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虽然她认为陈司计不会引火烧身,但是……说不准李一金贿赂的银钱多呢? 竹清沉思不语,这事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假如陈司计没有做这事,那科举舞弊这个罪名,就是有人冤枉她,他们冤枉陈司计做甚麽?陈司计是一个后宫的女官,按理来说,与他们牵扯不大,为何要针对她? 搞臭女官的名声?还是阻止女秀才考乡试? 现下就像有一团迷雾,笼罩在上面,让她也难以很快的分辨清楚。 马车摇摇晃晃,进入了宜州的地界。她们先去了衙门内,见到了正在忙碌的宜州知州,贾大人。 “少师大人,尚宫,有失远迎。”贾大人态度和善,且因着两人官阶都比他高,他也不托大。他看着竹清说道:“少师大人,上座,今日下官事情多着呢,都是些公文。快,这些加急处理。” 他吩咐完下属,又亲自给竹清倒茶,开始倒苦水,“少师大人,下官且有几日不得安生了,你瞧瞧,这些就是考生们自发写的诉状纸,其中诗词歌赋俱都透露出对官府的不信任,唉……” 竹清拿起几张纸来看,哪怕她不通诗书,也能看出考生们的激愤,就差指着衙门说考试有黑幕,要重考。 “他们还说其他女秀才也不是凭本事考上的?”竹清问,贾大人点头,“是极,毕竟陈司计这事……有一就有二,他们觉得是我们偏袒陈司计,要我们尽快处理。” “对了,我有一事不明。”竹清似乎在闲聊,看着诉状纸,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们看见了李一金进去,怎麽确定她就是去找陈司计的?客栈内住着京城派下来的学政等监考官,李一金为何不能去找他们?” 贾大人低头,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是店里伙计说的,因着有生人进入,他多看了几眼,亲眼所见李一金进了陈司计的房。” “我想见一见陈司计。”竹清表情看不出想法,语气里不容置喙,贾大人说道:“少师大人请。” 衙门的牢狱属实不是甚麽好地方,昏暗不说,客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腐臭味,让人生理不适。竹清弯着腰捂着鼻子,跟随贾大人走到了最里面的牢房,被剥夺了官服的陈司计正坐在里面的稻草堆上,浑身不着一丝首饰,但是精神头还算不错。 “陈司计,少师大人还有尚宫来看你了。”贾大人识相地走远了,留出空间给她们说话。 “少师大人。”陈司计猛然抬头,旋即起身冲到竹清面前,隔着栏杆,说道:“能再见到少师大人,满足了。” 观她神色,竹清就知道她有些绝望了,“你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你是甚麽样的人,我明白,入了尚宫局多年,你勤勤恳恳,从不作那些欺男霸女的事,又怎麽可能舞弊呢?” “我知道少师大人相信我,但是——”陈司计叹气,暼了贾大人一眼,沮丧地低声说道:“但是天下人不信,您看,贾大人着急忙慌就想给我定罪。” “看出来了。”竹清也低声说道,方才在上边,贾大人口口声声诉说自己的不容易,又说宜州考生联名写了诉状纸,无一不是在表明,陈司计是有罪的。 “不管他们,我们相信你就足够了。”竹清拍了拍陈司计的手,陈司计点头,“是。” 既安慰完了,竹清就开始问正事,“那日你真的见到了李一金麽?” “未曾,那日我头疼,吃了药便歇下来了,门是我锁了的,单从外边开不了。但是隐隐约约间,我察觉到了窗户有动静,可是明明我把窗户也关了的。”陈司计疑惑不解,她猜测道:“莫不是有人从窗户进来,然后开了门,让李一金进来了。” 如此,不正好应了店小二的话,他看见了“陈司计”开门,还有他们两个寒暄的画面,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事你跟贾大人他们说过麽?”竹清又问道,如果窗户被撬开,外面的窗沿肯定有痕迹留下来。 陈司计摇摇头,“不曾,我信不过他们,故而有可能证明我清白的事,我也不曾跟他们说。”万一说了,他们毁尸灭迹怎麽办? “为了痕迹,我们得去客栈一趟。”竹清说,再多的事就问不出来了,陈司计那日喝了药,昏昏沉沉,也不大清楚其他事。 “少师,保重。”临走前,陈司计依依不舍,她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倘若事情不顺利,一定要有一个替罪羊,她就是那个顶包的人。 除了陈司计,竹清还见了李一金,比起陈司计这个有官阶的人,她才中了功名,待遇明显差了。关的牢房还有老鼠跑过去,蟑螂遍布。她头发散乱,在竹清问她时,来来去去也只说得出“我没有去过云升客栈”这句话,别的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竹清等人不敢耽搁,她带着丁香还有黎司宝出了衙门,贺归霖早已让人备好了马车,等几人上了马车,他翻身上马,在前面领路。 贾大人一直送到了门口,待看不见车影,他吩咐了下属,“去送信,她们去客栈了。”不多时,一只鸽子从衙门飞出。贾大人望着那鸽子,自言自语道:“别怪我,我也想活着。” 竹清把事情与贺归霖说了,又道:“如果想要从外面攀爬进来,或许需要你帮忙。你的身手,还可以罢?” “可以。”贺归霖看了她一眼,别过头,露出红红的耳尖。 云升客栈已经被封起来了,贺归霖几步跨到门口,撕下了封条,又推开门,先进去查看,见没有问题,便点燃了烛火。 “进来罢。”他说,竹清几人进入,先是在一楼看了看,随后上了二楼,黎司宝解释道:“天字一号是当时学政住的,四号是陈司计,五号是我。” 于是她们先进了天字四号,里面保持了原样,甚至陈司计的行李还在,竹清看了几眼,那边,贺归霖已经打开了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查看。 他的视力很好,黑暗中视物也毫无困难,过了片刻,他说道:“外面有脚踩过的痕迹,可以通知人过来取证。看脚印长度,是个七尺四寸的男儿。” “你还懂这个?”竹清问,贺归霖回答道:“看多了就会了,没有人教我,我自己会的。”见竹清没有反应,他移开脸,像朵蘑菇一样,自闭了。 “有了物证,还得找到人证。那个李一金也辩驳自己没有来过云升客栈,那麽来这儿的是谁?举报的人又是谁?这些我们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还她们一个清白。”竹清在也探头出去看痕迹,她看了看痕迹的延伸,“这个人要麽是从二号房过来的,要麽是三号。” 客栈后面是一处荷塘,根本没有藏匿的地方,而且窗沿很短很窄,哪怕有功夫在身,也难以长时间攀爬。 “这就是一场陷害,不过目的是甚麽?”黎司宝咬牙切齿地说道,同时非常不解,陈司计是一个女官,不干前朝的事;那李一金家里也毫无势力,父亲不过是一个穷酸秀才,母亲农妇,从头到尾都不碍着旁人。 “会不会是她们其中一个看见了甚麽不该看的?”丁香揣测,宫中也时常有这种事发生,不小心撞破了他人的肮脏事情,一段时间后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真是那样,她们应该活不到我们来。”竹清说,灭口也不难,难的是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她想着想着,忽然鼻子动了动,“甚麽味道?” “怎麽了?”贺归霖询问,竹清走了几步,“你们没有闻到?一股……油的味道。” 众人吸了吸鼻子,连门口的护卫们也用力嗅闻,但还是没有察觉到问题。贺归霖摇摇头,“我们的嗅觉不如你,闻不到。不过既如此,我让他们上上下下检查一遍。你们四个,两两一组,去一楼……” 这儿除了贺归霖之外,还剩下七个护卫,刚才贺归霖命令了两个去衙门寻人来收集物证。 “是。”护卫们下去了,打算一寸一寸检查。 忽的,他们震声,“甚麽人!” “起火了!”正看向窗外的黎司宝大惊失色,很快,一股浓烟往上吹拂,瞬间弥漫在厢房里。 熊熊烈火瞬间从厨房的方向向四周围爆开,噼里啪啦,一楼似乎有助燃的东西,火势起来得极快。 护卫们抓住了三个死士,已经服药自杀了,想问也问不了话。他们问贺归霖,“头儿,要不要把他们带走?”现在整个云升客栈的一楼都是火,周围的商铺没有一丝人气,外面也没有人喊着要救火——就像他们这一行人被遗忘在这里了。 护卫们也不怕尸体,一人扛着一个上了楼,汇报道:“下面出不去了,火势太大,咱们可如何是好?” “跳下去。”竹清开了窗,一股浓烟袭来,是从底下一楼蹿上来的,她指着荷塘说道:“跳进去。” 贺归霖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对竹清说道:“里面有蛇,还是毒蛇,你们先把尸体抛下去,然后一个个跳。”说着,他拿出腰带里藏着的荷包,里头是驱蛇的药物,其他护卫们也跟着撒药在身上,还分给黎司宝她们。 竹清摆摆手,“我自己有。”她经常出门,便制了药自己带着,更习惯用自己的药。 “扑通扑通扑通。”药不够,尸体便没有撒药,直接丢下去,瞬间,荷塘翻腾起来,无数大大小小的蛇冒出头咬在尸体上,让人不寒而栗。 “好高,我,我……”黎司宝虽然在宫中见识不少,但是也没有直面过这高度,还要跳下去。 “少废话。”眼见着护卫们一个个跳下去当了先锋,竹清便把黎司宝推下去,丁香眼睛一闭,也坠了下去。 火舌已经从走廊两端蹿到天字四号了,竹清能明显感觉到一股灼热,她攀上窗户,又回头看了贺归霖一眼,伸出手,“把手给我。”她还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垫底,别到时候轻易死了。 “嗯?”贺归霖还以为她先跳,愣神之际,他被一把拉住,随后眼前一切事物翻转,片刻后,他接触到了水面。粘腻的触感环绕在他的身边,那是毒蛇在游荡。 下意识的,他强劲有力量的手臂一圈,顺着竹清的手把她拉入了怀中,然后齐齐浮出水面,朝岸边而去。 这云升客栈的荷塘特意用围墙围起来,三面滑溜溜,只有一处有门,偏生那门打不开,他们只能徒手爬墙。会功夫的护卫们还好,正摆弄着尸体,预备提上去。 倒是泡在水里的黎司宝与丁香,受惊一番,竟没有了力气,尤其是丁香,唇色逐渐变深,竹清一看就知道她中了蛇毒。 好不容易,护卫们把她们两个也提溜到了围墙的另外一边,贺归霖便也揽住竹清的腰,短短几息,就越过墙面,到了平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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