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着、哽咽着,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彷徨得像个再也找不到家的孩子。 鹿临溪想要安慰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小小的一对翅膀就连想要抱抱他都做不到。 她在一旁看着他哭了很久,见他一点一点冷静下来,这才向前伸了伸脖子,用脑袋蹭了蹭他没有受伤的右手。 “你要不要摸摸我?”她用很轻很轻地声音,试探着说道,“我的脖子给你摸……” “……” “我翅膀下面的毛也可软了,平时不给别人碰的,今天也可以给你摸。” “……” “摸摸看嘛!”大鹅说着,用嘴巴轻轻撞了撞他的手背。 短暂沉默后,那只手迟疑地放在了大鹅的后颈上。 谢无舟抚过她颈间的力度很轻很轻,仿佛生怕会弄疼她似的。 这样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无舟缓缓抬起头来,伸手胡乱擦去了满脸的泪痕。 鹿临溪抬眼静静望着他,耐心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是等到他主动开了口。 他说,为了离开这里,他真的试过太多次了。 此处草木就算可以成舟,也无法在血海上漂浮多久。 那个或许会是出口的地方,离岸实在太远了,远到想要把它看清,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可他就是不甘心。 他说,他记不清有多少次了。 他想过各种法子,试过各种术法,其中最“成功”的一次,那叶孤舟大约是沉没在了离岸几百米远的地方。 他拖着溃烂的身子爬回岸边,低头仿佛都能透过模糊的血肉看见自己的骨头。 好痛,痛得不如死了。 可他又总觉得,如果这样死了,未免太过不明不白了。 他说,在一些很是遥远的记忆里,他似乎也曾众星环极。 他在心底想了无数次,想到那时的记忆尽数模糊了,最终也没能够想得明白,为什么好像一点缘由都没有,自己就从云端跌入深渊了。 他想找个人问问,可这里又有什么人能给他答案呢? 没有的,除非离开这里,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鹿临溪:“仅仅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吗……” 谢无舟:“嗯。” 他说,他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鹿临溪:“知道以后呢?” 谢无舟:“不知道。” 鹿临溪沉思片刻,试探着问道:“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则天道预言说你注定为祸苍生。又或者说,是有人为了阻止一些可能危害三界之事,不得不选择牺牲掉你——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谢无舟:“那就认了吧。” 鹿临溪:“……” 她听见谢无舟的语气又一次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平静得好似早已燃尽的死灰,一次次挣扎着复燃,都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彻底静默的理由。 可他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认识的谢无舟,无论面对什么都能游刃有余,那样一个家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认命的。 从前的他,怎么会生出过认命的想法? 他要是在这里认命了,那还让不让她离开这场梦境了啊! 鹿临溪:“不准认!” 谢无舟:“……” 鹿临溪:“你敢认了这命,我会瞧不起你一辈子!” 谢无舟:“……” 大鹅凶巴巴地瞪着眼前之人,小小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悦。 “对不起。”谢无舟说着,不禁低下了头。 鹿临溪反问:“你对不起我什么?” 谢无舟:“不知道。” 鹿临溪:“不知道你还对不起?” 谢无舟:“我惹你生气了。” 鹿临溪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叹道:“是啊,你惹我生气了,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我是真的见不得你认命的样子!”鹿临溪气呼呼地说道,“你以为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为了旅游吗?我是要带你出去的啊!不是说好了,要信我的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有一点点信我呢?” “我……” “打住,不要你你我我的!” 大鹅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翅膀,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望无际的血海。 此处设有结界,不能使用法术飞行,血海能够侵蚀一切,谢无舟的护体灵力在它面前甚至撑不过一秒…… 既是如此,当年的谢无舟又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血海之水确实碰不得,但也并不是什么灵力都能侵蚀的? 也许它能侵蚀的灵力有限。 就比如,它只能侵蚀仙神之力,若以妖魔之力应对,情况便会好上许多? 谢无舟当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甘愿舍了神骨,堕入魔道的? 如此一想,好像确实很有可能啊。 她一脸凝重地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望着谢无舟认真说道:“我偏不信那血海真能侵蚀一切!我还是那句话,这里的树不行,那就换别的树试试,要是别的树也不行,那就用我的灵力试试!反正还有六十几天,我就能恢复法力了!” “你的灵力……” “对啊,这世间万物不都有生有克吗?没准那海水只克你,不怎么克我呢?”鹿临溪说着,挺起白花花的胸脯,无比认真地说道,“谢无舟,你一定会出去的,出去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都可以找人去问,你这一生绝对不会那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 “别不说话,听到了要吱一声!” “听到了。” “乖!”大鹅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半点也看不出时辰的天空,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天黑,我可不想撞见怨灵,我们快点回家吧!” 话音落下,她看了谢无舟一眼——那家伙正望着她发呆呢。 她想也不想,朝他腿上扇了一翅膀。 “别愣着,起来带路啊,看我做啥?我又不认识路!” 谢无舟连忙站起了身。 鹿临溪:“瞧你哭的,衣服都湿了。” 谢无舟:“……” 鹿临溪:“脏兮兮的小孔雀。” 谢无舟:“……” 鹿临溪:“好啦,不笑话你了,我也没多干净。” 谢无舟:“……” 大鹅说着不认路,却还是先一步走在了前头。 不过她方向感确实不好,这才刚走几步路,便听见谢无舟在身后说了一句:“……偏了。” “偏了?偏了才对嘛,不偏就不是我了。” 大鹅说着,转过身来,朝着谢无舟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山路漫长,一人一鹅行了许久,才回到那安静的小院之中。 外头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大鹅在外跑了一整天,回来的路上虽然有吃果子,但为了赶路也没安心没吃上几口,此刻回到家中早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背。 正因如此,她刚一踏进院子,便把谢无舟赶进了厨房。 考虑到今日的谢无舟只有一只手,大鹅主动担起了洗菜的任务。 只是那菜就放在木盆里,她用翅膀搅和也不对,用脚去扒拉也奇怪,思来想去也只能用嘴在装满水的盆里头叨了半天。 谢无舟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蹲下身来把大鹅往旁侧轻轻扒拉了一下。 鹿临溪:“……” 算了,鹅嘛,干不了活也是十分正常的。 有些人就算少了一只手,洗菜做饭也还是比她方便许多的。 鹿临溪这般想着,跑到一旁耐心等了起来。 晚饭过后,她回到卧房,若有所思地趴在了自己的小窝里。 红色的灵光一如往日那般,轻易阻绝着屋外所有可怕的声响。 谢无舟一直那么厉害,他可是神魔一体啊。 在《入魔》那并不清晰的设定里,神魔一体似乎是一种罕见的上古血脉,拥有着这世间最强的修行能力。 但就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也会被困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让人望不到一丝希望的地方。 拦住他的,是天界的结界,也是那一望无际的血海。 她直到今日才知,那个看似永远风轻云淡的家伙,曾经竟也那么努力地想要离开一个地方,却一直苦于无舟可渡。 谢无舟…… 无舟。 原来就连他的名字,竟也与这无望的囚笼有关吗? 她差点忘了,他说过,他不叫这个名字…… 可多年后的他,却是以这个名字,去到魔界,成为魔尊,变成了那个天道预言注定灭世的存在。 尸山、血海、怨气、天魔…… 原来这些东西,早就把他彻底的困住了。 虽然他确实成功逃离了这里,可有些事情于他而言,却是直到数千年后都不曾真正放下。 怪不得,她会随他来到这里。 这看似平静的生活,一直都是他永远忘不掉的梦魇。 在这场梦境之外,他真正的那座孤岛,从来不曾出现过她。 那个独属于他一人的年岁里,并没有一个能够陪伴他,鼓励他,安慰他,愿意伸手拉他一把的人。 她不禁于心底质问自己,凭什么可以那么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能够讨得他的欢心,就能让他为自己放下这所有的一切? 她没法替他原谅什么,甚至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帮他,怎么才能让他好受一点。 鹿临溪越想越觉心闷。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望着床的方向,小声问了一句:“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也睡不着,我们聊会儿天吧?” “好。” 鹿临溪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这才没话找话地想起了第一个问题。 她轻声问道:“你手还疼吗?” 谢无舟似也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应道:“还好。” 鹿临溪:“每天都要记得擦药。” 谢无舟:“好。” 鹿临溪忍不住嘟囔起来:“这药效果应该不错的,我都没舍得给别人用过……” 价值两百积分呢! 她不是大白鹅,她是铁公鸡,她发誓自己真的会肉痛。 谢无舟:“谢谢。” “我话没说完呢,你先别急着谢啊。”鹿临溪小声哔哔道,“你帮我种花,最多也就抵了今后的食物,这药不比那些吃的便宜,你以后要在别的地方还回来的……” 谢无舟:“好……” 鹿临溪:“但你压力也别太大,我允许你先欠着,欠多久都行……有生之年能还上就可以。” 谢无舟:“好。” 他是真的不会聊天,只知道好好好,这要人怎么把话接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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