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遗墨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是难以想象一只大鹅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过短暂诧异后,他还是将目光望向了谢无舟,眼底有着几分好奇与打量。 谢无舟似是愣了片刻,回神之时不由轻笑一声,摇头叹道:“你在此处,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若还敢随心随性,不得被人撵下山去?” 大鹅伸长脖子,朝四周望了望,回头道:“这四周也没别人啊!”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沈遗墨便已再次开口。 他说:“谢兄还是敢言敢行的,方才这一番话,已是一种答案了。” “不瞒沈兄,在下确实不信天道。”谢无舟说道,“或许这世间之事,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人若无知无觉,自会深陷其中。可若天命能够被人知晓,总会有人逆命而行,扰乱其中因果,当结局因此发生改变,天道不就已经被改写了吗?” 沈遗墨不禁皱眉,轻声叹道:“但这其中的代价,并非常人所能承受,且大多时候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要回到原地。” 谢无舟:“那就是力量不够。” 沈遗墨:“……” “沈兄,你将天道看得太重,实则万事万物皆是天道——大至亘古不变的日升月落,小至一粒微尘落往何方。”谢无舟说着,似是有意看了鹿临溪一眼,“许多微末之处,改写起来还是十分容易的。” 鹿临溪扭过头去,不想回应他那别有深意的眼神。 “谢兄的意思是……” “云县一事,田家女子不愿转生,一心留于人间复仇,魂飞魄散是被仇怨缠身的她本该付出的代价,她能成功复仇并再入轮回,是因为我们替她付出了代价。”谢无舟话到此处,淡淡笑道,“这份代价,于她而言不可估量,但于你我而言,只不过是耗费了一些灵力。” 他说着,见沈遗墨似在沉思,便将话继续说了下去:“陆城一事,若无你我干预,以那大妖的修为,少说还能再在那里盘踞数年——人心惶惶之下,沦为一座荒城,本该是陆城的结局,可那结局终究没有到来。” 话到此处,他再次问道:“这一切,不正是因为,干预命数者有着足够的力量?” 沈遗墨:“……” 谢无舟:“修道之人以降妖除魔为己任,遇见妖魔若能将其斩于剑下,或可说是替天行道,可若是斗不过呢?就像那位黄道长,他被妖邪折辱之时,若无我们出手,可有天道替他灭了那妖邪?” 沈遗墨:“……” 谢无舟:“说到底,还是事在人为。” 沈遗墨:“谢兄倒是想得深刻……” “不过是些拙见,让沈兄见笑了。”谢无舟说着,自嘲似的微微摇了摇头,“沈兄还是当我在胡言乱语吧,没准我们改变他人的命运,也只是既定命运中的一环,只是我生来就不信命,这才有了别的解读。” 沈遗墨不再言语,显然若有所思。 如今的玉山,较之往常热闹了不少。 各大仙门之人陆续前来,可供人暂住的房间已是不多。 沈遗墨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先斩后奏,将从山下带回的二人一鹅安置到了自己的竹舍。 他平日里与门中同辈之人少有往来,就连住处都十分僻静,上哪儿都不太方便。 原文中有写过,这是长辈刻意安排的,只因他生来天赋异禀,门中长辈皆将他看做玄云门未来的希望,生怕有人闲来无事扰他修炼,所以干脆将他丢去了如此僻静的一处住所。 不过僻静也好,如今的玄云门可热闹得很,毫不夸张地说,真的哪儿哪儿都是人。 关键这些人还不是大街上那种毫无交集的路人,他们见到看着顺眼的就喜欢自报家门交个朋友。 而沈遗墨恰好又是那种不必自报家门,只需远远看上一眼便知必定不凡的存在。 更别说他的身旁还跟着谢无舟和浮云了。 这外来之人,只要见了三人,都爱过来攀谈一下。 眼瞅着眼前搭话的人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鹿临溪在边上看得社恐都要犯了,第一次无比庆幸自己是一只无人在意的鹅。 因为存在感太过渺小,这一路仅有一人指着她问了一句:“这是今晚的餐食吗?” 浮云当场抱紧怀中大鹅,瞪了那人一眼:“不可以打小溪的主意!” 那人见状,连忙尬笑着赔礼道歉:“原来是姑娘的灵宠,误会了,误会了……” 也就是在这一次小小插曲后,她便彻底成功隐形了。 沈遗墨带着身后二人一路敷衍,额间都有细小的汗珠了,这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鹿临溪从浮云怀中跳了下来,仰着脖子将四周望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真是不错。 就像是她小时候看过的武侠电视剧里,专属于世外高人的隐居之地。 一片竹林里,藏了一个僻静的竹院,院外还有一处清泉。 这简直太诗情画意了! 鹿临溪在院中转悠了一圈,兴尽进屋之时,沈遗墨已将今夜住宿安排妥当,准备独自前去面见门中长辈了。 浮云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师父和师叔伯会训斥你吗?” 沈遗墨:“不必担忧,你安心住下就好。” 浮云点了点头,站在院门外,目送着沈遗墨离开了此地。 鹿临溪扑扇翅膀把这不小的竹舍逛了个遍,一时心生向往——要是她也能住在这种地方,小空调一装,小网一连,小门一关,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人生该有多么完美。 这可比一路上住的各种客栈舒服太多了! 不愧是玄云门最受器重的弟子啊,就算是被发配到偏僻之地,也有这么好的住宿条件。 而且,此处少说数月无人居住,却仍旧被打扫得十分干净。 看来这门中长辈盼他回来已经盼了很久。 可惜他们不知道,沈遗墨为玄云门带回了一个大魔头。 而那个大魔头,此时此刻正在院外的清泉边打水呢。 谢无舟回屋之时,鹿临溪正歪着脑袋看着他。 鹿临溪:“你别太接地气了,打水这种事竟然自己动手,我真会怀疑我的眼睛。” 谢无舟:“为了伺候你。”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他笑着倒了一碗水,蹲下身来,送到了大鹅跟前。 鹿临溪盯着面前的水碗沉思片刻,伸长脖子喝了起来。 她是确实有些渴了,谢无舟就算不去打这水,再过一会儿她也是要飞到那泉边喝上几口的。 “谢谢你的伺候,但我不止渴了,我还饿了!” 鹿临溪这话音刚落,眼前便又多了一些干粮。 她真是难以相信,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竟是一个一心灭世的家伙。 鹿临溪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 浮云仍旧站在院门口,望着沈遗墨离去的方向发呆,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鹿临溪不禁想,等填饱了肚子,她或许该去陪浮云谈谈心。 可这干粮吃着吃着,她便又觉得自己有更多话是想和谢无舟说的。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抬头朝谢无舟望去。 鹿临溪:“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谢无舟:“哪些话?” 鹿临溪:“你不信命。” 谢无舟:“嗯。” 鹿临溪:“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心想要灭世?” 谢无舟:“这与我信不信命有何关系?” 他淡淡应着,与此同时,悄无声息撑开了那隔音的结界。 鹿临溪一下跳上了桌子,与之平视着认真问道:“天道预言,你会灭世。你要是不信命,为什么不去反抗,为什么要遵循这则预言为你定下的命运前行?” 其实她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 哪怕今天谢无舟不说那些话,她也觉得他不是那种会认命的人。 可无论是在小说里,还是此时此刻在她眼前,他似乎都很坚定自己要走的那一条路——那条天道为他定下的灭世之路。 他是被系统绑架了吗? 讲道理,这真不是没有可能诶! 谁说只有穿书者可以绑定系统的,这年头小说里的系统都花里胡哨的,发起疯来绑个本地人也很正常啊! 鹿临溪想到此处,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谢无舟,你这么执着于灭世,是有一种奇怪的、难以描述的、无法捕捉的,会忽然开口说话,但又只有你自己能听见的力量,在你的身体里逼迫你吗?” 那一刻,她总感觉谢无舟的眼里多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可当她定睛去看,却又发现那双寒凉的眸子里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笑着对她问了一句:“怎么,你的身体里,有这种奇怪东西逼迫着你?” 鹿临溪想也不想,老实答道:“有啊!” 可空气却在那一刻沉默了。 谢无舟仍旧凝视着她,仿佛她不曾回答过刚才的问题。 鹿临溪眨了眨眼,试探着改了口:“没有。” “我只是不明白,如果没人逼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她这般说着,顺便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莫名其妙的鬼话找补了一下,“可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世上有什么能逼迫得了你……” 她说着,忽然听见谢无舟低声嗤笑了一下。 谢无舟:“鹿临溪,你弄错了一件事。” 鹿临溪:“我弄错什么了?” 谢无舟站起身来,悠悠走至窗边,淡淡说道:“收集怨气也好,复生天魔也罢,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灭世。” 不为灭世,那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像灭霸那样,是为了平衡世界吧? 鹿临溪一脸无语地跳上了窗台,抬眼顺着谢无舟的目光向外望去。 他似是看着院外发呆的浮云,却又好像只是透过了那个背影,看着另一个更遥远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反派或许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如果能够找到那个苦衷,是否就能劝他向善了呢? 她这般想着,决定直接开口问问。 鹿临溪:“既然不为灭世,那你折腾这么多麻烦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谢无舟:“你猜。” 鹿临溪:“我要猜得到还问你干啥?” 谢无舟:“猜不到最好。” 鹿临溪抖了抖翅膀,不满道:“你什么意思嘛?” 谢无舟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大鹅的脑门。 他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注意身份,别太越界。” 那慢悠悠的语气,似乎有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魔力。 鹿临溪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她对天发誓,此生最讨厌谜语人了。 谜语人也就算了,他还一脸看不起大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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