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应该是知道了。”竹清看了看贺归霖,“你家里急坏了罢?” “我娘亲还想来看我。”贺归霖忧愁,“不过他们还是高兴的,毕竟这是立功了。” “你救了我,我又救了你。”贺归霖古铜色的脸上出现一抹不甚明显的红晕,想起跳水之前竹清拉住了他的手,怎麽不算救他一命呢?“放在话本子里,这是,这是……”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清楚,竹清也只当不明白,还故意问他,“这是甚麽意思?” “嗯?”竹清故作不懂,看贺归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松下来了,还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你们,这般,等我好了,必会带着厚礼来谢你。”竹清笑眯眯地说道,又与贺归霖说了一会儿话后,起身去隔壁瞧其他护卫。 除了一开始离开了云升客栈的两个,其他人身上各自挂彩,骨折的也有一个,看着可怜极了。 竹清也都一一说了,过后会备上厚礼,挨个谢了。这般就不偏不倚,人人都有份。 * 且说宜州城内好不容易平息风波,但是钦差大人却愁住了,盖因线索断开,竟寻不到背后的人。 “大人,不若我们就这般呈上去?”有那不经事的人出主意,“左右他们不是认了麽?” 钦差白了他一眼,说道:“难道要我告诉陛下,是宜州城的通判害了少师还有常德将军?他们哪里敢对少师下手?而且也没有理由,不过是顶包罢了,身后的人狠心,没想给通判一家活路。” “或许,他们也打量了陛下的意思,见了这结果,说不得陛下会就此草草结案,不再追究。”先前说话的那人讲得头头是道,“要是罪魁祸首是陛下重视的大臣,陛下会为了少师惩罚他们麽?若来日他们得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处罚,回头来对付大人您,这就不美了。” 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思量,更何况是钦差这样常年在朝堂混的人?见风使舵最是厉害,这会儿便也起了草草收手的心思。 是了,哪怕查到了背后之人又怎麽样,陛下会愿意罚他们?更重要的是,以他的势力,很难查出来,陛下为何不派一个更有能力的大臣来宜州?会不会是,陛下一开始就知道,他查不出来的,换而言之——陛下已经知道了是谁要少师的命。 如拨云见月,钦差大人的思路一下子开阔,没错,定是这样!他心头一松,吩咐道:“如此,结案。” * 八月中旬,这事有了了结,但竹清可不相信通判害她,求甚麽呢?她与那个通判无冤无仇,这个通判,是个背黑锅的人。 那会是谁呢?她不太了解朝堂的派系,故而眼下抓瞎,只能等回京之后再慢慢查。只是还没等竹清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的便听闻,宜州知州出事了! 是下了大狱准备押进京城的郑通判举报了贾知州,说这个贾知州不是真的贾知州,而是冒名顶替的。这下惊起了一片下巴,好些人迷迷瞪瞪,不知他是甚麽意思。 贾知州也已经一并下了牢狱,他在竹清等人离开衙门后通风报信,放了鸽子,这事倒是让钦差查了个明明白白,所以他也没有逃掉。 “到底怎麽说的?”竹清与钦差不熟,问不了这个八卦。倒是同为朝臣,又与钦差有些亲的贺归霖知晓了。 他解释道:“郑通判背的刑肯定更重,虽然大家都觉得好笑,毕竟通判谋害,知州报信,听起来没道理。不过就是这麽定的,对你不公。”他语气里有不赞同,与钦差交涉了几回,却不得他改变调查结果。 明眼人都知道,郑通判是个替死鬼。 郑通判自个也知道,可是他不甘心,明明都是出了事被推出来的人,凭甚麽他一家下狱,甚至可能九族都保不住。而贾知州,却能保住一家子? 他不甘心! 故而,他向钦差捅了一件事出来,是关于贾知州的。贺归霖慢慢地说道:“他是在贾知州来宜州上任时便发现了不对劲。他与贾知州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觉得他与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但那也是十来年前见的,所以只当是人变了。” 但在宜州上任之后,贾知州却从不参与同僚邀请的任何宴席,一心扑在政事上,营造出了一副一心为民的模样。旁人能被他迷惑,郑通判却不会,盖因多年前见的那一面,是在青楼里。 那还不是个普普通通的青楼楚馆,里头有赌场、吸食五石散的场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找不到的乐子。 而那贾知州,正是左拥右抱在赌钱,偶尔的,还瞧了瞧五石散,不过倒是没有吸,显然怕影响了乡试。也就是那过后,贾知州便中了举子,后头成了孙山,有了做官的资格,也没等安排,便通关系安排去了地方上任,做了一个小小的知县。 “郑通判说,一个爱好赌钱的人,不可能收手,再说了,还有美人呢。他为了仕途不赌钱了,但是美人他不可能不好。而贾知州,后院中只小娘一人,并不多贪。”贺归霖说道,他看向竹清,意有所指般,“现下男子后院小娘数十人也有的,所以郑通判觉得奇怪。” “后面一查,便发现了他习惯与从前有极大的改变,且查到了贾知州有个双胞胎弟弟。”贺归霖说到这,竹清已经有了猜测,“现在的贾知州,是他弟弟假冒的?” 这事怎麽那麽熟悉?从前,她也处理过这样的一桩事,还事关秀女呢! “嗯。”贺归霖点点头,“是这样的,他们出生之后,父亲便遇难而亡,母亲带着两个孩子谋生不了,便想着带着孩子们改嫁。但是孩子的祖父祖母不同意,因着改嫁之后,孩子不是他们家的姓了,后面一合计,就留下来了弟弟。一晃十几年过去……”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和哥哥再没有见过。”贾知州这会儿成了罪人,面对钦差,他笑了笑说道:“大人能想象到麽,我们重逢的那日,我在酒楼里打工,他在酒楼里过生,一桌子菜就要十几两银子,而我,一日的工钱才十个铜板,那样的菜,是我一辈子也吃不起的。而他,随手便点了,菜还是我上的。” “一别数年,其实我与他不大像了,他跟着娘亲去了富户家里养尊处优,而我,在村子里艰难谋生,何其艰难。”多不公平啊,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内心是何其的不甘心。 明明是同一日出生的兄弟,一个成了公子哥儿,一个却为了碎银几两奔波劳碌。于是原本相似的脸就有了不同。但是到底认出来了,贾知州说道:“他瞧不上我,不过娘亲听闻椰奶死了,我自己一个人,便让我住进了她名下的院子里。我从来没有见过那般的宅子,而这,不过是贾家富贵中的皮毛。” “他十五岁,考上了秀才,正是得意的时候,娘亲让他带着我读书,渐渐的,我比他念得好。”说到这,贾知州嗤笑一声,“没成想,我的天赋比他要好太多。” “生气嫉妒之下,他没有带着我。可我依旧能自己读下去,先生说我能当大官,他不乐意了,央了他爹,把我赶了出去。唉……也怪我年青,没藏好想法,被贾家老爷察觉了,顺水推舟之下,他赶走我,又屡次对付我,找不到互保还有禀保,我考不了县试。” 等了许久,贾知州才又说道:“考中进士,他衣锦还乡,还专门来嘲讽我。八年了,我用了八年去模仿他,把他引到山崖下,顺理成章与他换了身份。” 钦差严肃着脸,“果真是命案!”这事可不小,得上报给陛下。 “我没想到他内里不堪,竟然还去青楼那种地方……不过也不亏了,当了十来年的官大人,我这辈子,值当了。”他哈哈大笑起来,宁愿富贵几年就遭殃,也不愿意一辈子在地里熬日子,穷苦日子,他过怕了! 也是因为漏了馅,才被人抓到了把柄,他这才不得不帮着他们报信,想了想,他说道:“我不知道人是谁,我们只用信件交流。” “嗯,本官知道了。”钦差说,如今一事归一事,反正贾知州是逃不了一个死字了,敢冒名顶替,断然没有饶命之理。 * 宜州风波好一阵儿,待竹清身子好些了,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安州了,秋闱即将开始,她要回去监考。 “还是这儿舒坦。”竹清撩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安州虽然没有宜州那般处处繁华,但终归是她久住之地,也不用担心有人要害她。在这里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山长,山长。”甫一得知竹清归来,陆霜玉与陈学恒顾不上自身的体面,也顾不得书院内不得疾步的规矩,几乎前后脚便涌了出来。 “没事罢?我们听见消息都急疯了,恨不得马上去宜州,只不过英山伯劝住了我们,说我们去了,也是添麻烦,还引人注目。”陈学恒说,见竹清精神头不错,也就放心了。 陆霜玉却拉着竹清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长吁短叹的,“还好还好,命大。回头咱们一起去上香,再添一些香油,去一去晦气。”天知道她知道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有撅过去。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麽,没事没事。”竹清逐个安慰了,又教她们各自去做事。接着便是问参与乡试的学子们情况如何,有没有乐不思蜀的? 这段时间是英山伯在看着,她回答道:“那倒是没有,再如何贪顽也知道前途要紧呢。有两个去游学了,还说要去京城瞧瞧,这不,还没有回来。” 八月份就是秋闱,也得事前做好准备,收收心。英山伯不放心,还特意去信催了催。 一天下来,竹清受到了许多关心,连晖桐书院的小娃娃都捧了糕饼来看她,忧心忡忡地让她养好身子。 回了书院没多久,就有震惊朝野的消息传来——陛下欲废后。这已经是三天前早朝发生的事,如今才随着信件传到竹清耳朵里。 猜到内情的竹清倒是不意外,倘若丁香的话不假,那必然影响到皇后,只要陛下不想保她,肯定不能容忍她继续当皇后。 “不过,谢丞相不会反驳麽?只在早朝上提出,却不是直接下旨,想必陛下也给了皇后机会。”竹清摩挲着下巴,看着是给皇后机会,倒更像是给谢家机会。 当初高丞相草草下台,后头是皇后的父亲谢尚书顶了丞相的位置,到如今,谢家已然是鼎盛大族了,京城想与谢家联姻的儿女不知多少。 竹清想事情比较深,她在想,废后是因为丁香的那些话,还是与她遇刺一事也有关系?又或者,谢丞相已经做下了不少陛下不能容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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