴,即便周弼不来请安,群妃不来拜见,她照样不觉得孤独。 她也不喜欢被打扰。 尽管姜娩来请安是历来的规矩,是对她的尊重,但她也不想日日见到姜娩:“皇后,哀家年纪大了,喜欢清静。以后,你半月来请安一回便好。还有,后宫的事要处理,皇上那儿你也得多上点心。如今惋贵妃生下皇子,你这个当皇后的,肚子也要争点气,争取早日怀上龙种,为皇上开枝散叶。” 姜娩起身应是。 退了出去。 裴相和还留在殿里。 他将蟹肉羹往食案上一搁。 太后把玩着酒杯。 她跟弼儿能有今日,说到底,都是靠的裴相和。 没有他,他们母子什么都不是。 可他到底是臣子。 做臣子的,哪怕权势再大,在民间和朝廷里的地位再高,始终也只是臣子。 太后早年落魄时,确如民间传言的那样,为了口吃的,她可以放下尊严,给宫女下跪,还当过不少太监的对食。 她也知道,太监纵然是没了根的东西,也会有欲。 他们跟寻常男子一样,看见美貌的女子会心动,会想找个可意人儿一起搭伙过日子。 并且,正因为太监没了根儿,他们在床笫间折腾人的花样才会更层出不穷。 太后跟裴相和打交道这么久,始终没听说过他对谁感兴趣,也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有首尾的宫女或是样貌俊俏的太监。 因此他今日伺候姜娩用膳的举动,落在太后的眼里多少有点耐人寻味:“相和,哀家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第015章 是时候添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裴相和嘴角的弧度未变:“太后好记性。” 时间过得真快。 转眼竟已十年。 甚至快得他自己都想不起是哪日进的宫了。 裴相和只模糊地记得,他被上任司礼监掌印孙庙领进宫的那天,地上积雪很厚,一座座恢弘的宫殿银装素裹,入目一片白,厚底靴子踩在地上咯吱作响。 天儿寒的,哈气成雾。 雪一片片儿地落在身上,刺骨的风一刮,冻得路过的太监宫女抱紧双臂,直打哆嗦。 他还记得,那会儿跪着的一排排太监手上很多都有冻疮,没银子买药膏的,冻疮就那么破了,流着脓水,泛起的皮是干的,松松地黏在皮肤上。 太后的记忆也倒退回十年前。 她想起当年跟瘦巴巴的周弼在废弃的宫殿里饿得两眼发晕,还想起了她跟尚膳监的两个太监在假山后厮混。 她做那些,就为了给自己和周弼换一顿热乎的吃食。 如今,哪怕已身居高位,已时隔多年,她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跟那两太监厮混的场面有多混乱,而那时的她又有多卑贱,多放荡不堪。 她还记得裴相和入宫时她曾匆匆扫过的一眼。 十年前的裴相和远不如现在妖孽,也没有现在的不怒自威,雷霆手段。 那会儿的他,还是个贵气天成,好看得像从话本里走出的俊俏少年,相貌生得啊,比寺庙里那些扮童男童女的孩子还要漂亮。 少年一进宫,引得不少宫女跑去偷看。 起初看到那灼灼夺目的少年时,不少太监宫女都以为是某个侯爵家的公子。 直到众人看到他身侧在十二监里权势滔天的孙庙,看到他苍白着脸从净身房出来,众人才知晓原来这位是孙庙养在宫外的义子,也是孙庙选定的继承人。 当时,她站在人群后边,看到少年面色苍白地站稳身体,心道这少年是个狠的,挨了要命的一刀,还能如此硬气。 但同时,太后也忍不住为那少年惋惜。 多好看的人啊! 却没能投生在一户殷实人家。 还被孙庙那老阉货认作义子。 如果十年前的裴相和没挨那一刀,没有断掉他身为男子的根儿,绝了此生的子嗣缘,或许,他就不用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熬着。 “哀家记得,孙庙带你进司礼监时你才十三。”太后望着眼前身居高位心思难测的青年。 他的眼神一眼瞧去是有温度的,可她知道,他骨子里是阴的,冷的。 裴相和没闲心站在这里怀念曾经,也明白太后不是喜欢沉溺在过去的苦难里走不出来还自怨自艾的主儿,开门见山道:“太后想说什么?” “寻常男儿,十四五的年岁身边就有了可心的人陪着。” 太后记得,周弼十三岁就想弄宫女了。 “相和如今的年岁放在大晟王朝的男儿里不少都成了亲,有了妻儿相伴。这些年,你一门心思为朝廷办事,为皇上和哀家分忧,也是时候停下来放松放松,往身边添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裴相和明白了。 太后同他说这些,无非是想给他弄个枕边人罢了。 第016章 消受不起 裴相和觉得好笑。 就因为他瞧着新册立的小皇后有趣,生了逗弄她,想卑劣地拉着她一起在这肮脏的宫里沉沦的心思,这做法落在太后的眼里就引起了她的忌惮? 太后怕是忘了。 如果没有他这个阉人,皇上能是皇上,太后又能是太后? 不过,太后会这样倒也能理解。 人在高处待久了,过得太舒坦,就会渐渐忘了过往走来的不易,忘了他对他们母子的恩情,也会忘了当初的他们是如何像条狗一样匍匐在他面前。 太后摸不准裴相和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今的大晟王朝,裴相和的地位无人能及,但他始终恪守臣子的本分,从不插手皇上的决定,也从不在皇上虐杀荒淫时进行劝诫,反倒对皇上的作为无一不听,万事都顺着。 他是朝臣跟百姓背地里咒骂的阉人,是千千万万人唾弃的奸宦,甚至还有许多品行高洁的文人站出来对他口诛笔伐,给他安上各种罪名,但他却又看起来是皇上身边最忠心,最听话的那个。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手腕狠辣,又拥有今时今日高不可攀地位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对食找不到?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十年间身边没有一个女人,即便面对许多想要讨好他的宫女后妃,他都无动于衷。 偏偏,他对小皇后生出了一点不同。 这就不得不让太后上心了。 说到底,她对才见过一面的新皇后除了印象不错之外谈不上喜欢,但新皇后怎么说都是她的儿媳妇,是大晟的国母。 太后能够不在意后妃们私底下对裴相和的百般讨好,甚至不在意有朝一日裴相和真的跟后妃发生点什么,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裴相和对当朝皇后生出不该有的绮念。 “相和,倘若宫女你看不上的话,你要不要瞧瞧满朝文武大臣家里的女儿?若是喜欢,或是瞧中了谁,你只需跟哀家一句,哀家说什么都会把人给你弄来。” “多谢太后好意,奴才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欢有人在跟前碍眼。”裴相和对对食一事没兴趣,看穿太后的防备后,他一笑:“这宫里的人来来去去的,久了也无甚意思,太后适才逗弄皇后,不也是觉得她有趣吗?既然是太后觉得有趣的人,奴才伺候起来必然更得费心才是。” “……” 太后不语。 心底却在纳闷。 事实真是如此吗? 可太后必须承认,像裴相和这种生来就没心肝儿的,的确不像是会对谁动心的样子。 - 离了长宁宫,姜娩整个人轻快不少。 她不觉得面对太后有太大的压力,主要是裴相和的态度,还有他伺候她的举止,让她受宠若惊的同时,心底更多的是害怕。 她就是一个无所依仗的皇后,消受不起他的伺候。 再说她跟他之间地位差异甚远,即便真要伺候,也得是她伺候他还差不多。 红壶捧着太后吩咐人准备的礼物走在后头,想起裴相和周身凌厉的气势,到现在都还后怕,忍不住嘀咕:“裴掌印生得好是好,气势也忒吓人了些。” 姜娩暗暗赞同。 第017章 惋贵妃 姜娩边走,边欣赏起周遭怡人的景致来。 不愧是皇宫啊! 无一处不富丽堂皇,无一处不赏心悦目,目光所及之处,皆能成景。 待瞧见某处开得正好的海棠花瓣上洒落的晨光时,姜娩脚步放慢,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长宁宫外裴相和抬手为她遮晨光的一幕。 晒着太阳,姜娩先前绷紧的神经愈发懒散。 若非顾忌到这还没回坤宁宫,她恨不得不顾皇后的威仪和这身儿繁重的宫装扭一扭被金钗步摇压着的脖子,再按按肩,伸伸懒腰,蹬蹬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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