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为绣园的管事嬷嬷,对于宫中传开了的尚宫局的事了解更多,她可是清楚,尚宫局是定会组建,她虽然尚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讨好着竹清肯定不错的,说不得还能打探到别的消息。 “来了来了。”有小太监从门口跑进来,与巧嬷嬷汇报。 “竹清姑姑,可是很是没有见你了,难得你亲自来绣园。”巧嬷嬷亲自替撩开轿帘子,又扶竹清下来,口中不敢怠慢,“竹清姑姑慢一些,来,我扶着你,仔细碰到了哪儿,伤口疼。” “巧嬷嬷,最近面色红润,可是有喜事。”竹清与巧嬷嬷也是老相识了,故而与她闲谈就自由一些,不拘问甚麽。 “欸,我那儿媳给我生了两个大胖孙子,白白嫩嫩的,让我好欢喜。”巧嬷嬷低声说道,现在孝期呢,不敢高声谈论喜事。 “那过阵子要庆贺庆贺了。”说是庆贺,不过是杀一只鸡,并几道大菜,请叔伯兄弟吃个饭,就成了。 巧嬷嬷把竹清迎进了内室,这儿燃着炭,烘得人浑身暖和,寒气逐渐去了,竹清喝了几口喝茶,更觉得浑身暖呼呼。 “此次来绣园,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你们绣园画几张样图来,是在尚宫局做活的女官太监们穿的,再有,尚宫、司衣、司正……她们的衣裳也要分出来,样式上有别于一般的尚宫局女官。”竹清说,“尚宫局多女官少太监,且太监一般是做低等的活,打杂、搬搬抬抬,故而太监的衣裳倒不用很精致。” 巧嬷嬷一一记下来,又问了好些细致的方面,比如绣甚麽图案、是宽领子还是窄领子,斜领子还是圆领子,要不要配玉环,不佩戴的话,腰带处就可以设计得细一些,掐出腰身。 说起这些,巧嬷嬷讲得头头是道,她作管事,也是有一番真本事在身上的,从前就是一等绣娘,之后就是专门给皇后娘娘制衣,故而她当初能当上管事,还是皇后允许。 这般算,她也是跟着皇后混的。 说罢衣裳样式的事,就得说说鞋子、手帕、荷包……都得有个定式。 半个时辰后,巧嬷嬷终于问完了,已然口干舌燥,狠狠灌了几大口茶汤才算完事,见竹清面色平和,也没开口说要走了,似乎在等着甚麽,她就试探性地问道:“竹清姑姑,我能问一句,那尚宫局,是个如何模式?我们绣园还是单分出来,还是怎麽样的?” 说起来,她们绣园绣出来的衣裳、帕子甚麽的,虽然经过殿中省再分去给主子们,但是也只是这一道流程,更别提高位主子们的东西都是不经殿中省,直接送到各个宫里。 所以,绣园与殿中省实际上是分开的,井水不犯河水。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巧嬷嬷知道她只是打趣,跟着说道:“都是为皇后娘娘当差的,不灵通不行,竹清姑姑,你说是不?” “是极。”竹清不好再逗她,与她说道:“往后绣园就改为司衣司,由尚宫局统管,一应月例银子也由尚宫局派发。这绣园的牌匾会卸下来,随后换上司衣司,且我观这里有些许杂乱,到时候可能还得修缮一下。” 果然,这与巧嬷嬷想的有几分相合,她思量一会儿,说道:“那除了绣园,还有旁的地儿并入尚宫局麽?竹清姑姑与我透个口风,我不去外头大声,只自己知道,也好安心呐。” “教坊司、行狱司……”竹清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只把巧嬷嬷说得有些惊了,她双眼微微瞪大,惊叹道:“乖乖,这可真是把整个宫里的都一网打尽了。欸,我忽然想到一处,既然分了恁多司,那女官,可是有品级的?” “这话我却与你没一个准,皇后娘娘要与太子殿下商议过后,才能决定呐,毕竟有了品级,就是大人,也是能领俸禄、每年有冰敬炭敬等好物的。不过,司衣司的管事叫司衣,只比尚宫低一点。”竹清说,这些可就不能由皇后一个人决定,哪怕只是意思意思,也得询问太子。 “这般……那竹清姑姑,你看我能不能作司衣?”巧嬷嬷是个厚脸皮,也不在乎比竹清年纪大,就走到她身后,替她揉肩,做足了低姿态。 她怕这般大的变动,少不得直接把她撸下去,换一个旁的嬷嬷来管司衣司,她作管事虽然时日不长,但是也不想轻易下去的,没了这等权力,真教她生不如死。 “竹清姑姑,你看,如若能保我,我给你厚礼,如何?”巧嬷嬷见竹清不做声,干脆直截了当地挑开来说,能用银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厚礼?”竹清夹了一块糕点入口,细细嚼着,其实巧嬷嬷大概率不会被换,只不过头顶上多了一个尚宫——也就是她管着。 只不过,不要白不要。 出门子前,皇后还与她说呢,下边的人孝敬,看着拿,不好不拿,无欲无求的管事教下边的人摸不准。 此行来绣园,竹清也得先笼络好巧嬷嬷,日后人一多,也得有几个得力助手。尚宫局里的各司,在刚开始时不可能每一个都真真正正服她,需要时间慢慢收服。 这巧嬷嬷,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自然是厚礼,我哪儿敢欺骗姑姑,不与姑姑说大话,我管着绣园,给下边宫女太监们缝制衣裳时,从来没有偷工减料,那等事情,我一概不允许绣娘做。”巧嬷嬷说得大义凛然,给自己贴金。 这事还与竹清有些许关系,先前绣园副管事有一个马嬷嬷,那马嬷嬷惯是势利眼,只爱钱财,给下边宫女太监们的衣裳减了许多布料,恰好,就有教坊司的宫女们被薄待。 她干娘霜玉姑姑一看这还了得,立马与马嬷嬷对付了起来,虽然后头给教坊司送来的衣裳都合规矩了,但是人也得罪。要不是见霜玉姑姑有一个能干的干女儿,马嬷嬷还不定怎麽折腾霜玉姑姑呢! 这巧嬷嬷说自己不偷工减料,说的就是这种事,她不作,也不让其他绣娘作。只在绣园里赚钱,并不唯独这个法子。 布料进了绣园,一匹料子里能剩下许多布头,尤其是给皇子公主做衣裳,能剩下的更甚,这些料子都是上佳的,甚麽绸缎、锦、纱等等,外头有的是商铺买这些。 你说说,绣园管事一年下来能挣多少?皇后也不是不知道内里实情,只这点子东西她并不在意,况且不给她们偷一点荤腥,生出其他念头就不好了。 “欸,这麽说起来,我还要与娘娘赞你咧,这般公正无私,少不得给你做个司衣。”竹清终于松口,喜得巧嬷嬷跟甚麽似的,直说道:“竹清姑姑大恩,过几日我请姑姑去我那吃饭,给姑姑一份谢礼。” “对了,我还有一事,那尚宫局最大的女官可是尚宫?娘娘属意谁呢?”巧嬷嬷问道,她有猜测,却并不确定。 “她就在你眼前。”竹清拐个弯说。 “诶呦喂,我这可是头彩,第一个祝贺姑姑你了。”饶是有所猜测,巧嬷嬷也想不到,皇后居然真的教竹清这样年青的人作尚宫,那可是女官呀,虽然还没有定品级,但是她查了,从前的尚宫是三品官,待遇与前朝官员一般。 面子、里子都有了,这等官职,非能力者不可为。 面前这个有可能是自个未来的上司,巧嬷嬷态度更加热络,一张脸笑得跟开了花一样,恭维了好些话,才慢慢止住了话头。 她有心想与竹清卖个好,便说道:“姑姑,方才听你的话,那行狱司也是七司之一,只是这个却不好收拢,那行狱司的司长,不是个好相与的。” 行狱司的司长是个男子,今年三十八,一张方正脸,最是容不得沙子的。不过这些都不算啥,往人群里一砸,都能砸中许多这种人。 司长最让人害怕的地方,是他的残暴。 “姑姑以为,能在行狱司有个名头的人能是甚麽好人?他有许多刑罚,专治进去的人,甚麽烧红的烙铁,割开伤口撒盐,用钉子沾上辣椒水刺人等等,这些都是轻的。最重的刑罚,得是他亲手作的一种药水,在人的头皮上开个口子,把药水倒进去,人就会奇痒难耐,自个挣扎,到最后,整个人与皮子分开。” 巧嬷嬷说到这,明显有些害怕,她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缓和了好一阵儿,这才继续说道:“这还不止呢,皮子到最后完整的,他就喜欢挂出来,让所有进去的人都看看。天老爷,这多吓人,有些人兴许杀鸡宰鹅都没有见过,那司长,却把这些给他们看。登时,吓晕吓疯了许多人。” 竹清不想那行狱司是这样的,又问道:“其他人不管麽?那行狱司,总不能他一个人做主了罢?” “能如何管?不与他同心的,他就暗地里排挤,直到剩下与他同流合污的。我先前有个相识的进去了,只呆了两日,出来之后精神头坏了,见了好些血腥,人也不大清醒。”巧嬷嬷还有一话没有说,主子们可不在乎行狱司的司长残不残暴,只在乎进了行狱司的宫女太监有没有说实话。 若有,得了实话,哪个还管宫女太监们?那司长也正是知道这一层,所以肆无忌惮,反正出格了,就说是自缢。 “他叫甚麽?哪里人?与他顽得好的都有谁?”竹清细问,既然以后归到她手下,自然该问清楚。 “黄时一,交州丹寨县人,跟他一起顽的有四个,分别叫……”巧嬷嬷这会子可是使劲儿上眼药,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是男子,惯常瞧不起女子,之前我那好友在里头时,我使银子疏通,进去看他。那些人还笑话我,说我一个娘们儿,小心吓破了胆子。” “我呸!”巧嬷嬷想起来,心头的火越烧越旺,“这关乎甚麽男女?那些人一张嘴流脓,净说不出好话来。” 行狱司的人不是太监,因有着忌讳,怕行狱司阴气重,所以里头的都是没有去势的男人。 连扫地的都是。 “他们见过血,本就是不怕的,加上觉得自己能掌握旁人的生死,就抖起来了,觉得自个恁厉害,平常是等闲人不放在眼里。”巧嬷嬷倒也不算完完全全报私仇,她的话,还是可以当真,被听进去的。 竹清摸着手上的玉镯子,按照巧嬷嬷这个意思,行狱司是块硬骨头,不好啃的,得好好打听打听,再想个法子,治一治才行。 不然到时候他们不听话,她也得跟着吃挂落,总不能连累到她。 “这事我回去再想想,你莫要担心,既然日后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我不会教你向他们低头。”竹清安慰道,她知道巧嬷嬷在担心甚麽。 “欸。”巧嬷嬷果然喜色,软声软语把竹清送走,待轿子消失在视线里,她收敛了笑容,身边的小宫女问她,“嬷嬷,何必委屈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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