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温然是中年妇人,推动起来,比云霜稳多了,温然侧目看到她的手,粗糙暗淡,指腹还有厚厚的茧子。 这样的手,是农妇的手。 “把他衣服脱了,我要施针。” 夫妇俩很听话地把少年的衣服脱了,但,过于听话,全部脱了…… 温然还从来没有这样清楚地看清过一个男子的身体。 医者面前都是病患,温然没有放弃这样一个好机会,掀起帷帽正大光明地看了看男子的躯体。 夫妇俩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心里皆想,太小了吧,及笄了吗? 少年不像大多数读书人一样瘦弱,身上有薄薄的一层肌肉,肩宽腿长,还有,嗯,都不错。 温然摸上他的脉,温度比常人低些,脉搏孱弱且虚缓,偶尔又如火焰喷薄般强烈跳动。 这样的脉,真是稀奇。 温然掀起眼皮看了看站在一旁噤声的夫妇俩,这样憨厚老实的人,会生出一个身带奇毒的儿子? “这毒不易解,我施针后再泡个药浴,一年内不会复发。” “那一年后呢?姑娘,我儿的毒能不能解啊?” 温然慢慢给少年背上施针,“这毒,我只听过,没见过,没有十分把握能解。他是怎么染上这毒的?” 这是西域奇毒——血荆草,一般人哪里会中这样的毒。 温然不经意间掀起眼皮,夫妇俩拘谨地双手握拳,面露难色。 “他……是我们捡来的孩子,我和孩他娘成婚后一直没孩子,忽然有一天在门口看到一个襁褓婴儿,于是就留下来了。医师,这是什么毒,很难治吗?”妇人说道。 温然看她表情不似作伪,慢慢开口道:“很难解的毒。” 有几次她也听魏天禹说状元郎连续几日告假,不知道前世这个新科状元是怎么压制这种毒的。 “你们去帮云霜,就是我的婢子,帮她烧水抬水,找伙计要一个浴桶,等会儿让他进去泡泡。” 温然认真地施针,不再言语。 夫妇俩对视一眼,片刻后男人隐隐点头,两人才离开。 三人进进出出,温然毫不受影响,等桶里的水七八分满了,她才开始拔针。 少年被抬入桶中,温然扔了一大把药材,“药材不齐全,将就吧。泡一个时辰就可以了。云霜,另外去要间房,我要歇息了。” “姑娘,我儿的毒到底是什么啊,能不能解?” “我只能试着解,或许有高人能解。” “能不能求姑娘……帮忙解解,他还要去参加科举,姑娘,我知道这样太过自私,但没有人会解这个毒啊,恳求姑娘帮忙解毒,我们没有多少银钱,但儿子以后肯定会有出息,我们定会报答,就是要我们的命也可以啊。” “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因缘际会,强迫不得。我会写一个方子,你们按方服药,小心些,就不会再发作。若是真的发作……你们便去京都找我。” 夫妇俩还要再说,温然立马喊道:“云霜,推我出去。” 她看到那样的奇毒,本就生出悔意,现在让她专门去解这样一个毒,那是不可能的。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魏天禹。 想起那个男人,她就觉得浑身刺骨的凉意。 一大早,大堂里就坐了许多人。 “估计死了吧,那样子明显是绝症,那个瘫子难不成会治绝症?” “说的是啊,门前的板车都不见了,肯定是拉走了。” “有些晦气,出趟门遇到这事儿。推我干嘛?” 众人转头看到一个风姿卓绝的少年从后院客房走了出来,脸皮白皙,还透着水润呐,一点没有昨晚上那般发黑。 后面跟着老两口,神情轻松。 居然治好了! 大堂陷入诡异的平静。 咕噜咕噜轮子声音响起,显得格外的响亮。 看不出来,还是个神医? “多谢姑娘昨晚的救命之恩,在下蓝戈,只要姑娘有需要,只要不违反大陈律例,在下定赴汤蹈火以报救命之恩。” 少年郎长得俊俏,只不过五官看起来锐气刚毅,没有一般读书人的书生气,现在神情柔和,顿时让人心生好感。 温然笑笑,“好。” 新科状元的承诺,不要白不要。 “不知姑娘大名?” 询问恩人姓名,待他日再报,也是有的。 温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来了一辆马车,一个婆子两个丫头两个小厮,神情慌张严肃,“应该就是这儿了,快点,不然人跑了。” “姑娘……”云霜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前面的那个婆子,看到云霜和轮椅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立马破口大骂:“云霜,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把五姑娘带出庄子,你可知道家中大娘子和主君已经急疯了!我看回去就得立马发卖去!” “你们几个愣着干嘛,快,把五姑娘带走!”大丫头也喊道。 “房间里的东西呢?”小丫头怯怯问道。 “不要了,家里又不缺。赶紧吧!” 云霜死死捏着椅背,俨然一副大敌当前拼命护主的样子。 两个小厮作势就要上前强行拉云霜。 蓝戈伸手一推,把两个小厮推到一旁,拦在的温然的轮椅前,“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强行带走的良家女子,这是触犯大陈律例的!” 这样的稀罕事儿,一年不见得遇上一回,大堂里的人,已经摆好了看热闹的架势了,就连楼上也站了人。 “郡主,那个丫头看来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那婆子听到大陈律例几个字,气势依然强硬,她笑道:“这位公子,你恐怕不知道,我们是青州温家的。” 她的脸上生出几分自豪来,青州是中州,温家是大家族,在青州那也是有头有脸的。 “这女子,是我家的五姑娘,这小丫头也是我温家买的,身契都在呢。如你所见,我家五姑娘双腿有疾,原本是在庄子上养病的,奈何那照看的人家起了火,这小丫头便带着五姑娘跑了,可怜我们五姑娘双腿不能走,路上一定吃了很多苦。” 她脸上没有一丝怜惜,反而生出一丝埋怨,这一个月来没吃好没睡好,就为了找这个瘫子,真是麻烦。 她冷哼一声,“家中主君大娘子急得上火,现在我们也是依照家中主君的话,带五姑娘回去。公子,还是让开吧!” 这,是家事。 你一个外人,管不得!
第8章 确定要让我回去? 蓝戈身形不动,直言道:“既如此,为何他们不回青州,反而来了临州?” 那婆子气道:“那是五姑娘贪玩儿!加上这小丫头……不认识路。这位公子,劝你莫要管闲事,这事就算是闹上公堂,我们也是有理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家仆好意接自家姑娘回家的好事呢? 律例里可没有说不让家中长辈管束子女!自家女儿,就算是打死了,告到御前,皇帝也说不了什么! 蓝戈眉头一皱,还是不让。 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的恶仆,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看着像是接人回去受罪的。 “蓝公子,你让开吧。” 柔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蓝戈想了想还是让开了,这是家事,他一个外人,不方便管也管不着。 “姑娘可考虑清楚,只要你不点头,我决不让他们带你走。” 他眼神明亮,带着坚持,与前世和一品宰相相争一样。 “无碍。” 温然看向那婆子,轻问道:“你确定要让我回去?” 那婆子脖子一抻,瞪着那帷帽说道:“当然!” “那好吧,云霜,推我。记住,是你们请我回去的,到时候别后悔。” 婆子嗤笑一声,家里人人都嫌的残废,谁要请回去了,不过是发现人丢了,家里主君怕三老爷问起。 “敢问姑娘姓名!”蓝戈快步走上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恩情,定是要还的。” “温然。” 温然,青州温家五姑娘。 蓝戈看着云霜推着温然出去,熟练地背起她,宽大衣衫下依然能看出纤细薄弱的身躯,太瘦了,世家女儿哪有这样瘦的。 他身后两口子还是那样,微微佝着背,妇人摸了摸怀里的药方,看了看男人,男人轻轻摇头,妇人又看向门外,无声地叹了口气。 王妈妈上前小声问道:“郡主,不拦吗?” “周医师不是说我身子没事吗?” 那便是不拦了,王妈妈退了半步回去。 也是,那样小的年纪,能有多厉害的医术? “你个小蹄子,庄子里起火,你不来家中说,带着姑娘到处跑,回去后仔细你的皮!” 马车上,云霜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旧荷包,“姑娘,这是银票,我贴身收着呢,您现在好生收着。” “你收着就行啊。” 云霜嘴巴一瘪,“这次回去,主君就要发卖我了,我……我不能伺候姑娘了。” “他说了不算。” 云霜一愣,“那谁说了算?”她的身契还在大娘子那里呢。 “你姑娘我。” 云霜眼里的泪要落不落,歪着头看着温然,片刻后笑了起来,“嗯,那我要好好收着才行,这可是姑娘努力诊病挣来的。” 两辆马车一路狂奔,颠得云霜直发气,奈何杨婆子脾气大,声音大,云霜也只敢在温然面前小声抱怨。 五日后,马车终于到了青州城。 “去清水街,姑娘要吃那里的蜜饯。”云霜伸出脖子,对外面小厮说道。 小厮当没有听到,他们都听杨婆子的话,这个五姑娘嘛…… “你要是不去,姑娘就直接跳车,让青州城的人看看,温家是怎么对待三老爷的嫡亲女儿的,到时候主君不把你打得皮开肉绽!” 小厮立马停住车,跳下去直奔后面杨婆子和丫头坐的马车去。 “骨头都没有三两重,还吃什么蜜饯!” 她在青州城活了这么些年,也没听过清水街有什么好吃的蜜饯。 不过想到自家主君最重名声,杨婆子不耐烦地说道,“去买!我看她拖这一时三刻有什么用,回去还不是免不了受罚。” 放下帘子杨婆子忍不住嘟囔,“真是个麻烦精!烦死了。” 车上的两个丫头听到也不敢说话。 到了清水街,杨婆子撩开车车帘看到云霜下了车,“居然有钱买蜜饯?” 这家铺子倒真是有些人去买蜜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云霜出来,杨婆子觉得无聊,又撩开车帘,看起大街上的景致来。 街对面的一扇小门打开来。 门缝里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那眼角像一个勾子似的。 啐,一看就是狐狸精! 狐狸精左右看了看,身后出现一个男人,狐狸精立马搂上男人的脖子,亲了上去,一连亲好几口,男人抱着狐狸精的腰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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