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秀道:“不是汴京,是兀目和西秦,被人当场看了这么一出好戏,肯定有人觉得兴庆与汴京起了内讧,要拣软柿子捏了。” 众副将:“……” 秦风低声道:“呵,齐帝可真有一套,为了祸水东引连脸都不要了,可是兴庆好不着大齐北疆安定得了吗?”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沮丧。 无论世事怎么变,谢宣等人定能守得熙州固若金汤。 而深陷汴京的薛云疏果然根据谢壑的指点,过了几日又重新拜访了蔺祈。 这次他脸上收了玩世不恭,整个人凝重沉稳了许多,他在来汴京之前谢宣曾经给他恶补过一段不算知识的知识,比如各京官的脾性。 谢宣给蔺祈的评价是公者无私,这说明蔺祈只会站在利益最大化的那边,只要他们兴庆不自立就占着天大的理,蔺祈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照拂他们兴庆使臣一二。 他花了两天的功夫,冥思苦想了诸条能打动蔺祈的理由,试图让蔺祈说动齐帝放他们回去。 这会儿,他坐在蔺家的前厅里,心中仍有几分忐忑。 蔺祈仍旧笑的如沐春风,对他以礼相待,面上并看不出什么来。 薛云疏沉了沉气,上来先寒暄片刻,而后意有所指的说道:“蔺相,兀目和西秦的使臣想必快各自回到他们的国都了吧。” “算算时日,差不多了。”蔺祈说道。 “秋后正是马儿膘肥体壮的时候,今年春夏北疆大旱,西秦和兀目的青稞苗都旱死了,马上就要入冬了,这个冬天难熬啊。”薛云疏叹了一口气说道。 西秦与兀目虽然逐水草而居,世代游牧,但平民也会因地制宜种些青稞,素日里便以青稞裹腹,今年的青稞收成不好,那……他们冬天在北部酷寒之地会乖乖的挨冻受饿吗?!那必然是不能的。 以往,他们应付饥荒的法子就是靠抢劫汉人城池,主要抢粮食、盐和布匹。 那么这次十有八九也不例外了。 更火上浇油的是,在西秦使臣和兀目使臣亲眼目睹汴京和兴庆不合,那他们盘算的就多了,今年的战役或许不是应对两个邻国的小股骑兵抢劫,可能会图谋大齐的城池。 在众多禁军拱卫下的汴京一时之间是难以攻破,可……在北边,大齐的军队可不如兴庆军能打,到时候吃亏的指不定是指谁呢! 薛云疏陈明利弊,竭尽全力游说蔺祈,希望蔺祈能够给齐帝进言,他们和闻人氏闹掰了没什么好处!甚至还可能会吃亏。 直到薛云疏离开蔺家,蔺祈都一直并未表态,薛云疏一时心里也吃不准,罢了,今日天色已晚,下次再继续吧。 薛云疏前脚刚走,蔺祈在花园里沉思半晌,默然独立,虽然薛云疏有游说的目的在,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只是自己此时进宫向官家进言,恐怕官家是不会听的,甚至有可能认为他在危言耸听。 可军国大事又丝毫马虎不得,蔺祈一时也陷入两难之中。 好在他没有为难多久,便决心进宫进言官家放兴庆使臣回去,与邻邦打仗花钱如流水,国库现在是空的,官家必然也不想跟兀目或者西秦开战吧?! 所以,官家会听他的进言,放兴庆使臣回去。 岂料,他刚穿好官袍,玉带还没扎上,绯衣使直接开蔺家宣人来了,他眼前一黑,一颗心迅速沉了底。 绯衣使不仅来蔺家宣人了,还一同把谢壑、陆道白、迟放、颜斐等人一并宣到了宫中,盖因北疆出了乱子。 西秦人率二十万人,兀目组织了三十万人,两班人马一共有五十万人一同向银州袄子口进发,攻打谢徽部。 一旦谢徽扛不住了,整个大齐北境将沦为异族之手。 年轻的帝王这才从自己的迷梦中苏醒过来,他惊觉不是老臣们故意拿乔不听他的话,是大齐已经没有了变法图强的机会。 他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操之过急,一旦被豺狼嗅到血腥味儿,它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撕咬的,直到将人嚼的支离破碎。 饶是蔺祈和颜斐这等八风不动的老臣,看到密报之后脊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 说实话,蔺祈自打官家授意心腹在宫宴上来了那么一手,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只不过他一直以为只是寻常骚乱多些罢了,大抵不会出现大规模行军。 可他还是误判了,低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此时若想合谈,只有加岁币一个法子,然而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了,再加岁币已经加无可加,这超出了大齐的承受范围。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割让城池给那两个国家,然而……割地求和者,遗臭万年,谁敢揽这样的差事儿在身上?!就算明明是替上任者背黑锅,将来在史书上留下万古骂名的却是自己。 大齐文臣,素来惜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齐璟连个新安城都舍不得,更何况是别的城池,割地求和被大齐君臣默契的忽略掉了。 这时蔺祈进言道:“陛下,若想缓和北疆大军压境的压力,并非无计可施。” 齐璟抬眸,目露殷殷期盼道:“蔺相,请讲。” “那便是放兴庆使臣回去,不仅不罚,还要重重的赏赐他们,西秦兀目联军有五十万,可宁国公手里可调动的军队亦不在少数,只要咱们先修复与兴庆府的关系,由兴庆军钳制住西秦军队,其余的兀目军与大齐北疆的军队数量将不相上下,宁国公那边的压力瞬减。”蔺祈缓缓开口道。 齐璟闻言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方才抬眸问道:“诸位爱卿可有旁的法子?”就让他这么向闻人氏低头了,天家颜面何存? 枢密使迟放这时说道:“法子倒也有,既然西秦人纠集了二十万军队,那咱们也拨二十万禁军去支援宁国公,五十万对五十万,我们未必就落得下风。” 颜斐这时反对道:“朝廷要拨禁军去北境的话,前前后后少说也有个把月,这还是在急行军的情况下,就这也未必赶得及,期间花费的军饷更是不计其数,此计不妥。” 齐璟将目光放在谢壑身上,他问道:“少傅,你怎么看?” “回禀陛下,臣同意蔺相的观点。”谢壑适时回道。 蔺祈的法子花钱少,可行,但就是官家丢点脸,其余部分堪称无懈可击。 被逼到绝路上了,什么面子不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只当他为自己冲动行事付个代价吧。 齐璟这边松了口,由鸿胪寺那边给薛云疏等人献上重礼,恭恭敬敬的将他们请出了汴京城,并且希望平西王在西北防事上能多为大齐出谋划策。 薛云疏悄悄腹诽:本来平西王也没打算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的,西秦和兀目人打败谢徽的话,对他们兴庆府又有什么好处?!全都当别人跟齐帝一样小肚鸡肠的? 由是,薛云疏来的时候备受瞩目,有的时候亦是轰轰烈烈,他临走之前又去了一趟宁国府,谢壑交给他一个木盒子,里面盛着一个骏马木雕摆件,谢壑说是自己做来玩的,望薛云疏不要嫌弃。 薛云疏哪里敢?!他当即把木盒子抱回驿馆,放在诸多厚礼中最显眼的位置,后来他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打开过木盒子,发现里面竟有玄机,箱子是有隔层的,将箱内空间一分为二,上面一层盛着一个精致木雕摆件,下一层是一只制作精巧的拨浪鼓和一方麒麟送子的长命锁,长命锁有些磨损,想必是家传之物,不知带了几代了,便知这木雕大抵真是给自己的,拨浪鼓与长命锁是给大司农的,他不好再看,忙原封不动的合上盒子,恨不得日日抱着它睡觉,从汴京到兴庆路途遥远,可千万别处什么闪失啊! 薛云疏坐在北上的马车上,极目远眺,一时十分感慨,这一路上虽然波折不断,好在最后的结果不错,送他离城的鸿胪寺少卿至少没再提让平西王还新安城的事儿,这次不提以后就都默认新安城属于兴庆府属于平西王闻人驰。 这次不仅仅是新安城,就连新得的大片西北土地,也在齐室默认中名正言顺下来,还真别说,这次来汴京是来着了,还是大司农技高一筹,料事如神啊! 一路舟车劳顿自不必说,圆满完成任务让薛云疏这一路上都十分开心,他回到兴庆城时,恰好谢宣也在。 他悄悄将谢壑给的那个盒子递给谢宣,谢宣打开一看,是个精致的木雕,他顿时一阵沉默。 薛云疏低声说道:“下面还有,下面那层东西我可用不上,想必也不是给我的,您打开隔层看看。” 谢宣从善如流,他小心翼翼的将隔层抽开,里面赫然是一个拨浪鼓和一方长命锁。 谢宣认识这个长命锁,他小时候就戴过,据他爹讲他爹小时候也戴过,不久之后他的孩子也会戴上此物,想到这里他唇角微微向上翘起,他拿了长命锁与拨浪鼓,顺手转动了一下拨浪鼓,拨浪鼓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用说,看这精美的鼓面画和巧妙的做工就知道是他爹亲手做的。 在谢宣小的时候,家里正窘迫,谢宣的玩具多是阿爹阿娘亲手给他做的,爹爹会做精巧的拨浪鼓,七巧板,华容道,鲁班锁,阿娘会给他缝沙包,攒鸡毛毽子,磨骨骰子。 时光飞逝,他马上都要做父亲了,一时感慨万千。 “多谢。”谢宣说道。 “举手之劳。”薛云疏说道,“若不是得了谢尚书指点,下官还回不来这么早呢。要说感谢,也是下官感谢尚书大人和大司农。” “他可有什么话要交代?”谢宣嗫嚅了一下,终是问了出来。 “尚书大人说他已经骂了你八百遍了,当然……这是玩笑话,他没有骂你,只说你既然出来了,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可,他们在汴京一切都好。”薛云疏娓娓道来。 谢宣听着听着却湿润了眼睛,他扭过头去,将拨浪鼓与长命锁揣入怀中,仰头望了望天,将眼中的湿气都望了回去才罢休。 自古忠孝两难全,为国尽忠,就在奉养双亲上短了一截,还是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回到阿爹阿娘身边。 他终于收拾好心情,转头去寻了闻人驰。 西秦大军快要压过来了,即便汴京那边不嘱托,兴庆府都不能置身事外,现在谈论的是由谁带兵主动出击。 楚怀秀道:“我有丰富的对战西秦人的经验,熟知西秦军队的作战习性,由我来率部狙击西秦军队,再合适不过了。” 楚怀秀当庭请缨,谢宣反对,他要领兵主动出击。 二人平时住在熙州,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回兴庆府这边来看看,不过遇到大事的时候,不拘日子还是会留在兴庆府与众臣一道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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