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要做的事,一个弄不好是要挨刀子的,凭他父祖的本事,尚有自保的能力,而李从庚没有。 李从庚成功被谢宣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只得继续在宁国府里读书。 而宫中除了颁出外放谢宣权知纪州的旨意,还有颁给兴庆府的旨意,要求兴庆府出人共讨西秦人。 其实,汴京给兴庆府颁旨还是有几分虚的,若执掌兴庆府的闻人氏不予理会,岂不尴尬?! 万幸有人提前试探了兴庆府那边的口风,齐帝这才颁旨,不过要闻人氏出兵的话,闻人氏也是有条件的,此时后话,暂且不提。 却只说谢宣要求外放的消息传到兀目时,谢壑两眼一抹黑,险些昏死过去,气的。 蔺冕见状不禁嘀咕:“为何要外放呢?为何是纪州呢?” 谢壑躺在榻上,头上敷着一条素巾帕子,他愣愣的看着房间里的舆图,纪州,好个纪州之地。 他这个独子一向心高气傲,不屑出仕齐庭,却未曾想到这小东西年纪不大,胆子不小,挑来挑去挑了纪州。 纪州此刻是不显山不露水,旁人看不出端倪门道来,谢宣到底是他的儿子,谢宣一撅腚,他还不知道谢宣打的什么主意吗?俗话说得好,知子莫若父。 很显然,谢宣是不看好朝廷此次西征西秦人的,甚至认为朝廷此次出兵必败无疑,五路伐西秦必败,军需能抽空整个陕甘北道的财政,一旦兵败,陕甘北道也必将保不住,就算西秦人不反扑,朝中那些尸位素餐之人也会将西北这个烫手山芋往外送的。 陕甘北道会沦落到异族手中。 而去岁秋,熙、河、岷三州才落入羌人和西秦人手中,熙州遭遇了三日大屠杀,熙州五万军民被屠戮。 若整个陕甘北道沦陷,那里的百姓将会遭遇什么不得而知。 谢宣他是对汴京一点儿希望都不抱,他只做他认为最正确的事儿!外放纪州不过是打开大齐西陲咽喉,勾连闻人氏。 谢宣怎么就那么肯定,闻人氏比齐氏更值得追随,他才舞象之年,吃过的米还没人家吃过的盐多,纵然有几分聪明,安能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 谢壑这火上的呼呼的,狠狠的病了一场,闭门谢客了几日。 此举落在兀目朝廷眼里,倒显得过于高深莫测、不可捉摸了些,齐室虽然草包,但齐室有那么几个臣子倒颇有风骨,让人忍不住高看一眼,谢壑是一个,蔺冕是一个。 甚至兀目朝廷中有人起了招揽这二人的心思,只是打住了,因为他们的爹太出名了,他们就不可能为兀目所用,不少人为此扼腕叹息。 这一切都被蔺冕当个笑话似的说给谢壑解闷,谢壑手捧药碗缓缓喝着,他此时没有玩笑的心思,他的心这会儿比口中的汤药还要苦涩。 谢宣这崽儿真是一天不看着他就上房揭瓦,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给家里挖了一个弥天大坑! 自己到底是那小兔羔子的亲爹,被他坑一把也就坑了,能怎样?自己亲生的,还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宁国公跟他们父子可没有血缘关系,人家好好的,不能被这样连累吧,算了,等回去之后要么想办法把谢宣调回汴京,要么跟宁国公解除父子关系,两件事他必须做成一件。 “哎。”谢壑将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人皆养子盼聪明,我却希望宣儿能够愚钝几分,读平平常常的书,中平平常常的试,中规中矩的做官,平顺安宁的度过此生。” 蔺冕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调侃道:“真不愧是谢临渊谢大状元,连愿望都这么朴实无华,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嘛,能中进士的,哪怕是同进士出身,都是人中龙凤了,三年一次春试,一次录取百来人,大齐开朝至今所取用的进士也不过千余人,这在你眼里居然还算愚钝的,我的天,你们谢氏还让不让人活了?” “让,怎的不让?你现在不就活的挺好吗?活蹦乱跳的。”谢壑回道。 蔺冕呜呼一声,说道:“哎,只想能够早点回去。我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两个难兄难弟在驿馆里一起发愁,操老子心的操老子心,操小子心的操小子心,真真是片刻也清闲不得。 朝廷要仗了,政事堂忙的飞起,景元帝的上书房里不停有重臣来走动,就连东宫都忙起来了。 唯独蔺祈,像被人遗忘了一样。 齐州大营里,谢徽却是接到了一纸调令,上谕命他火速拔营前往太原府钳制兀目骑兵。 此次西伐西秦人与羌人的指挥权落入秦凤军总管宦官蓝云英手中,齐州大营的将官们惊愕不已,阵前换将已是大忌,更遑论阵前换帅! 谢徽接过旨意,别无二言,立马交接,自己带着亲兵火速赶往太原府了。 跟随在谢徽身边的副将为他打抱不平道:“用一个太监换掉谢帅,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谢徽淡笑道:“想不通就别想了,多想想接下来的战事吧,兀目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副将想不通的事情,他却不难想通,连蔺祈都被逼的隐退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攻下西秦,扫平兀目,夺回燕云十六州,这是何等不世之功?可比肩秦皇汉武,官家他愿意同谁共享?! 接手齐州大营的不是太监,是景元帝伸到西北的一双手,他谢徽有几条命敢与帝王争锋?! 辽阔的旷野上,一队骑兵轰轰烈烈的追上了谢徽的队伍。 “前面的友军请等一等。”有人高声大喊道。 谢徽勒马驻足对身旁的副将说道:“去后面看看,出了什么事?” “是,谢帅。”副将领命,驱马朝后边赶去,不一会儿带回一个身着明光铠的年轻将领。 那将领开口道:“在下闻人驰,愿随谢帅一同前往太原府钳制兀目骑兵,这是来自汴京的旨意。” 谢徽闻言一凛,副将伸手要去碰那道旨意,被他手执马鞭挥开了,他对副将说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去前面探探路。” “是!”副将按下心惊,策马朝前奔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闻人氏和齐氏那笔著名糊涂账,岂是他有资格观览过问的?!这不是嫌命长吗?若无朝廷许可,闻人驰的骑兵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进了西北之地?大概是朝廷调了闻人氏参加此次伐西秦的战役,只是闻人驰也不傻,不愿趟西边的浑水,反正钳制兀目人亦可达到殊途同归的目的,所以闻人驰来了这边,这样一目了然的事儿,他还用得着看圣旨吗? 左右闻人驰才带了一千人来,放在钳制兀目人的大军里如沧海一粟,他还把控的住。 见贴身副将走远了,谢徽这才说道:“下属不懂规矩,王爷莫怪。” “无妨。”闻人驰说道。 “既是官家的意思,谢徽从命。”谢徽抱拳说道。 二人驱马在前,兴庆府的一千骑兵和谢徽的亲兵在后面跟着。 闻人驰似是闲聊般问起:“既是钳制兀目人,谢帅心中可有章程了?” “蛇打七寸,首战即捷才能起到威慑钳制的作用,为此我们要比西边的友军率先行动。”谢徽笼统说道,“至于详情要到太原府之后,与那边的将领商议过后才能定夺。” “来不及了。”闻人驰淡淡的说道,“我动身的时候,咱们西边的友军们已经跃跃欲试了。” 谢徽:“……” 谢徽想还是自己太天真了,竟觉得接手齐州大营的人虽然是个宦官,但好歹曾经在宫里当过差,应当沉得住气,未曾想到这样莽撞,他们这边还未钳制住兀目人,西边便准备开干了?!到时候西北与北边的胡人联合起来,那此战的走向可想而知。 “是穆九经带人袭击了西秦人的一个寨子,ῳ*Ɩ 战役不得不提前打响。”闻人驰说道。 谢徽:“……”如此争功心切,不堪大任。 闻人驰从怀中掏出舆图与谢徽边走边说,显然提前做足了准备。 谢徽沉思良久,亦觉得可以一试。 二人及随从的诸多部将一合计,决定在挺进太原府之前,先与兀目人会一会。 …… 朝廷忙的团团转,西北忙的团团转,谢宣难得悠闲的坐在前往纪州的马车里,边翻看历朝历代的纪州志,边张嘴等着伏远山给他剥糖炒栗子吃,一心二用,颇为得心应手。 系统在他识海里急得跳脚道:“我也想吃糖炒栗子!我也想吃糖炒栗子!” “你不是在忧愁选方向的事吗?还顾得上吃糖炒栗子?”谢宣不忘揶揄它道。 “怎么?你终于肯指点我了吗?”系统立马来了精神。 谢宣点点头道:“你这么能吃,不妨选个种田的方向如何?” “可是我不爱干活……”系统泄气道。 “你们系统不是只奴役我们这些做宿主的干活吗?”谢宣笑道。 “搁别人身上是,搁你身上不是,我才是被奴役的那个好嘛!”系统愤愤不平的说道。 “那我就没办法了,反正我去纪州种田了,你跟不跟?”谢宣故作深沉的问道。 “承蒙看得起,你是谁都不肯坑,只坑我!我认栽,就选吃瓜系统种田方向了。”系统说道。 它话音刚落就自动优化起来。 谢宣好奇的捅了捅它,看它一动不动了,方才叹道:“好好更新,等我到纪州的时候,得更新妥当了才是。”
第82章 景元十二年初夏, 宁国公谢徽率部奇袭兀目银州袄子口,撕开兀目南境防线,切断兀目西行军的必经之路。 兀目朝野皆震, 一震向来软弱可欺唯唯诺诺的齐人为何会主动进攻?二震齐庭居然有如此骁勇善战的悍将。 谢徽来这么一下子,直接将兀目人楔懵,本来兀目和大齐就因边境划分有争端,齐国使臣已经在兀目都城燕京逗留了大半年了,双方还没争论出什么结果来。谢徽突然攻下袄子口, 真真打了个兀目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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