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两世,他们都不得圆满,难道这就是她的命吗? 难道他们真的无法冲破皇权的桎梏吗? 明锦闭上了眼,泪流满面。 李媪慈爱地抚着她的背,心中酸楚。 公子去了,她亦是痛不欲生,可现在世上公子只剩小姐一个亲人了,她更要好好替公子守护小姐,不能让她做了傻事,让公子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 “如果小姐现在死了,就再也看不到公子留给你的信了,小姐难道不想知道公子最后给你留下了什么话吗?” 明锦一怔,陆聿给她留信了? 李媪缓缓从怀中取出了陆聿的绝笔信,平静交给了她。 “公子启程前,应该就对自己的结局有所预感了,他给我留下这封信,说他如果能平安回来,就让我把信烧掉,如果回不来,就让我把信交给小姐。” 明锦泪眼错愕地接过信,看着信封上的吾妹芝芝几个字,不由鼻上一酸,她缓缓展开了信,陆聿的字迹也一个一个进入眼中…… 吾妹芝芝: 此信至妹手之时,兄已死。 犹忆少时与吾妹四时相伴,春观桃花,夏采莲蓬,秋赏芙蓉,冬折红梅,两小无猜,言笑晏晏。 及吾入宫为君伴读,妹尚年幼,娇弱可爱,吾每每离家之际,妹常执吾手泣涕,不忍分离,吾常抱妹于怀,软语慰抚。 至慈母见背,妹遭无妄,命几摧折,吾彼时年少,人微言轻,无力相护,乃至妹迫走边疆,兄妹情断。 妹走之年,兄万念俱灭,吾一生欢喜,一朝尽失矣…… 当初接下魏长风的身份,是吾心甘情愿,与他人无尤。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吾以身赴义,当仁不让。却也常悔恨当年以魏长风的身份接近你,以致误你一生。 那日红鸾帐暖,殷殷怜语,吾答应了你会拼尽全力回来见你,不想终是食言了。 吾身向死而生,注定不得善终,如今命丧,亦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如今,罪有应得的吾,以血偿还剑下亡魂,此身终是解脱了。 妹,无需为吾报仇。 …… 明锦逐字逐句地看着、看完,眼眶也渐渐盈满泪水,火烧般滚烫。 她合上信,泪落纷纷。 陆聿这最后一封信,竟还在为皇帝开脱,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把自己的死归咎于罪有应得,担心她会为他做傻事。 巨大的悲痛与酸楚如海啸般将她淹没,明锦再也控制不住,掩面痛哭失声。 “哥哥。” 李媪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安抚,不住叹息落泪。 痛哭宣泄之后,明锦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暂时打消了自尽之念。 她以妻子的身份披麻戴孝,抱着陆聿的灵位,跪坐在灵堂的蒲团上,默默在火盆中为他烧着纸钱。 “我们早已是夫妻,你却在信中对我称妹,是不是早知此行会有不测,恐我会为你做傻事,就想以此否定我们的关系,让我忘记你,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明锦泪落纷纷,纸灰在她四周翻飞,烟雾模糊了视线。 “可你忘了,我说过,你若不回来,我绝不会独活。我本想随你而去,又不甘心让那些害了你的恶人逍遥法外,让亲者痛,仇者快。” 明锦的手指缓缓划过在他灵位上刻下的妻崔氏明锦那几个字,继续对他说着。 “你我之间,不仅是兄妹,更是夫妻。你说不让我为你报仇,而我却不能答应。” 最后几个字,她几是咬牙切齿地说出。 “谁杀了你,我就要杀了谁为你报仇。” 明锦眼神陡然戾气四溢,她将灵位放好,擦干眼泪,扯下孝服,走出灵堂,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哥哥,黄泉路险,我很快就会来见你。 等我。 * 太师府。 房塌楼毁,一片荒芜。 陆顺华下车后,就扑通跪倒在门前,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俨然一副至纯至真的孝女模样。 “阿耶啊!” 杨淑君搀扶着她起身,边抹泪边劝说皇后要保重凤体。 陆顺华不肯起身,虽明知不合礼制,她还是痛哭流涕的一步三叩首的跪进太师府,以示孝心。 陆鉴一众姬妾及庶出子女,以及来拜祭太师的百官也都是跟着皇后的脚步,陪哭太师。 至大堂,陆鉴的遗体早已烧成灰烬,因宫中未有旨意,所以一直无人敢动。 陆顺华扑跪在那片废墟上,呼天抢地,痛哭失声。 “阿耶,阿耶,您去的好惨啊!” “女儿还未为您尽孝,您怎么就去了。” “阿耶啊……” 悲痛催肝,言辞哀婉。 百官也个个掩面泣涕,不忍视之。 杨淑君扶着哭的几欲断气的陆顺华,提醒道:“皇后节哀,还是先收敛了太师吧。” 王密捧出早已备好的骨灰罐子,准备拾捡烧剩下的骨殖。 陆顺华却推开了他,哀声道:“就让我这做女儿的,最后为父亲尽一次孝吧。” 王密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陆顺华跪在地上,双手一块一块恭敬捡拾着陆鉴的骨殖,每捡一块,便捶胸顿足,痛哭高喊一声阿耶。 哭,是真的哭,哀,是真的哀。 只不过哀哭的是她可怜的姐姐。 陆沅止失踪了,贺云珠找遍了京城也不见她的人影,毕竟做了这样的事,她也很难再见人了。 她们母女终于从陆鉴的阴影中解脱,而她可怜的姐姐,明明被陆鉴害了一生,未曾享过一日陆氏的恩惠,良心却要永世背负弑父的道义谴责。 她们姐妹为何都如此命苦? 陆顺华越想越心酸,一时泣不成声,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骨灰上。 骨殖捡完后,她又一捧一捧的收起地上的骨灰铺入罐中,做完这一切后,她的身上手上已经满是焦黑的灰烬。 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封罐时,陆顺华又一下扑倒在罐子上紧紧抱住,擗踊号恸,哭无停声。 百官看的是无不动容,纷纷落泪,无不感慨皇后果然是个至纯至真的孝女,如此德行,方不愧为太子之母,母仪天下! 就在百官感慨哀叹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众人纷纷疑惑地回头望去。 明锦面无表情地从马上下来,迳直向着陆顺华走去。 陆顺华见是她来了,心中虽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哀痛悲伤的模样,悲泣不能自已。 “姐姐是来送父亲最后一程吗?姐姐不计前嫌,能来拜祭,也不枉父女一场。” 明锦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她那父慈女孝的感人表演,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陆顺华哭声一滞。 只见明锦敛起衣襟,突然跪倒在地,对着陆顺华恭敬俯身叩首行礼。 陆顺华心中不解,她缓缓站直身子,端起皇后的姿态,正色道:“崔内司这是作何?” 明锦叩首后,仰头直视陆顺华,神色郑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皇帝迁都洛阳,意在摆脱鲜卑勋贵,陆司徒是皇后与太子在朝堂上的政治靠山,如今司徒丧,太师亡,皇后父兄不存,在朝堂上孤立无依,若遵旨赴洛,就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陆顺华眼神一动。 “陆司徒作为皇后长兄,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可他死后,皇帝不仅不谴责皇后,反倒对皇后礼遇甚厚,安抚慰问,无非是顾忌太子还在邺城,便想以此暂时麻痹稳住皇后。” 明锦环视了一遍四周的百官,继续陈词。 “洛阳已经完全在皇帝掌控之中,若皇后遵旨把太子带去洛阳,皇帝无所顾忌后,一定会翻脸废后,届时,皇后就是万劫不复!” 陆顺华始终沉默。 明锦再度叩首,正色谏言—— “奴婢恳请皇后,效仿陆太后旧事,即刻在邺城拥立太子登基,临朝称制,割据司州自治,两分天下,与皇帝分庭抗礼!” 此言一出,百官惊恐万分,纷纷跪倒。 这不是公然怂恿皇后造反吗? 陆顺华脑中轰然,心口狂跳如鼓,全身开始剧烈颤抖,她强压着震动的情绪,立刻回神大喝一声。 “放肆,小小贱婢竟敢公然口出狂言,来人,崔内司疯了,快把她拖下去!” 王密会意,立刻上前拉起明锦便往后拖。 可他虽拖走了人,却忘记了捂上明锦的嘴,一路上,还是能不断听见明锦鼓动皇后造反的劝谏之声。 “皇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奴婢一片丹心,都是为了皇后的千秋大业考虑。” “请皇后拥立太子登基,临朝称制,保全自己。” “皇后,皇后……” 明锦慷慨陈词的声音渐行渐远,地上伏倒的百官冷汗淋漓,头也埋的更低,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陆顺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狂乱震动的情绪。 她望了望天上刺目的太阳,闭上了眼。 ---- 明锦:狗皇帝,看我怎么对付你 百官:崔内司了不起,喊出了反迁都人的心声 陆顺华:感谢姐姐做了这个恶人,成全我的野心
第102章 风雨欲来 明锦被关到了掖庭的暴室。 这是关押宫中犯错的后妃与宫人的地方,可明锦一点儿都不害怕,甚至还在笑。 她并不指望几句话就能说服陆顺华造反,可只要她开了这个头,那些暗中蠢蠢欲动,心里反对迁都,嘴上却不敢明言的百官,就会纷纷顺势劝谏陆顺华。 如果陆顺华也有心为陆聿报仇,她一定会有所动摇。 这时,三公主来了一趟暴室。 去岁的时候,梁王世子殁了,他原就有些先天不足,本非长命之像,如今过世,三公主也算解脱了,恢复自由身后,她便时常出入宫禁,参与政事。 已是冬月了,暴室四面漏风,冰冷透骨。 元季遥看着抱膝坐在草席上冻的发抖的明锦,拢了拢身上的银狐氅。 “明锦,过去我们也曾同仇敌忾,可这一次,你却把剑锋对准了我的哥哥,我没有办法再与你同心协力。” 明锦淡淡道:“我跟公主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过去的短暂友好,无非是因为太后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可如今太后没了,我们之间的矛盾,也就无所遁形了。” 元季遥默了片刻,“明锦,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曾失去过爱人,所以便更能与你共情。虽然我私心更偏袒陛下,但我也没有办法苛责你,你想为爱人报仇,没有错。” 明锦抬眸望着她。 元季遥站在光影下,眼神却流露出黯然,“我不会帮你,但我也不会阻止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向陛下告发你。” 明锦淡淡笑了,元季遥这些年纵情声色,周游于权贵之间,都是在为元晔亲政改革收拢人心,她是死忠帝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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