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她,怎么查? 李星鹭立即想起他们混进梁予房间后发生的一系列闹剧,果然,下一刻就听沈舟云说道:“像搜查梁予的居所一般,三小姐的院子也应该探一探。” * “他喝醉了。” 李星鹭弯着嘴角撑出一个假笑,对面前的酒馆掌柜指了指被沈舟云扛着的谭修。 不知是因为她给足了酒钱,还是因为沈舟云黑沉的脸色足够吓人,掌柜什么也没说就放行了三人。 离开七里香酒馆,他们走了几里路,在一个巷口,沈舟云忽然停下,李星鹭看到他把被踹晕的谭修随意摔到地上,立即便有几名提刑卫从巷子里冲出来将谭修拖了下去。 看到他们利落的动作,她在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不由生出几分快意的情绪。 “禀大人,谭府众人皆汇聚在正厅中……” 李星鹭的目光转回到沈舟云身上,他正在听提刑卫汇报谭府的动向,从提刑卫口中,她也得知了谭夫人因为翡云草这一线索攀咬上谭老爷的姨娘和庶子女们、正在厅堂中大发脾气的情况。 谭夫人……李星鹭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状若疯癫的美妇人形象,在原主的回忆中,谭夫人原本是优雅端庄的代名词,现在却和她自己所鄙夷的市井泼妇没有区别。 但是谭夫人变成那个模样,是因为她的亲生女儿不明不白的死了。 李星鹭没有大度到因此就要原谅谭夫人对她的辱骂打击,她只是觉得相比起虚伪的谭老爷,至少谭夫人的反应才像一个正常的母亲。 她叹了一口气,谭府的混乱虽然令人感慨,但对他们来说也是时机正好。 李星鹭带着沈舟云等人原路返回,从无人看守的谭府后门进入,抄了树荫小道绕到前院,停在了三小姐谭雨淼的居所前。 此时天光破晓,清晨的雾气逐渐散去,前院的红砖绿瓦在日光的照射下展现。 谭雨淼的院落唤做翠园,这处院子的门大开着,李星鹭向提刑卫再三确认谭府众人都聚在正厅后才迈开步子踏进了翠园。 池塘、廊道、房屋——翠园中的一应建筑都可以用‘小’字来形容,特别是在谭府其他院子的对比下,这里显得既偏僻又窄小。 庭院花丛中成堆的白色百合花是这个到处都透着朴素的院子里唯一的亮色,但与谭秀林的莲居中盛放的藕粉莲花相比较,却仍嫌寡淡。 李星鹭和沈舟云直冲着谭雨淼的卧房而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墙的字画和摆满了典籍的硕大书架,她忍住心底的震撼,上前抽出一本翻了翻,却发现这是一本琴谱。 “三小姐的确爱好雅致。” 李星鹭看向将房间翻箱倒柜但还是和她一样一无所获的沈舟云,她挥了挥手中的几本乐谱、诗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奈。 房间里的东西,只能证明谭雨淼热爱诗词歌赋和琴棋书画,但和陈锐有关的物什,却是一件也没发现,她总不能凭着爱好相通这一点就揪住谭雨淼不放,这样道理上说不过去。 她环顾一眼被翻得一团乱的卧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挽起衣袖准备将它收拾恢复原状,沈舟云却抬手制止了她:“这里让提刑卫来收拾,你再和我去一趟四小姐的院子。” 话音刚落,几名提刑卫就走进来,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房间的残状,李星鹭看着他们的动作愣了愣,只好点头答应。 她跟在沈舟云身后走出谭雨淼的卧房,返回到庭院时,沈舟云径直走向门口,李星鹭却突然顿住脚步,她面带异色的定在原地,直到沈舟云转过身对她投以疑惑的目光。 “您有闻到什么怪味吗?” 李星鹭抽了抽鼻子,确定自己没有闻错,这庭院中的确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沈舟云却摇了摇头。 她眼中的疑虑更深,循着味道找去,步伐却停在种满了百合花的花丛前。 李星鹭迟疑了几秒,还是伸出双手拨开百合花,扒开底下的土壤,那股异味随着她的动作变得更加刺鼻。 于是她丝毫没顾及又脏又粘的土壤会弄脏她的双手,反而加快了动作,一直到一截白色的东西隐隐露出轮廓,她才放缓了扒土的速度。 李星鹭一把从土壤中拔出那个白色的物件,透过日光,她终于窥见这个散发着异味的物什全貌,然而她却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色是惨白,所谓的物件也不是物件——这是一截断掉的手臂。
第8章 烹骨 寻常人乍一见到这种东西,肯定要被吓得魂飞魄散,可李星鹭却仍紧紧地抓着这截断臂,她不仅用眼睛上下打量它,甚至还伸出另一只手,将断臂从手掌摸到切割口。 从肉眼所见的肌肤就能判断出这截手臂明显属于一个年轻女子,而指尖和掌心的茧子则能看出手臂的主人应该经常干粗活。 但当李星鹭想要进一步检查时,庭院中却突然跑进来一名提刑卫,他声称正厅中谭夫人越闹越凶、谭老爷为保颜面而遣退众姨娘小姐和下人们,是故三小姐谭雨淼已经在回翠园的路上了。 李星鹭暗叫不好,她先是看了一眼沈舟云,对方正吩咐提刑卫上前帮助她还原百合花丛,她心中颇有些触动,手上的动作却也没停下。 她从裙摆处撕下一块布,小心翼翼的将那截断臂包好,准备另寻地方查验。 李星鹭和沈舟云并肩走出翠园,留下提刑卫断后,他们再度踏上通向谭府后门的树荫小道,这回她却有些茫然,不由得侧过头向沈舟云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你抱着这个东西,断然不能留在谭府。” 不知为何,这截断臂还未被挖到前,庭院中只有李星鹭闻到一股极淡的味道,但是一将它从花丛中拿出来,它散发的异味就充斥了整个翠园。 李星鹭皱了皱眉,接着沈舟云的话询问:“沈大人,你可知晓什么避人耳目的地方可以让我检验这截断臂吗?” 她话音刚落就抬眸望向沈舟云,只见他似乎思考了一两秒,最终点了点头。 * 清远县县衙。 李星鹭站在县衙大厅前,怀疑人生般的环顾四周:“这里就是大人您所说的,避人耳目的地方?” 她刻意把‘避人耳目’这四个字咬的极重。 谁知沈舟云却仿佛听不出她的质疑一样,他理直气壮地回道:“本官已经吩咐提刑卫引走了潘县令等人,而谁的手脚都伸不进县衙来,难道还不够避人耳目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星鹭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而沈舟云压根没打算和她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他直接迈步向前走去,她也只得提起裙摆跟上他,两人最终停在一间验尸房前。 推开验尸房的房门,扑鼻而来的皂角、苍术气味竟让李星鹭感到有些亲切,她一见着房间里摆放齐全的验尸工具,就浑忘了其它事,自顾自的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将手中的布袋摊开在桌面上,露出里面包着的那截断臂。 盯着手臂看了一会儿,李星鹭最终拿起一条细麻绳将断臂绑起来,又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一根竹竿上,使断臂被悬挂在半空中。 紧接着,她搬来一口大锅,点燃炭火将其烧红,又往里泼入二升酒、五升酸醋,锅里热气沸腾,也蔓延至正上方被吊着的断臂处。 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李星鹭将绳子解开,取下那截断臂,拿着它走向窗边,她右手高举着断臂,左手则撑开一把红油伞,日光透过伞纸照射到断臂的切口处,却没有任何异状出现。 见状,她反倒叹了一口气。 迎着沈舟云微带疑惑的目光,她开口解释道:“我方才用的是一种名叫‘烹骨’的验尸方法,这种方法通常用于判别尸体的伤口是生前形成还是死后造成。” “在日光照射下,断臂的切割口没有出现红色血荫,说明这道伤口是死后伤,也就是说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在死后被人割下了手臂。” 李星鹭点到为止,但她相信沈舟云一定懂她的潜台词——这截手臂的主人很可能是被人分尸了。 沈舟云果然皱起眉,凝重的目光落在她掌心托着的断臂上:“可有办法确定死因?” “单凭这一个部位恐怕不……” 李星鹭摇了摇头,否定的答案刚要说出口,她盯着断臂的眼睛忽然眯了眯,还未说完的话语就此止住。 她不可置信般的低下头,凑近去观察这截断臂的静脉,从掌心末端直到手肘处,竟有几个泛着灰黑色的小针口,不细看很容易就会忽略掉。 李星鹭将几个针口的肉都剜出来,她向上次为谭秀林验尸一样,取来醋、雪莲叶、银露粉,用家族祖传的方法为这几团尸肉祛毒,不一会儿,几道异味同时散发出来,这是肉中药物原本的气味被还原了。 她用镊子依次夹起碗中的尸肉,放到鼻尖下闻味辨认。 “丹心草、蓝姜花、珊瑚叶……翡云草?” 李星鹭呢喃着将闻到的药材名称一一念出,却在说完之后僵住了。 她抬眸望向沈舟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惊讶之色。 李星鹭眉目几乎皱成一团,她放下手中的碗:“小姐死于翡云草引发的混毒,这截断臂的主人血肉中也发现翡云草……是巧合的可能性很低,两者之间或有联系。” “你还记得我们在三小姐房间里发现了很多医书吗?” 沈舟云却没有接过她的话茬,而是将话题扯到了谭雨淼身上:“当时没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书上,现在想来,其中是否记载着各种毒药呢?” 李星鹭愣了愣,她下意识搬照原主的记忆答道:“三小姐是早产儿,自幼体弱,我曾听她对小姐说起过,她看医书是为了治疗她自己的各种病症。” 所以说,谭雨淼的确通晓药理。 李星鹭说完后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想她明白沈舟云刚才那一问题的用意了——谭雨淼熟读医书,整个谭府中最有可能运用混毒的人无疑是她,而且埋在谭雨淼院子里那截断臂的主人疑似和谭秀林中了一样的毒,这让谭雨淼的嫌疑无限增高。 “这截断臂上的每个针口都带着不同的药味,尸体的主人应该是被当作试药的药人了。” 说起这个推测时,李星鹭的语气都颤抖了起来。 她从事法医行业的几年里,见过各形各色的尸体,也接触过各种恐怖、骇人的刑事案件,但像是‘人体实验’这种词语,还只在她手机的社会新闻上出现过。 在此刻之前,她都以为这些肮脏的事情离她很遥远。 李星鹭的情绪难得有些低沉,但就在她失神时,却忽然有一股温热的触感落在她肩膀上,感觉到似乎是手掌的形状,她惊讶地眨了眨眼。 这房间里只有她和沈舟云两个人,不用抬头她也知道这是谁的手,可是这个认知只会让她更加震惊——这位几个时辰前还会狠狠推开她的沈大人,竟然会对她做出疑似安抚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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