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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惠明白，历史已经悄悄揭开了序幕，以后的日子会更残酷。 受周玉福话的影响，周惠的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这种情绪在回程时又见到周玉福时，达到顶峰。 等了大半天的周玉福，到底是接到了人。 他的身后跟着五男一女，年纪最小的也有四十多岁，年纪老得，已经满头银发，满脸写着疲惫。 他们身上都穿着破旧的中山装，从省城到镇上，一路风尘仆仆，布满了灰尘。但是他们的背却挺得笔直，只是站在那里，就和周围的人截然不同。 然而也正是这种截然不同，让牛车上的村民对他们抱有敌意。 “大队长，俺们可不跟□□坐在一起。” “就是，他们凭啥坐牛车，让他们走着呗。” “……” 村里人质朴，但是说出的话也直接，总结起来就一个态度——不同意。 周玉福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强迫村民们，只是挥了挥手，让王大叔赶着牛车先走。 “喔喔喔——” 王大叔嘴里吆喝着，熟练的驾驭着牛车越走越快，周惠的目光仍然集中在周玉福身后的人影身上，直到两拨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成为一个黑点，周惠也没缓过神来。 今天一天的遭遇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先是遭遇了没票问题，又被周玉福的话上了一课，这让她深刻意识到，在六十年代生存下来，远远比她想的困难。 就连她认为质朴和善的乡亲们，也会化身成刻薄的人，对别人抱有恶意。 周惠一路无话，回到家里 ，她把买来的东西放在炕上，出神的看着一贫如洗的家。 挫折让她开始怀念二十一世纪的生活。 但是好在周惠不是遇事退缩的性子，这些挫折不会让她一蹶不振。 十分多钟后，周惠又满血复活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船头自然直，她拿起一瓶罐头，向屋后的葛家出发。 和周家一样，葛家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家能盖的起砖瓦房的。 但是和周家不同，周家生活好是周玉盛勤快有本事，而葛家则是有一个当兵的好儿子。 葛家一共三个儿子，现在还没分家。葛家的老大老三都已经娶妻生子，反而是老二葛二柱因为一直在外边当兵，还没成亲。 一家十几口人住在一起，哪怕一人说一句话，也是整天乱糟糟的。周惠刚走近，就听到一个粗旷的大嗓门，“这都说好了，还能变卦，怎么一点都没信用。” 周惠抬眼望去，正看到一个军绿色的半影，向小山似的，背对着站在门口。 周惠的眼睛上下打量一下，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冯秦川。 两人虽然身高差不多，都有一米八五左右，但是冯秦川明显宽肩窄腰，身材更加匀称，而这个背影则有些虎背熊腰，看来是葛家的二儿子，葛二柱。 “那她说不同意，变卦了咋办，俺还能把她架来，绑着她成亲不成。” “那要变卦也得提前给俺说啊，俺和营长都过来，还在这等了这么些天，她说不见就不见了，你让俺和俺营长咋交代。”葛二柱的声音中，生气中还带着些焦急，一向说到做到的军人不明白还有“言而无信”这回事。 听到儿子的话，葛大娘也有一丝犹豫，“这……”那冯营长可是儿子的首长，不会影响儿子的前途吧？ 想到这里，葛大娘的声音也弱了下来，有些的担忧的道，“二柱，你可得和冯营长好好说说，不是俺们故意诓他，实在是翠兰一听说要跟着去东北不愿意，那冰天雪地背井离乡的，人家不愿意俺也不能逼着人家来不是。” “之前说亲的时候，又不是没说是要到东北，现在听说是东北又反悔了？”葛二柱俨然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俺营长调去东北那是升官，连升好几级，是去当团长的。要不是调令来得急，俺们营长不放心孩子，就她葛翠兰那个条件还配不上俺们营长呢。” 葛二柱气愤的不行，嗓音越来越大，惹得葛大娘紧张的赶紧拍他的胳膊，让他小点声。 “谁说不是呢，这多好的条件啊，咱翠兰也是高攀了。”葛大娘怕他惹事，赶紧顺着他的话说，“原来翠兰是愿意的，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她面前乱说话，说东北冷一年到头也看不上太阳，还说到处都是老虎黑瞎子，吓得翠兰反悔不愿意。” “不愿意拉到，俺看她以后能嫁个什么样的。”葛二柱气的不行，既气葛翠兰没见识偏听偏信，也气她让自己在营长面前没面子。 他一甩胳膊挣脱开葛大娘的束缚，气冲冲的回屋去了。 “哎哎哎——”葛大娘在身后拦了两下没拦住，无奈的在门口直跺脚，“这个倔驴。” 正当葛大娘想要追过去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住她，“葛大娘，你在家呢。”
第14章 说亲 葛大娘闻声回头，看见周惠站在身后，神情有些惊讶。 “惠儿丫头，你咋过来了？” 这两天周惠可是村里的话题人物，退婚，要回房子……哪一件事都值得村里人聊上半个月。 周惠佯装没听到母子俩的谈话，举了举手里的罐头，“我这两天刚回来一直忙着收拾屋子，今天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大娘。” “我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俩家屋前屋后住着，大娘经常摘桃子给我吃，这么多年没见，大娘还是这么年轻，要是在路上走着，我都不敢认了。” 周惠也是能说会道的人，几句话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让葛大娘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哪里还年轻啊，俺都满脸褶子了。”无论哪个年纪的女人，都抵挡不住被人夸年轻。 葛大娘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可愿意听了。 “惠儿丫头，快进来坐。哎呀，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着东西，你走的时候带着，大娘可不能收你的东西。”罐头可是稀罕东西，葛大娘性格实在，不愿意收。 周惠当然不能把带来的东西再带回去，她笑着道，“大娘你还和我见外，咱以后房前房后住着，就和一家人似的，大娘快收起来，给孩子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态度强硬的往葛大娘怀里塞。 葛大娘推辞不过，只能收下。 俗话说，拿人手短。拿了人东西的葛大娘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回给周惠的，只能拉着她的手留饭，“一会就别走了，就在大娘家吃啊。” 周惠假装推辞两番，主动跟着葛大娘到厨房帮忙。 其实现在家家户户都穷，吃的东西也单调，翻来覆去也不过萝卜土豆白菜这几样，做起饭来自然也简单。 这还是因为家里有客人，要是不讲究的人家，窝窝头咸菜就是一顿饭。 葛大娘熟练的烧火煮粥，周惠主动接过切菜的任务。 她心里有着想法，也存着好好表现的心思，一根萝卜切的又细又好，让葛大娘这样的厨房老手也止不住夸奖。 “惠儿这萝卜丝切的真好，一看就是过日子的好手。” 周惠听了这话，抿着嘴笑，故意说道，“我这也是做熟练了，不算什么本事。” “大娘要是不嫌弃，等我收拾好了房子，请你过去吃顿温居饭，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周惠不懂声色的表现自己的优势。 “好好，”葛大娘现在是越看周惠越顺眼，她思索两秒，一拍大腿道，“惠儿，要不然一会你来炒菜。” “好。”周惠没有片刻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等她动作麻利的把菜炒好，葛大娘都快把周惠当亲闺女看了。 葛大娘笑的眼角出现条条皱纹，拉着周惠的手不放，真心实意的夸奖道，“哎呦，你看看这闺女，长得好看，干活也麻利，做饭也是一把好手，就连俺这做了几十年饭的也比不上。” 她看周惠是越看越满意，哪里都好。 夸奖一番后，葛大娘试探着问道，“闺女，你这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婆家，跟大娘说说。” 来了。 周惠的一番表现终于达到了目的。 她抿嘴笑着，“没什么要求，只要人好，正直，靠得住就行。” 最好是当兵的，周惠后半句没说，要不然目的就太明显了。 周惠话音刚落，葛大娘便激动的一拍大腿，连声附和道，“对对对，只要人好，人正直就行。” “闺女，大娘给你说个对象咋样？” 葛大娘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表情略带激动。 正当周惠想着是否应该表现一点娇羞，葛大娘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她愣在原地。 “你看俺儿子二柱咋样？”葛大娘期待的看着周惠，越看两人越合适。要说人好，她敢拍着胸脯替她儿子保证，再说正直可靠，谁能比得上当兵的正直？ 葛二柱？ 周惠想着他黝黑的皮肤，憨厚的脸庞，和小山似的身材，她心里暗暗叫苦，葛二柱真的不是她的菜。 她看上冯秦川，不仅仅是因为他军人的身份能给她安全感，更重要的是他脸庞俊俏，五官端正，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要是冯秦川长得和葛二柱似的，她肯定不会有这种想法。 周惠脑子转的飞快，盘算着怎么拒绝葛大娘的提议又不会让她生气，“葛二哥？我哪配的上葛二哥啊。葛二哥现在在部队当兵，以后前途好着呢，我可配不上。” 周惠摆摆手，惶恐的拒绝。 “哎呀，俺就觉得你合适，以后你和二柱成了亲，俺肯定待你和亲闺女似的。”奈何葛大娘铁了心，就想要周惠当她的儿媳妇。 周惠心里暗自焦急，想了想低下头道，“大娘，我真不能嫁给二柱哥。虽然说我现在回村了，但是到底是说过亲退过婚的，我要是和二柱哥结婚了，这乡里乡亲的肯定有人要说闲话。” “我不想给二柱哥惹是非。” 周惠声音低沉，一副自卑的模样，但是说出的话却让葛大娘听进了心里。 是啊，周惠丫头虽然好，但是到底是和别的男人定过亲的，这要是真和她儿子接了婚，肯定有那不长眼的要说她儿子娶不着媳妇，只能娶别人不要的。 一想到到时候的场面，葛大娘连连摇头，打起了退堂鼓，歇了要说亲的心思。 她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周惠，又觉得对不起这丫头，只能磕磕巴巴着道，“行，行啊，既然你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吧。” 葛大娘心里觉得自己办这事不地道，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又嫌弃人家。她也起了想要补偿的心思，看着眼前乖巧的闺女，保证道，“惠儿丫头，你放心，以后大娘肯定给你说个好亲事。” “那我就先谢谢大娘了。”周惠也不扭捏，直接笑着暗示，“还要麻烦大娘以后帮我留意着，只要人好，正直，嫁远一点也不怕，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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