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不放心,也要跟着去,顾衍自然不会拦着,他巴不得一整晚都跟她待在一起。 ...... 梁玖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午后。 梁玖整个人平躺在床榻上,意识还不算清明,因为呼吸憋闷,才发现胸膛上已经被缠上了一层层纱布。 里头的黑色药汁浸透白纱,将他的里衣也弄脏了,胸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钝痛,呼吸稍稍重些,便疼得他直抽气。 他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扯疼了伤处,口中干渴不已,想开口唤人来,梁玖尝试几次,却因为胸口太疼而放弃了。 梁玖瞥了眼熟悉的床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梁玖不知道,他是如何回到府上的,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没处问。 他感觉得到,自己应该伤得很重,而眼下除了疼,他还感觉自己身体很烫,像是染了风寒,突发高热似的。 镇国公那两脚,梁玖从来没想过要去躲,他能理解镇国公的愤怒,也因为理解,他才会生生受着。 梁玖心里清楚,若是镇国公不解恨,要杀了他,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真的太愧疚了。 那个时候的梁玖根本没想过,他若死了,他的姐姐要怎么办?还有身边这些牵挂他的人,他们会如何? 以及雅莹郡主。 ——这个被迫失身于他的女子, 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流言经过一整夜发酵,恐怕已经闹出人尽皆知,梁玖不敢想,若是她想不开,寻了短见该如何是好? 不等梁玖继续想下去。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云舒端着药碗进来,顾衍跟在她身后,掩上门。 发现梁玖醒了,云舒步子顿时加快,几步来到床前,“阿玖,你醒了。” “觉得怎么样?胸口疼不疼?”云舒满脸关切地问道。 梁玖仰着脸看云舒,怕她担心,努力牵起嘴角笑了笑,忍着疼道:“不那么疼了,别担心。” “对了云舒,你怎么会在这儿,陈嬷嬷和阿七呢?” 梁玖没什么力气,刚刚说话一直勉力支撑着,痛感加剧,这会儿疼得他额上直冒汗。 见顾衍也走到他床前,梁玖只能抿着唇朝他浅浅笑一下,算是同他打过招呼了。 顾衍朝床上的人点点头,在旁边随意扯了个杌子过来,自己坐了上去。 看顾衍那架势,梁玖相信,若是云舒不离开,他也绝对不会离开的。 云舒不放心梁玖的伤势,非要过来照顾梁玖,顾衍不反对。 但得有他陪着才行。 此时的梁玖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顾衍不想云舒受到牵连,有他这个未婚夫在,没有流言能中伤她。 “嬷嬷昨夜守了你一宿,我让她先回去歇歇,裴大夫开的药还有一副,阿七不放心别人去,亲自拿着药方出去抓药了。”云舒解释道。 她手上那碗还散发着热气的药,便是阿七出门前熬好的,等待会儿凉些了才能给病人喝。 梁玖的宅子虽然大,但府上的下人并不多,除了陈嬷嬷和阿七,便只剩些做粗活的婆子和做饭的厨子。 这些人都不会照顾病人,云舒难免不放心。 再则,她过来也是有事要问梁玖。 “阿玖,事已至此,你是怎么打算的?”云舒将药碗放下,忐忑地问道。 梁玖和雅莹郡主的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虽然错在乐雲公主,但是受到伤害的毕竟是两个无辜的人。 乐雲公主已被太皇太后禁足宫中,对她的惩戒,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定夺的,这关乎皇家颜面。 也因此,哪怕罪证确凿,圣上一直下不了决心,去定乐雲公主的罪。 同时,皇室宗亲也在给圣上施压,他们希望圣上能保全皇室的名声,将乐雲公主从里面摘出来,以醉酒生情来圆谎。 皇室宗亲的理由是,雅莹郡主确实是自己进错了房间,乐雲公主要算计的是平宁公主,可人家平宁公主没事,这件事便不可全算在乐雲公主的头上。 至于梁玖,那群皇室宗亲是半分都没有替他打抱不平,反倒是觉得他捡了大便宜。 毕竟一介商贾,能与郡主春宵一度,那是天大的福气。 可如此说辞,又怎么能让朝臣和镇国公府接受?朝臣与皇室宗亲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个事儿一出,两方怕是又要交锋上一段时间了。 估计这会儿,镇国公、皇后娘娘和梁妃娘娘还跪在御书房呢。 梁玖沉吟许久,才涩然开口:“我愿意负责,可是郡主她,只怕......她不会愿意。” 闻言,一直没有开口的顾衍,淡声道:“雅莹确实不愿意。” 梁玖说不上来是怎么感觉,他倒不是难过,只是觉得雅莹郡主不愿意才是正常的。 “唉,”云舒幽幽叹气,确实如顾衍所言,雅莹郡主不愿意,甚至昨夜醒后还一心寻死,还好被镇国公夫人发现,及时给救了下来。 但这些,云舒不敢告诉梁玖,怕他因此更加内疚。 梁玖问:“顾世子,可以请你帮在下一个忙吗?” 顾衍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滞,没想到梁玖会找他帮忙,他与他私交尚浅,梁玖这番举动其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本打算拒绝,但话到嘴边,想到云舒,顾衍又应承下来:“可以。只是不知梁公子要本世子帮什么忙?” 梁玖:“我身体不便,不能握笔,能不能请世子帮我代写一封书信。书信上会盖上我的私印,世子无需担心。” “好。”顾衍问:“信要写给谁?” “雅莹郡主。” 顾衍疑惑:“雅莹?” “嗯。”梁玖颔首。 梁玖疼得厉害,攥着被褥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毕露,这次连云舒都注意到他的不适了,劝告道:“是不是很疼,要不歇会儿再说吧。” 梁玖摇摇头,直视着顾衍朝他打量过来的双眸,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想争取一下。我娘告诉过我,若我惹了一个姑娘,此生便不能辜负她。” “我碰了雅莹郡主,那此生便不会再碰旁的女子。” “不管她最后答不答应,我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第46章 46 顾衍替梁玖代写的那封信, 是云舒亲自给送到雅莹郡主手里的,至于雅莹郡主接受与否,云舒并不关注。 这毕竟是她和梁玖之间的事, 外人没有立场置喙。 流言蜚语随着除夕的临近, 和圣旨的震慑,也渐渐退了些热度。私底下议论无法杜绝, 但明面上无人胆敢议论此事。 关于乐雲公主的罪责,虽还没有定论, 但太皇太后发了话, 此次必须严惩乐雲公主,料想圣上也不能再包庇下去。 可雅莹郡主和梁玖所经历的, 注定难以抹去。 明日便是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 原本每年这时候, 是梁玖一年中最难受的日子,因他不得不回梁家祖宅,与梁父和那虚与委蛇的继母杨氏, 吃一顿令人厌弃的团圆饭。 以往祖宅那边早早便过来请了, 如今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梁玖刚服用完药, 这会儿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伤处一直痛意明显, 他也没法入睡,索性任由脑中思绪肆意蔓延。 眼下他闹出这么丢人的事情,又重伤在床,杨氏怕是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吧。 杨氏可早就盼着他死呢,他若死了, 梁家可不就全落入她手中了,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她也使过好多回了。 还好,回回都叫他躲过了。 梁玖心中嗤笑,真是可惜了,杨氏费尽心思都想要梁家的产业,那他偏偏不让她得逞。 只要他不死,杨氏的妄想,注定只能是妄想。 还有那个被称作他爹的男人。 梁玖每每想起他,便忍不住嗤之以鼻。 一个入赘他梁家的养子而已,害他娘英年早逝不够,还在他娘尸骨未寒之时,便迫不及待地迎了新人进府。 杨氏进门不足八月,便产下一女,却对外宣称不小心摔倒导致早产,其中猫腻梁玖早已查清,原来那两人早在母亲弥留之际,便已有了首尾。 杨氏和梁仁绪霸占他梁家祖宅和私产多年,如今他羽翼渐丰,找他们清算的时候不远了。 梁玖捏紧了拳头,暗暗告诫自己:他得活着,且要活得好好的,把他外祖父和阿娘的心血,一点不剩地从梁仁绪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手里夺回来。 ...... 今日本是朝中最后一次早朝,但朝臣围绕着乐雲公主定罪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崇真帝不胜其烦,直接宣布罢朝休沐,年后再议此事。 事情就这么暂时搁置下来,云舒想,或许这也是圣上和皇室宗亲们喜闻乐见的。 甚至,最后有可能,干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这一场漏洞百出的设计,到头来真正受到伤害的只有两个对于皇室而言,无关紧要之人。 这个朝代,阶级分贵贱,人亦分三六九等,丝毫没有公平可言,正义更是无处伸张。 端坐云巅的那群人,能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也能包庇一切他们想要包庇的人和事。 云舒头一次生出一股,难以同外人道的无力感。 “舒舒,你怎么了?”顾衍轻而易举,便觉察到了云舒的失落。 “没什么,就是有些冷罢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云舒不愿说,况且,她想,顾衍也不会懂。 信已经送到雅莹郡主手上,从镇国公府上出来,小雪迎风簌簌而下。 云舒抬手接下一片落在眼前的晶莹飞雪,指尖儿温热,那雪花转眼便融化了。 想到好友如今所遇的困局,云舒一时忧从心生。 顾衍忙撑开伞,罩在云舒头顶上。 阴影瞬间落下,云舒回头,朝顾衍抿唇一笑:“谢谢。” 顾衍撑着伞,走在云舒身侧,伞无意识地便向少女的方向倾斜而去,而撑伞的人半边身子都落了雪,仍无知无觉。 云舒见了,以手抵唇,低低笑骂一声:“傻子。” 声音太轻,顾衍并未听见。 没有急着回去坪埕巷,云舒领着顾衍又转去玉京街,到醉仙楼对面的一家专门兜售瓷器小物件的铺子,去取半月前让掌柜特意定制的东西。 马上便要过年,如今府上和铺子上,更是有一堆事等着云舒处理,今日过后,直到上元节过完,这期间,云舒都不可能再到梁玖府上来看他了。 趁着今日还有时间,得把手上这东西给梁玖。 这东西由一个黑沉沉的木匣子装着,云舒从掌柜的手里接过后,打开看了一眼便合上了,因云舒背对他而站,顾衍离得远,并未看清里头装的是什么。 出了铺子,云舒将匣子紧紧地抱在身前,她一路上走得十分小心,像似抱着什么绝世珍宝,生怕磕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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