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筠清没搭话,崔以晴却忍不住了,主动插话。 “启禀王爷,王爷有所不知,筠清呢,小时候跟着婢女在乡下住了好些年,想来那般贫寒之地,是无暇顾及诗文修养的,筠清也真是可怜呢。” 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没错,我幼年是住在乡下的,没学过诗文,却学过打架。若是受了欺负,理论不过,直接动手便是。” 说完这话,席间忽然静了下来,连桃叶都惊得睁大眼,看着自家小姐。 卢筠清也意识到了周围的怪异,心头却觉得无比畅快,该说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壮怂人胆呢?总之今日怼了瑞王,再怼崔以晴,顾不得其他,只觉心中痛快。 “粗鄙……” 崔以晴还想数落她,被北宁公主出声制止。 “好了,好好地吃完东西,大家一同去园中赏花,秋风中才可见菊花真色。” 在园中赏菊时,卢筠清觉出脚下虚浮,便叫桃叶扶她到一处亭子里休息,谁知刚坐下,瑞王就跟过来。 此时再想起身离开,已是来不及了。 “卢小姐可是在躲本王?” “王爷说哪里的话,只是臣女愚钝,言行粗鄙,恐污了王爷尊耳。” 虽然有些头晕,还是要打起精神应对。规则只有一条,越是讨厌的人,越要说话捧着他。 主打一个没有感情,全是客套。 瑞王自然听出她话中之意,风流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 “孤知你冰雪聪明,只要努力肯学,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就。这是孤的墨宝,今日送予你,若有心,可随时来找孤,共论诗文。” 说到最后,语气已低得近似耳语,十足暧昧。 那锦帕摊在石桌上,散发出浓郁的香艳气味,卢筠清皱眉起身,根本不愿看那锦帕上写了什么。 “多谢王爷谬赞,只是这般贵重私物,臣女不敢收。风凉了,臣女先回去了。” 说罢就要转身,谁料瑞王忽然伸手抓住她袖子。 他原本想抓的是手,可惜失了准头,只抓住一角袖口,颇为懊恼。 卢筠清想要挣脱,却发现对方攥得很紧,根本动弹不得。 这下,她是真得有些慌了。 “王爷,请自重!” “本王看中的东西,必须要得到。”瑞王语气中透出久居上位者的傲慢。 卢筠清急了,“我是人!” “人也一样……” “她不一样。” 一道清冷有力的声音响起,殷玄从亭外走来,他身边的阿莫一对二,制住了瑞王的两名侍从。 殷玄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亭子,一把握住瑞王的手腕,毫不客气地捏紧。 瑞王的脸瞬间疼成了猪肝色,被迫张开手指,放开了卢筠清的衣袖。 “小姐,你没事吧?” 方才被瑞王侍从拦住的桃叶扑上来,为卢筠清整理衣袖,又撸起袖口检查她手腕有没有受伤。 卢筠清虚弱一笑,“我没事”。 说着没事,额上已渗出薄汗,她实在不该贪杯,此刻整个人已有点恍惚,便扶着桃叶的手坐下。 殷玄还紧紧捏着瑞王的手腕。 “从风,快放手,你这是要谋杀亲舅啊!” 瑞王疼得面容扭曲,方才风流之状已荡然无存。 殷玄手上力道没有一丝放松,眼神中淬出冰冷杀意。 “今日索性把话说明白些,卢筠清是我看中的人,王爷以后切不可再骚扰。日后,若再敢出现在她身边,休怪我不顾舅甥之谊。” 说完这话,狠狠甩手,瑞王被他一推,身形晃动,差点摔在地上。 两个侍卫想要上前,无奈敌不过阿莫身手,爱莫能助。 瑞王哼了一声,灰头土脸地离开亭子。 “筠清,觉得怎么样?可是醉了?” 殷玄转身去看卢筠清,见她两颊升起玫瑰色红晕,眼神中透出三分恍惚,显然是有了醉意。 “我没事,桃叶扶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方才强打起精神应对瑞王,不觉如何,此刻见殷玄过来,忽然放松下来,整个人反而更迷糊了。 好想扑到床上,美美睡一觉。 卢筠清强撑着站起来,扶着桃叶的手向亭下走,却觉一脚深一脚浅,仿佛踩在棉花上。 “这样不行,来,我背你回去。” 说着,殷玄在她身前蹲下,露出一整个挺阔背部。 “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你家小姐上来。” 桃叶一哆嗦,立刻把卢筠清扶到他背上。 脑中意识渐渐涣散,卢筠清顺从地趴到他背上,只觉得平坦舒适。 见此情形,一直躲在暗处的崔以晴终于忍不住了,从花丛后闪身出来,正色道,“小侯爷,不是我多话,你方才也看见了,卢筠清和瑞王不清不楚,根本不值得你这般对她。有些事,可能你还不清楚,这可不是两人第一次私相授受,上次在春日宴……” “住口”,殷玄打断她,语气冷得可怕,“她的事,我比你更清楚,何须你妄言。” 被倾慕之人当面呵斥,崔以晴气得胸口鼓起,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可是,她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殷玄微躬身子,两手拖住卢筠清的腿,调整到让她舒服又不会滑下来的姿势。 做完这一切,才抬头看向崔以晴,他的目光锐利如箭,刺得崔以晴忍不住一抖。 “府上的云雀都哑了,还没有教会你闭嘴?” 崔以晴的嘴唇颤抖起来,他,他怎么会知道云雀的事? 难道,云雀的事,与他有关? 殷玄背着卢筠清,径直走下亭子,走过亭前石子小路,看都不看她一眼。 只在走过她身边时,停下脚步,冷冷说了一句。 “你记住,没人可以在我面前说她一句不好。若再有下次,哑的,便不止是云雀。” 殷玄不比肖别鹤、崔以安之流,他十三岁上战场,历大小战事不知凡几,他身上有世家子弟的华贵之气,更有沉郁凛冽的杀伐之气。 平日里,他刻意收着,只让人觉得清冷难以接近,此刻对崔以晴的不悦压过了其他,周身已泛起腾腾杀意。 崔以晴被慑住,呆楞在那里,双膝微抖,待许久之后回过神来,殷玄早已走出了视线。 “柳公子……怎么……怎么没来?” 殷玄以为卢筠清睡着了,没想到迷迷糊糊开口,第一句就问别的男人。 “你很关心他?” “那是自然,他可是,官…配。” “什么是官配?” “就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 殷玄脚下一顿。 “和谁在一起?” “自然是,自然是……” 她醉得神思恍惚,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殷玄放慢脚步,凝神听她的答案。 “阿云。” 说完这句,她忽然伸出胳膊,更紧地搂住他脖颈,脸颊埋在他颈窝间,无意识地蹭了蹭。 颈窝间窜起一股酥麻,迅速席卷全身,又仿佛有无数只蝴蝶拍动翅膀,在胸口飞来飞去。 原来,她如此关心柳季景,是想让他和裴云舒在一起。 “狮子,翡翠城堡,到了吗?” 当真是醉得不轻,竟把他当作狮子,翡翠城堡,又是什么新鲜的地方? 他决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就要到了。” 卢筠清忽然直起身子,向左右看了看,疑惑道,“稻草人呢?铁皮人呢?” “快趴好,他们都在前面等着。” 卢筠清嗯一声,重新趴回他背上。 “等见了奥兹大王,我就能回家了,你也能找回勇气……” “我既是狮子,你又是谁?” “……桃乐丝……呕……” 得知花园中的冲突,匆匆赶来的北宁公主,看到的是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她暗暗松一口气,对身边的嬷嬷道,“一个两个,都是冲着我这未来的小姑来的。不过瑞王一向跋扈,有人治一治他也好。”
第25章 甜蜜 卢筠清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上午,烈日高悬,光耀四庭,问了桃叶时辰,才知道自己已睡足十二小时。 大约是宿醉的缘故,头脑有些迟钝,靠在软垫上发了一会呆,昨日种种才渐次明晰起来。 她记起昨日被崔以晴诽谤的不快,被瑞王纠缠的恼怒,还有,殷玄又一次为她解围。 迷糊中她似乎说了许多话,却记不起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后胸中十分难受,似是吐了出来。 立刻唤过桃叶求证。 “桃叶,我昨日是不是吐了?” 桃叶为难地点点头。 “小姐许是喝多了酒,又吃了不少蟹子,都,都吐在殷小侯爷身上了。” 完了完了,这次真地是糗大了,卢筠清懊恼地闭上眼。 殷玄一向爱干净,过去胸口疑似沾染灰尘都要拂去,如今被她吐一堆秽物在身…… 卢筠清已经脑补出了殷玄的脸一秒变黑的模样。 大约是看出卢筠清不安,桃叶安抚道,“小姐,您别担心,奴婢瞧着,殷小侯爷并不在意,反而很担心小姐身子。昨日他亲自背着小姐上马车,又将您送回来,亲眼看着奴婢扶您进屋休息,他才回去的。” “对了,小姐,今日一早,小侯爷就遣人送来了一样东西,还请小姐来院中看一看。” 卢筠清立刻起身,简单梳洗后,来到廊下,远远地就瞧见院中的梧桐树下多了个半人高的东西,迎风轻动,定睛一看,竟是个稻草人。 卢筠清十分好奇,快步走上近前细看,干爽蓬松的稻草捆扎在十字形粗木棍上,模拟出人的躯干和四肢,稻草外套着上灰下青的粗布衣服,稻草束成的脸上用黑色毛笔画出眼睛,头上还戴一顶草帽。 俨然是羽朝乡间常见的稻草人的模样。 只不过这身衣服虽是粗布,却无一块补丁、一丝破损,比普通农户身上所穿的还要讲究一些。 “这是小侯爷送来的?” 卢筠清围着稻草人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 “是,小姐,一早就派人送来了,说是小姐若喜欢,再做几个不同样貌、不同衣裳的送来。” “他可有说过,为何送这个?” 桃叶摇摇头,圆圆的脸上露出困惑。 “奴婢也不知道,这稻草人本是乡间农户用来驱散鸟雀的,奴婢也不知,小侯爷为何要送与小姐。” 这也不怪桃叶,昨日卢筠清提起“稻草人”时,本就是趴在殷玄背上的耳语,旁人根本听不清。 只可惜她自己也忘了个精光。 用过早饭,卢筠清正在思考,要不要去裁件衣服送给殷玄,以示赔礼,对方已经主动登门拜访。 客厅的门被从外面打开,殷玄从庭中步入,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孔,看多少遍都不会腻,行走间姿态高贵从容,有如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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