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无事了,便回去吧。” 得到了她的保证,许君卓松了口气。 他擦了擦眼泪,这才离开。 岁禾添了柴火,自嘲一笑。 这就是她当初,选择的人。 整整一日,她都不再言语,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期间范锦轩回来,还以为她是身体不适,要请大夫,她推说只是累了,这才罢了。 及至夜深,她仍旧睡不着。 起身下床,开窗望月,却看到庭院之中,还有个人举着酒杯,自饮自酌。 她便也开了门出去,坐在了那人身边。 “公子,还不睡么?” 范锦轩看了她一眼,将酒饮尽。 “你不也没睡,有心事?” “嗯。” 他没想到她如此坦诚,生了几分好奇:“可愿说来听听?不愿的话,那就喝几杯酒,开怀解忧。”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岁禾想了想,以这个作为开头:“我与公子并非同族,我从前是个鲛人。” 这句话出口,范锦轩酒醒了一半,怔然望着她。 他猜测过,岁禾不同寻常。 却没料到,原来是海中鲛人。 难怪,她对海货如此了解。 “我在海里救了一个男人,他说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我们在海上度过了数月时光,船靠岸的时候,他说想娶我。” “我选择随他上岸,但他家中人想给他娶门当户对的妻子,不接受我,多方磋磨之下,他娶妻,我失偶,一拍两散。” “鲛人上岸,便再不能融于大海,从他家离开后,我无处可去,但事已至此,后悔无用。” 范锦轩听到此处,喟叹一声。 “因此你生了死意,去了海边,是么?” 见她怔然的眼神,他笑了笑:“别这么惊讶,我游历四方,见过许多人,初相逢时,我便觉得你一定是受了极大磨难,才想了断此生。” 岁禾迟疑:“所以,你分明会鉴价,当时却还是叫住了我,是想救我一命?” “救命谈不上。”他饮下酒,“我只不过觉得,兴许你只是需要人帮一把。” 所以他便拉住了她。 “请你做鉴价人,也是意料之外的事,世人慌张,也不过为碎银几两,那时候我想的是,你兴许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所以给你钱。” 不料,她竟真的精通海货鉴价。 也没想到,她是为感情的事才心如死灰。 “你睡不着,是同那个男人有关?” 岁禾点头:“今天我见到了他,还有他夫人,他私下寻我,说只当从不相识。” “我不是为这事儿难过,只不过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选择,毁了一生。” 范锦轩摇了摇头:“你想差了,人生数十载,没什么过不去的,远不到要自裁的地步。” “因为旁人的作为,来为难自己,这是傻子才办的事,而且你没有错,是他负了你,所以你大可以怪他懦弱无能,不要怪自己。” “另外你在金玉坊这么久,不也活得好好的,何苦见了他就自乱阵脚,那个男人不值得你这样,不要纠结过去如何,路在脚下,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最要紧的事。” “公子说的是。”岁禾哑然失笑,“不过世事哪能同你说的这么轻巧,公子你自己不也有烦心事看不开,否则何必寒夜望月,独自酌饮?” “你说的也是。”范锦轩放下酒:“不过我并非为情所困,而是为了自己的命数,深感老天不公,如此待我。” “公子身家富贵,什么都有,何出此言?” “也罢,你既然对我坦诚相待,我也不瞒你。” 范锦轩望着天上星:“二十岁时,我与门当户对的女子定亲,我虽对她没什么感情,但知晓这婚事代表着两家联合,十分重要,因此婚后,我们相敬如宾,也算是美满。” “谁料没多久,她就生了重病,一命呜呼,我悲痛万分,处理好相关事宜后,也振作了起来。” “我母亲以为是她身体太弱,才有此厄难,于是择第二门亲事时,选了武师家的女儿,却不想新妇刚嫁进来,就不慎摔入莲池,又离人世。” “为此我母亲索性拿了我的八字,请神算子为我卜命,这才知晓,我竟是天煞孤星,命里克妻克子。” “我母亲她不死心,寻了个克夫的姑娘娶进门,这次对方没死,但在府中时多灾多难,最后与我和离,回家去了。” 第三任妻子走了之后,母亲仍旧不想认命。 这回她换了法子,寻了许多美貌女子回来,不娶亲,让他直接收入房中。 等有子嗣了,再说扶正之事。 但被范锦轩拒绝了。 他不想连累其他人,也无心男女之事。 只不过虽然认命了,但有些时候,他仍旧会觉得老天待他,何其凉薄。 岁禾皱眉:“没有破解之法吗?” “既是天命,何来破解?” 他垂眸:“我已认了,孤老终生也无妨,就这样吧。” 说着,他又笑起来:“况且如你所言,我身家富贵,什么都有,在世时行善积德,诸多人敬我,这便也够了。” 岁禾想,还是不一样的。 一个人不能有妻儿,和他不想有妻儿,是两码事。 但她不知道如何劝慰,只干巴巴挤出一句:“会有办法的。” 这反而把范锦轩逗笑了。 他揶揄道:“那就托岁禾你的吉言了。” 眼看更深露重,他起身:“你早些睡吧,明日咱们还有事要做。” 岁禾点头,也回了房间。 倒也奇怪,这一次她没再被那些忧思烦恼,迅速入睡。
第273章 番外可要同路 这夜之后,范锦轩同岁禾之间,亲近了不少。 当然,是作为朋友。 原本范锦轩是不知道岁禾说的那个男人是谁的,但很快他发现金玉坊附近有人盯梢。 奇怪之余,他便派人去查明情况。 这才发现,那些盯梢的人,都来自城主府。 范锦轩来陵方城开铺子,就是打算同城主府合作。 他原以为,这是城主府的人在考察他们。 然而等城主公子下帖子,请他去吃酒,详谈合作事宜时,他想把岁禾带上时,却看出她眼底的抗拒与躲闪之色。 不过瞬间,范锦轩就明白了一切。 他并未强求,只不过在与那位许君卓公子饮酒时,状似无意地提起,自己店中有一位十分厉害的鉴价人,想让她参与到合作之中。 果不其然,这话出口,范锦轩就在对方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慌乱。 他说城主府中早就请好了鉴价人,无需外人插手。 宴会结束,一切明朗。 许君卓,便是岁禾说的那个男人。 范锦轩面上丝毫不显山露水,回去之后,也没有去问岁禾。 只不过他对示好的许君卓,态度更淡了几分。 城主府不止他一位公子。 想要同范家合作的,也不止他一个。 许君卓之所以积极接触他,无非在于若是合作达成,他在家族里的地位会水涨船高,拥有更多话语权。 若是往日,范锦轩欣赏这般有野心的人。 但今天,他却对这种背信弃义的人,生不出好感来。 在许君卓为了合作之事,又一次再三邀请范锦轩前去宴饮时,他站在金玉坊门前,忽而问了一句话。 “岁禾,你想报复他吗?” 正在翻看海货的人手一顿。 公子去过城主府,应当是已经知道了吧。 良久,她摇了摇头:“没有。” “为何?你心里还有这个人?” “不是。” 她望着他:“我只不过不想陷在过去的泥潭里,那些故人,又何必在意呢。” 他有些惊奇:“你如今这豁达的心态,与从前判若两人,令我刮目相看。” 岁禾忍不住笑了:“若非公子从前拉了我一把,兴许我已经葬在海底了,如今这般,不正合了您的心意?” “说的也是。” 岁禾起身,净了手后,将羽氅拿起,披到了范锦轩身上,仔细系上带子。 “我晨起时,望见知雪鸟在天边飞旋,虽说现下阳光晴好,但这鸟遇雪才出,恐是要不了多久就得变天,陵方城靠海,寒风也更凛冽些,公子出门披上这个,不然受了冻,回来便又要病了。” 前不久,范锦轩出门去赴宴,喝醉了回来,路上着凉,病了好一阵子。 恰逢他生辰日,岁禾便为他买了件羽氅,在这冬日里比其他东西更有用。 “冬日昼短,公子事了后,莫要贪杯,趁还看得见路,早些回来。” “好,我知道了。” 临行前,他忽而又顿住了脚步:“岁禾。” “嗯?” “若是我做了什么事,让许君卓不好过,你不会怪我吧?” “若是对公子有利的事,便做吧。” 她想了想:“若单纯是想替我出一口气,还会造成损失,那便不要了,公子虽然身家富贵,但钱总是越多越好的。” 雪松下,范锦轩哑然失笑。 鲛人虽不懂世间事,但着实聪明。 丢下一句知道了,他才出门去。 岁禾的日子,仍旧平和的过。 只不过又一日大雪纷飞之际,她听说了一个消息。 城主府的三公子,在生意上吃了大亏。 本来同世族富商谈好了海珠生意,却在酒席上得罪了人家,对方恼怒之下取消合作。 许君卓慌乱致歉,却毫无用处,连他的岳家出面,都不得待见。 而城主府早就高价购入了大量海珠,如今没人接手,亏损严重,只能尽量往外卖。 可渔民们见城主府只收海珠,便也只捕捞海珠,眼下没人要了,货量又大起来了,价格瞬间贱如泥点。 他们挣不到钱,过不好日子,便去城主府闹。 城主因此一病不起,只能将家业尽数给了长子。 所幸许家长子,与那世族的继任者有些交情在,亲自登门致歉,重新落定长期合作,才让陵方城的渔民们有好日子过。 闹剧平息之余,许家内部重新洗牌。 长子成功解决了兄弟们夺权的问题,继任家主的位置。 而犯下大错,差点让家族覆灭的罪人许君卓,听说他的妻子连夜回了娘家后,断婚和离,他本人则被驱逐出城,流荒去了。 岁禾听完这个消息,也不藏着,直接去问了范锦轩:“公子,许家的事儿是你做的吧?” 他装傻:“什么?你何曾听到与我有关的消息了?” 她叹气:“那少年富商姓方,又恰好和掌柜方叔来自同一个老家,你说没有关系,我会信吗?” 他惊奇笑道:“我们岁禾现在大有长进啊,从前连人名都念不对,现在竟然也能根据姓氏,来查宗寻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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