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云追问道:“那大公子的死呢?” “这真的与小人无关啊!” 听到谭贵这样回答后,沈舟云再次失去耐心,他一个眼神过去,提刑卫就会意地开始挥动板子。 “谭管家!” 李星鹭状似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想一想,哪怕你的同谋许诺给你再多好处,你没有命去享,那也不过是空话罢了,有什么意义呢?” 谭贵已经被打了四个大板,他痛喊不断,又被李星鹭这么一刺激,顿时开口道:“别打了,我什么都招、什么都招!” “我不止挑唆了叶姨娘她们去杀老爷,因为担心她们会失败,我自己也留有后手——我知道老爷患有咳疾,于是每日都悄悄地在书房的香炉里加入一些研磨好的觅阳草粉末,想要让老爷肺热过度而死。” 语毕,谭贵再次重复道:“我全都招了,可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同谋,也与大公子的死无关啊!” 谭贵以为这一番话足够打消她们的疑心,殊不知正是他的招供让李星鹭确定他与大公子谭腾文的死有关。 谭贵有多么精明狡猾,府上人人都曾领会过,他并没有留下任何亲自谋杀谭治的罪证,若是他自己不说出觅阳草这件事,李星鹭和沈舟云根本不能以此给他多加一条罪名——这也就是问题所在了,谭贵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承认一条没被提起的罪名呢? 他招出谋杀谭治的计划,只能是为了掩盖更大的阴谋。 可这样一来,李星鹭先前对三公子谭腾逸的怀疑就要被推翻了——如果谭腾逸是谭贵的同谋,就算他许以巨利,也不足够让谭贵冒着承受多条罪名的风险为他隐瞒,因为他们二人之间不存在深厚的信任。 但若不是谭腾逸,还有谁符合凶手的条件呢?
第29章 问题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谭府的正厅中, 李星鹭一直在心里默数,从一数到十一,声音停止, 而她也伸出手去摘下被堵在谭贵嘴里的抹布。 下一秒, 连绵不绝的痛呼从谭贵口中溢出:“不是说好、说好我认罪就能免去这顿板子, 只需要依律服刑吗!” “谭管家,因为你不老实。” 李星鹭冷眼瞧着谭贵趴在长凳上颤抖的丑相, 她轻声道:“我和沈大人先前问你, 你的同谋是谁, 而你一直否认——这是真话吗?” “我连谋杀老爷未遂的罪名都认了,有什么理由撒谎啊!” 谭贵激动地抬起头应答,这一动作似乎又牵动了他后背的伤口,让他再次嚎叫起来。 李星鹭叹了口气, 心知他是不可能供出他的同伙了,于是转而问道:“如今外面尽在讨论老爷的死状与一首恐怖童谣中的内容一致, 又因为我们府上流传着白衣女鬼出没的传闻,所以百姓都认为是大小姐还魂杀害了老爷——你是谭府大管家,那恐怖童谣就罢了,白衣女鬼你也敢说不知吗?” “这……” 谭贵犹犹豫豫地拉长着音调,却始终没有给出回答。 李星鹭摇了摇头,正准备把抹布塞回他嘴里,让他再吃几个板子。 谭贵仿佛看出了她的意图,于是不敢再迟疑:“别!我知道, 而且不止我知道, 老爷他也有所耳闻。” “老爷?他不会也认为所谓的白衣女鬼是大小姐吧?” 李星鹭好整以暇地盯着谭贵, 笃定他是像凶手一样想要把谭治的死玄幻化、让大众误以为凶犯非人而是厉鬼。 但这回她却料错了,谭贵没有顺着她的话扯谎, 而是反驳道:“你知道老爷这段时间心情烦躁、寝食难安吧?若是只为着大小姐的死,他不至于如此,他真正苦恼的原因——就是他心中的那个白衣女鬼。” “你年纪小,可能没听说过老爷在与夫人成婚前另有一位未婚妻柳小姐,柳小姐生前也素爱身着白衣,而且她正是死于中元节当天!” 李星鹭不曾想能听到谭贵主动提起谭治的往事,而他口中的柳小姐——:“谭管家,我先前听夫人提起过这位柳小姐,夫人告诉我柳小姐在与老爷退婚后不久就失踪了,连官府都找不到她的踪迹,怎么你却能知道她的死期呢?” 谭贵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似是没料到李星鹭竟然知道柳小姐的事,但他吸取教训,为了不被打板子,很快就开口作答:“夫人嘛,她能知道的也就这些……” “老爷死了,我本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可无奈我还不想这么快进棺材,所以今日不得不说出来——当年谭家悔婚柳家,随后柳小姐失踪,这是人尽皆知的,但没人知道老爷也曾消失过一段时日,这一男一女同时失踪,能是为什么?” 李星鹭张大嘴巴,心中顿时有了答案——私奔。 果然,谭贵接着道:“退婚时老爷才十七岁,正是莽撞冲动的年纪,他背上包袱就带着柳小姐跑到邻县阳泉县,两人私自拜了天地、互称夫妻,过上了恩爱缱绻的神仙日子——但后来的事你们可以想见,老爷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万贯家财,与柳小姐成婚不过半年,他回到清远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八抬大轿将出身显赫的赵夫人迎进了门。” “那柳小姐呢?” 李星鹭疑惑地追问:“她自从失踪起就再无音讯,该不会那之后就被老爷灭口、或是悲愤自尽了吧?” “不不不,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贪得很,既娶了名门闺秀新婚燕尔,又舍不得青梅竹马的旧爱,于是就在阳泉县置办宅院,锦衣玉食地将柳小姐养在那里。” 谭贵露出一个难看的猥琐笑容:“ⓌⓁ在那宅子里,柳小姐也能被称一句夫人呢,可惜她红颜薄命,在十七年前的中元节那日因难产血崩而亡。” 十七年前、难产——李星鹭突然灵光一闪,她连忙问道:“柳小姐难产,是一尸两命,还是只有她血崩而亡?” “她生下了一个女婴,虽然那女婴先天不足,但是仍活着。” 听到谭贵的回答,李星鹭心下了然:“那女婴就是三小姐谭雨淼。”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沈舟云顿时将惊讶的目光投向她,但李星鹭没有立即解释,而是继续对谭贵问道:“三小姐的身世虽然不能摆到台面上,但她毕竟是老爷心爱之人所生,老爷为何对她漠不关心、连为她延请名医的钱也不肯多出呢?” “柳小姐若还活着,老爷兴许能像疼爱四小姐一样对三小姐爱屋及乌,但一来柳小姐难产而死,老爷难免迁怒三小姐,二来,三小姐又是在中元节出世的,不吉利,老爷都不肯多见她。” 谭贵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老爷本不觉得冷待三小姐有什么不妥,但前段时间大小姐身亡,三小姐被关进大牢,然后白衣女鬼的事情出来,老爷便想到是不是柳小姐怨他没有照顾好两人的孩子,来找他要说法——所以他倍感煎熬,以至于寝难安、食无味。” 李星鹭挑了挑眉,她不知道谭贵的话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那谭治也太可笑了——他有时间寝食难安,怎么不去大牢里探望一下谭雨淼?人家陈锐的父母一天要到县衙去闹三次,谭治却像是跟谭雨淼毫无关系一样,他宁愿去给陈锐求情,也没提起谭雨淼一次。 不过嘲讽归嘲讽,她也没忘记正事:“三小姐知道她生母的事情吗?” “这我就不晓得了。” 谭贵嘴快地回应过后,又想到先前答不知道时都会挨打,于是赶紧解释道:“我是服侍老爷,并非服侍三小姐,她的事情我自然不清楚……不如你直接去问她好了。” 李星鹭审视了他一会,而后转身对沈舟云道:“沈大人,不如先别打剩下的十五大板,将谭管家收押到县衙大牢去吧。” 她话音刚落,谭贵立即喜笑颜开,旋即说起她的好话来:“小鹭啊,我往日里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是这样的好心肠……” 李星鹭可不是为了听谭贵说这些虚伪的赞词才提议放过他的,她直接上前把抹布塞回他嘴里,然后再次将目光望向沈舟云。 “立刻把这人关进大牢里。” 沈舟云懒得用正眼去瞧谭贵,他下了命令后,提刑卫架着长凳,把谭贵整个人搬了出去。 谭贵被押走后,正厅里顿时寂静下来,沈舟云清咳一声,主动开口道:“我们也回大牢里去问谭雨淼?” “大人,就算三小姐真的知道她生母的事情,你觉得她会如实告诉我们吗?” 见沈舟云真打算按谭贵的话直接去问谭雨淼,李星鹭满脸不赞同地反问了一句。 沈舟云沉默了一会,显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刚刚谭贵才说到柳小姐难产,你似乎就已经猜到了谭雨淼是柳小姐的女儿。” “只是突然觉得三小姐的条件对得上而已。” 李星鹭这时才解释道:“老爷不喜欢二公子的生母曾姨娘,在对方生下二公子后从没去过她房里,但还是正经地纳了她为妾;二小姐早夭,她的名字却也被记上族谱、牌位被供在家庙里。由此可见,老爷对这些名分体面还是看重的,然而轮到三小姐这里,她的生母居然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医女,这很奇怪,所以我方才联想到她的身世会与柳小姐有关。” 沈舟云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你认为谭贵说得是真话吗?” “比起真假,我更很怀疑他交代老爷往事的动机——他说得太多了。” 如果只是需要编造谎言以应付审讯,谭贵没必要主动说出那么多细节,甚至揭破三小姐谭雨淼的身世,所以李星鹭不得不怀疑他是另有所图。 沈舟云却道:“他挨了十五个板子、而且清楚不交代就会再挨十五个,所以说得多一些也正常。”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至于谭贵交代的话,我认为至少有一部分是谎言——刚退婚时,老爷头顶着父母的压力,不能正大光明地娶柳小姐为妻,可是后来他都成为一家之主了,小妾是一房一房的往府里纳,夫人显然管不了他,所以他怎么就放任柳小姐这个旧爱只在邻县做一个外室?” 李星鹭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说着说着还转头对沈舟云问道:“假若是你,你会连一个名分都不给曾经青梅竹马的旧爱吗?” “我不会娶不喜欢的人,也不会让心上人做妾。” 沈舟云果断的回答让李星鹭感觉到一点莫名的尴尬,她只得干笑道:“老爷会,您是性情中人,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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