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其中一个拿着大海碗喝酒,一口喝尽,把碗重重地砸在桌上,显然气急。 “司长,你别生气嘛,她们不请我们,岂不是更好,不就说明她们管不着我们,说出去也有面呢,尚宫局独一份儿!”有个喝醉了的在大着舌头说话,只是他没有发觉,他每说一句,黄时一就脸黑一分。 在旁边穿着长袍斯斯文文的山羊胡招呼道:“还不快点把他扶下去,喝醉了乱说话。”谁都清楚,他们不去帮着料理考试是一回事,尚宫局的尚宫不来请又是一回事,摆明了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让他说,他说的难道没有道理?那边问都不问我们,一群女人就做主了,宫中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可恨,甚麽尚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婆娘!”黄时一怨气大着呢,与他不对付的人前几日还问他,怎的他们行狱司不是八司之一麽?为何不去监考,为何不去批卷。 “我的脸面都丢尽了。”黄时一又喝下一碗,面色通红,醉醺醺的,眼神也涣散,喃喃自语道:“总有一日,我要让那群臭婆娘好看,让她们瞧不起我,我要她们后悔。” “先生,你看这……” 行狱司是个吃掉人的地方,孤魂野鬼多,怕冲撞,所以并不设立其他职位,只有一个司长。被唤先生的是为他们审问出谋划策的人,长着羊胡子,爱穿长袍带折扇,一副读书人模样。 宁书检吩咐他们,“好好照顾司长,把他扶到榻上,给他打水擦脸。我不善喝酒,就不扫你们的兴了,先家去。” “欸。”待他走后,有人嘀咕道:“甚麽怪人,装斯文,好似不沾染血肉似的,一副良善模样。” “可别管他,他心思重,等下给你一顿教训就完了。” “这麽说,我可害怕了,那药水就是他提议的,也是他找的材料。可是外头的人都以为是司长作的,平白无故替人担了这个恶名。” “司长想要恶名镇住他们嘛……喝酒喝酒,不说了……” 风雪大了,在街头赁了一个二人抬的小布轿子的宁书检摸着山羊胡,正琢磨着事,依他所见,行狱司是被排挤了。先不说八司就黄时一一个是男的当司长,就说行狱司往日素有臭名,怎麽可能受待见。 哎呀呀,真怕行狱司被清算,尚宫局选的是女官,行狱司都是男子,也不是女官,到时…… 多思多虑的宁书检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得为自个谋一条出路,况且,说不得这是一个翻身的机会,他日后,不必再看黄时一的脸色过日子! 这般想着,宁书检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但凡有人瞧见,就不能说他是一个好人。 * 三日后,录用的女官在尚宫局外放榜,另有陆司仪与齐司乐在场,为通过的女官审核身份,陆司仪说道:“考上了有三日时间思考,若是放弃,便不用来确认。但是,为了防止落选者暗害考中的人,哪怕有人放弃录用,也不会寻他人替上。” 来来往往的宫女们个个喜气洋洋,听了陆司仪的话,也不觉有甚,只觉得自己幸运。来尚宫局当差,不只体面,月例也高。而且当场确认入职的女官还会被拉去殿内,由司衣司的女官们替她们丈量身形,再定制官服。 “官服分夏冬两种,每种各两套,鞋子、玉饰、头上梳的发髻还有戴的首饰等等都是统一的,走出去,人家一眼就能瞧见这是女官。”巧司衣解释,她指着在忙碌的女官们说道:“瞧见没有?这些是司衣司的女官们,负责绣制物件,她们身上穿的就是官服,领子与袖口略有不同,佩戴的玉饰,也是刻了一个‘衣’字,用于区别其他司的女官。” “你们也会有这等待遇,只不过要等官服统一制出来。”巧司衣瞧着这些女子们讶然的神色,一个个俱都很鲜活,似乎与宫中死气沉沉的老宫女老太监们有天壤之别。 司衣司的女官们是特意穿官服的,竹清下的命令,让她们在这里给来确认的宫女们好生看看,稳定一下军心。 宫中的热闹一波接着一波,考试,这场现场确认入职更是,尤其是她们得知未来的待遇,简直是喜极而泣。 正式的任命会由皇帝颁布圣旨,尚宫、司衣、司正……掌珍、掌典、掌簿、掌言……这些官职的任命也会统一宣旨,在那日,尚宫的官印也会交与她。 尚宫局已经初步建造完成,只等着再培训培训新入职的女官们,随后就可以在钦天监算好的日子里正式挂牌匾。 钦天监算的日子是三月十八,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此之前,竹清还有一件要是要作,那就是整理整理行狱司,在她还没腾出手时,那头的人却找上门来。 “姑姑,这是宁书检让人送来的,他还说要约姑姑见一面,倘若姑姑答应,他有东西要交给姑姑,关于黄时一的。”红花如今是竹清的得力助手,像一切迎来往送,都是她在一边帮着。 红花把信件递给竹清,在她拆开信看的时候,提醒道:“姑姑,他可是一个奸诈狡猾的人,坏的很,姑姑可要小心他。” “你消息如今这麽灵通?”竹清宽慰她,“放心,我不会吃亏的,就与他见上一面,省了我去找他们的功夫。”
第093章 走马上任——尚宫大人 “早就想与尚宫大人见一见,认识认识,没成想一直有所阻碍,这才缓了又缓,今个能一见,我宁书检荣幸至极,尚宫大人,喝酒。”宁书检一袭白袍,腰处别了一把折扇,头上仅仅插了一根白玉簪子。 看着很是消瘦清俊。 宁书检作邀,竹清应了,并且带上了曾妈妈与红花,就是想瞧瞧,宁书检想作甚。 “宁先生坐,不必客气。”竹清拿起筷箸,夹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宁书检一时不知她想法,又看了看旁边的曾妈妈与红花,也招呼道:“两位娘子也坐,喝酒喝酒。” 竹清看着他这股谄媚劲儿,心里想起了宁书检的来历,原是贫家出来的,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但是读书上又有几分天赋,家里东借西借,让他凑够了读书还有考试的银钱,一次就考中了秀才。 可惜,那之后,他再三考,不中。屡试不第,他就放弃了,搭上了同一个乡出来的黄时一,教黄时一把他带进了行狱司,并且帮黄时一坐上了司长的位子。 乍一看,似乎很励志——前提是他的手段不是那麽恶心,喜欢用极刑折磨人。 酒过三巡,宁书检终于把自个的目的说出来了,他以袖掩面,说道:“我是个罪人,司长以暴虐横扫行狱司,我却甚麽也做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虐杀那些无辜的人,真是惭愧惭愧。” 他本是想听竹清安慰他,然后再一起讨伐黄时一,哪曾想,突然冷不丁听见了一句,“是要惭愧。” 啊? 她说甚麽? 她真的说我要惭愧? 竹清吃了一块尚且温热的槽鹅肉,又继续说道:“你跟着黄时一那麽久,既然知道他的暴行,何不早早就上报给主子,让主子定夺?却依旧呆在行狱司,跟着黄时一祸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你说,你该不该惭愧?” 宁书检脸色有些难看,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指甲都发白了,身子微微颤抖,嘴唇抿得很紧,但是下一秒,他就露出笑容,说道:“欸,尚宫大人说的极是,我上有老下有小,那黄时一用我家人威胁我,我就只能屈居于他的手下,半点不敢有异心。” “只不过,我也是知道好坏,知道廉耻的,这不,我偷偷把他的罪行给写了下来,又没有门路投给主子,现在,我把它交给尚宫大人。”宁书检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先是递给曾妈妈,再由曾妈妈放在竹清面前。 哟,还是上好的淮安纸,一张几两银子的。 竹清漏眼扫了扫,大多数是黄时一屈打成招,亦或是确定出不了行狱司的,便用来实验他的极刑,甚麽剥人皮、蚂蚁啃噬而死、老鼠钻入肠子,在肚子乱窜…… 只这般一看,就让竹清拧眉,端得是恶心。 “行狱司那麽多人,怎麽就他一个人作下这些事情麽?确定没有其他人从旁协助,这才使得他瞒住了上边。”竹清的视线从纸上移至宁书检脸上,轻声问道:“助纣为虐的人到处都是,行狱司也不可避免,宁先生,你说是不是?” 他宁书检就是干干净净麽?只不过是比旁人多几个心眼子,选择背刺黄时一,好把自己摘出来。 可是竹清并不打算放过他。 “黄时一在行狱司五年,他的罪行只这一点吗?” 宁书检犹豫,的确不止一点,但是全部交给她? “今个我已经饱了,告辞。”竹清正收起淮安纸,宁书检急急忙忙拦住她,说道:“不瞒尚宫大人,我这还有,只是拿给你,我怕黄时一那厮报复我,常言道,在外行走,谁没个三五兄弟,我怕他们蒙我面杀我啊。” “尚宫大人,若是我投靠了你,你能否确保我的安危。”宁书检问道,他若能安安稳稳活下来,再谋算谋算,行狱司岂不是他说了算? “自然。”竹清吐出两个字,在宁书检翻袖口时,她漫不经心地想到:流放去岭南挖石头也算安全罢?这怎么不算确保了安危呢? 嘻嘻。 拿到了全部的状纸,竹清却看也不看宁书检,径直带着人走了,出了门,有一抬四人抬的大轿子等着,红花先后把她们扶上了去,这才进去,又吩咐轿夫,“起轿。” 竹清说道:“倒省了咱们的一番功夫。”她原本想着离间他们,让行狱司这几个人狗咬狗,清除掉他们,哪儿曾想,宁书检是个奸诈的,背着他们偷偷找到她,还交了黄时一的罪行状。 “姑姑,这不止黄时一的呢,还有旁人的,欸?连他自个的都有。”红花正忍着害怕瞧,忽的看见了宁书检的名字。 “避重就轻罢了,若是没有他,那就太假,不过他能得出罪状纸,旁人自然也能,且看罢。”竹清说。 翌日,竹清去寻太后。 太后见了行狱司审问的手段,也觉得不适,她说,“不管有罪没罪,都先一顿鞭子伺候?那鞭子上面还掺和了辣椒水与盐水?” “这般审问,无罪也变成有罪了。”太后皱眉,“这行狱司当真放肆,把行狱司当成他们自己家麽?想如何就如何?连刑部大牢也不会这样作贱人,他们凭甚麽?” “奴婢也是这样想,且娘娘您看,上边还写了,有些人还没上刑就自裁了,可见,行狱司的恶名远扬,让多少人害怕。奴婢想着,尚宫局组建,行狱司必不能像从前一样滥杀无辜,故而,总要换一批人才好。”竹清循循善诱,说道:“娘娘,他们这些人见过了血,知晓了能定人生死,让他们改是很难改的,只能把人换了,换一些遵守规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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